她饿，跟着折腾大半天的沈有粮只会更饿。
“爱兰你忍一忍，等娘和有仓回来可能就给咱俩带饭了。”
这话沈有粮说得出口，李爱兰却是一点都不敢抱希望。
就凭她婆婆对她那个态度，刚才隔着门她都听着宋大妮在那儿喊野种。
心里虚，她哪还敢指望老婆婆对自己好。
就连宋大妮今早上给自己从炕上拖下来，她现在私底下都不敢跟沈有粮告状。
生怕沈有粮知道之后和宋大妮吵吵。
到时候给宋大妮逼急了当面问她肚子里的孩子爹到底是不是沈有粮。
她倒是能一口咬死了说就是沈有粮的种，可……这心里还是虚啊。
她都不知道宋大妮为啥会怀疑她，万一当面对质真让宋大妮揭出来啥，她还咋活？
不敢再去触自己婆婆霉头，李爱兰只能磨着沈有粮不放：“有粮，我真饿，我现在可是两个人吃，我忍不住，胃火烧火燎的疼啊。”
旁边床病人看不下去，递过来个苞米面饼子。
又凉又硬。
李爱兰道完谢催着沈有粮去接热水，一口没给沈有粮，自己泡着热水全给炫了。
沈有粮喉结滚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哪怕知道李爱兰现在饿不得，也知道哪怕李爱兰让他吃他也不能吃。
可连问都不问一句，可见在李爱兰心里他是啥地位。
只不过沈有粮还是高估了自己。
论地位，他在李爱兰心里根本就没有那玩意。
别说吃东西不想着他了，吃完东西李爱兰都恶心他没能耐，连口吃的都弄不来，连让自己媳妇吃个饱饭都做不到。
废物一个。
一直等到日头西斜。
沈有粮饿得嘴唇都白了，这才看见他娘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从他娘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啥。
他猛地起身过去迎他娘：“娘，有仓呢？他弄着钱了吗？”
肚子适时的叫了一声，沈有粮有些尴尬：“那啥……娘你这时候回来，给我带饭了吗？”
两句问话。
没一句是关心家里人的人话。
宋大妮想给他一巴掌，可眼神瞥到缩在病床上的李爱兰她又觉得心累。
把手里从国营饭店打包的吃的给大儿子递过去。
宋大妮语气冷淡：“吃吧，和你媳妇一家人好好吃吧。”
见大儿子眼睛一亮，宋大妮心里发酸：“反正是最后一顿了，以后……”
她本来想说以后老娘不管你们了。
可不承想沈有粮和李爱兰一听这话，心里都是咯噔了一下。
李爱兰直接脱口而出：“娘，你给我们下药了？”
宋大妮真恨不得药死她个破鞋！
见她防备成这样，索性点点头：“对，所以你别吃，一口别碰，不然毒死你。”
正好这好东西进‘狗’嘴里白瞎了。
宋大妮巴不得李爱兰一口不动呢。
沈有粮看出他娘说的是气话，讪笑着解围：“娘，你看你咋还逗起闷子了，爱兰快起来吃饭，娘咋可能给咱们下药，我看你是疼糊涂了。”
宋大妮冷笑一声，也不顺着台阶下。
反正她下不下台阶他们都得吃她这口饭。
现在是他们看她眼色吃饭，也不是她老了动不了了要看他们眼色吃饭。
更何况……她老了也不用指着他们了。
宋大妮：“药钱和住院费我刚才都交了。”
沈有粮不敢看他娘的眼睛：“娘，钱是……”
“放心吧，你二弟没办傻事，钱是我弄来的。”
听到这个答案，沈有粮如蒙大赦。
他长舒一口气，打饭盒盖子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那娘，你忙活这么长时间是借钱去了？”
肯定是了，不然他娘一个农村人上哪能弄着这么多钱。
除非特意回村里借去。
想到他娘为了他媳妇赶回村里受着白眼跟人低头借钱，沈有粮难免后悔上午的时候那么对他娘。
他也知道他娘不容易，可这事儿赶事儿的赶到一起，昨天刚结婚，今天就闹腾到医院来了。
他没法儿不埋怨他娘能搅和。
刚要跟自己娘说几句软和话，就听旁边李爱兰忽然惊呼了一声。
转头看过去，发现她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手底下。
他……手底下？
纳闷低头，沈有粮眼睛猛地瞪大！
“娘，这饺子哪来的啊？！”
太过诧异，嗓门就没收住，李爱兰嫌他丢人，偷偷在后边拧了他一下。
宋大妮只当看不着他俩私底下的小动作。
只抬抬下巴，示意别问那么多，有的吃直接吃就得了。
吃，倒是没耽误。
可嘴，也没闲着。
饺子虽香，沈有粮吃到嘴里却是怎么吃怎么没有底。
“娘，你饺子到底是哪来的啊？”要说钱是回村借来的他信。
可饺子……村里能吃得上饺子的人家也就那么几家。
没一家和他家关系好到会给装一饭盒的饺子让他娘拿来给他和他媳妇吃。
谁家能这么舍得。
宋大妮不管他是咋想的，只闷头从兜里掏出来个手绢包着的东西。
“这里是两百块钱，你拿着，是给你们三兄弟分的。”
“你是老大，这钱你可不能密下，不然你二弟三弟就得啃树皮去了。”
“娘，你哪来这么多钱？不是，你把钱给我干啥？”被塞了一手的钱，沈有粮人都懵了。
宋大妮冷哼一声：“我不是怕你怨我嘛，老娘现在把钱给你了，不欠你的了，以后有啥事你也别找我。”
以为他娘还因为他今天的态度生气。
沈有粮一箩筐的好话到了嘴边，刚要哄，就听他娘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给他吓傻了——
宋大妮：“以后我不在，你当大哥的又成了家，就多照顾一下底下俩弟弟。”
“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了媳妇兄弟都不要了，或是为了媳妇委屈兄弟，给兄弟赶出去，你看我咋收拾你。”
沈有粮：“不是，娘你啥意思啊？啥叫以后你不在？”
“你别吓我，你不在你上哪去啊，娘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你才想不开呢，老娘想的开开的。”
吓唬完不孝子宋大妮也不卖关子了：“老娘给自己改嫁了。”
“啥？！”沈有粮这次是彻底吃不下去了。
就连李爱兰，都惊得停了筷子。
发现病房里别的病号和家属也往这边看，宋大妮黑脸一红，嚷嚷道：“都看啥看？去去去，还是城里人呢，一个个咋那么好信儿。”
沈有粮说话都磕巴了：“娘、娘你别吓我……”
“我吓你干啥，你爹都跟胡果那个小贱人跑了，你还指望老娘给他守着啊。”
“他死了我守两年行，他活蹦乱跳的，老娘给他守着干啥？也不怕折了他的寿！”
“再说了，你爹要是不跑，我也没这缘分。”
她抬起下巴，觉得自己一下子好像年轻了好几岁：“沈二湖那个王八蛋没眼光嫌弃老娘，可有人拿老娘当香饽饽呢。”
沈有粮表情怪异：“娘，你不会是让人给骗了吧？”
虽说儿不嫌母丑，可他娘有多丑他还是知道的。
就没啥优点能拿出去让人看上。
谁脑袋被驴踢了能娶个母夜叉回家。
不知道自己在自己儿子心里是这么个形象。
提到自己二婚的男人，宋大妮一反常态有些娇羞。
“人家骗我干啥，我有啥可让人家图的。”
“再说了，他工作证都给我看了，也带我去他单位了，人家可是国营饭店的经理，不然你以为你嘴里的饺子是哪来的。”
沈有粮都要疯了，看他娘在那老树开花。
他现在满脑子就一句话——国营饭店的经理能看上你？！
这不逗他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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