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何冰手指的方向看去,父亲的坟前,摆放着一束鲜花;其实给逝者敬献鲜花,这在城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我与何冰之所以惊讶,是因为这里是乡下,在我的老家;我们这里上坟,可从来没有献花这么一说;而分明地,这花就是给我父亲献的,整整齐齐地摆在坟前。
我站在原地,与何冰大眼瞪小眼;她好半天才说:“你家还有城里的亲戚?不应该啊?一直都没听你提过。”她皱了下眉,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惊讶地捂着嘴道:“阳阳哥,不会是…是你亲妈找来了吧?!”
她的这句话,突然让我紧绷的心弦,微微触动了一下!何冰说的没错,我父亲就是个老农民,我爷爷也是;我们向家寡门独院,三代单传,绝不可能有什么城里亲戚。
所以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我母亲那边的关系;而能给我父亲献花的人,除了母亲以外,也就只有我那哥哥,从亲情关系和辈分来看,他们的可能性最大。
我当时压住复杂的情绪,长长舒了口气说:“是谁不重要,咱忙咱的吧。冰儿,你把纸烧上,贡果摆起来,我这边先把鞭炮放了。”
何冰还想说什么,我没继续跟她聊,因为不管是我的母亲,还是我的哥哥,他们出现在这里,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们跟何妈还有仇,真要是与我相认了,那我与何冰事情,又该怎么解决?
我不希望这一天到来,我情愿没有这个母亲和哥哥;讲真的,我与他们之间,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而且我向阳活到现在,也从没靠过谁!虽然我那哥哥,之前帮了我一次,但我也还了人情,不仅帮他在尚德,狠捞了一笔,而且那些资金,我还连本带息,也全都还回去了。
我不欠他们的,他们也没有资格,左右我的婚姻和人生。他们若接受何冰,我就愿意认这个亲;如果不接受,那我情愿没有母亲和哥哥。这就是我向阳的脾气,我所坚持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我把鞭炮点起来,何冰吓得赶紧捂住了耳朵;伴着鞭炮声,我朝着眼前的两座坟高呼:“爸,何叔,过年了!你们的儿子这一年,变得更有出息了;冰儿也很好,我们在一起很开心,特别幸福!在那头,你们老哥俩也好好的,相互帮扶者点儿。”
鞭炮放完以后,我跟何冰就磕头;然后把纸烧完,又用水把明火浇灭。
每年上坟的时候,我都会在父亲坟前,静静地坐一会儿;有时候几句话,有时候一言不发。
何冰也陪我坐着,这个爱干净的姑娘,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让自己干净的裤子上,沾满尘土和杂草。
“哎,你看那鲜花,都还没怎么蔫巴,估计就是头两天送的;保不齐的话,人可能还在涞县呢?!”何冰拿胳膊推了推我,依然好奇地说。
“妮儿,你怎么就那么好奇呢?”我皱眉无语地望着她。
“你不好奇啊?这可是你的亲人哎!”何冰睁着大眼,她竟然还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你真想知道是谁?”我抿了抿嘴,抬眼望着她问。
她赶紧点头,然后又絮絮叨叨说:“我也希望见婆婆一面,我想跟她当面道歉,乞求她的原谅。”
我摇头说:“是不是我母亲,还说不定呢!村里人都知道,她以前疯疯癫癫的;一个疯子,她能大老远跑来,给我爸献花?”
何冰就理着头发说:“那你之前不还说,她当年把龅牙周,都给卖进黑煤窑了吗?这样的事情,脑子疯疯癫癫的人,能干得上来啊?要我说,婆婆的病早好了。保不齐,人家还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呢!”
我不想跟何冰,继续谈论母亲的话题;她厉不厉害,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脑子正常了,却不来寻我,这样的母亲,有和没有,又有多大区别呢?
静坐了片刻后,我便牵着何冰的手,朝村里赶去;其实乡下蛮好的,空气清新、沃野千里,何冰还揪了几根干枯的狗尾草,放在我脖子里挠痒痒。
傍晚我们在大力叔家吃了饭,何冰跟胖婶儿一起包的饺子;皮蛋今年没回来,说是学校组织实习,去了500强的大企业。
大力叔给我满了酒,家长里短的就那么唠;谈一谈村里的变化,谁结了婚,哪位老人去世了,谁家孩子今年又考了大学,村里又是怎么建的小公园。
虽然这些讯息,对我来说并不产生任何商业价值,但我愿意听,过年回家,就是听这个的;它能让我的心境变得平和,让我知道,在生养我的这片土地上,那一幕幕岁月的变迁。
而何冰也不闲着,就问胖婶儿说:“婶儿,我公公坟前的那束花,到底是谁献的啊?”
胖婶儿一愣,很疑惑地说:“有吗?这几天好像没人给老向上坟吧?!皮蛋他爸,你听说这事儿了?”
大力叔也疑惑道:“我也不清楚啊?再说咱们这儿上坟,哪有送花的?”
“那就没有生人来村里,打听过向家的事?”何冰继续问道。
“这就难说了!咱村这么大,那么多人口,而且向阳在村里那么出名,随便找个人就能打听到向家的事。”大力叔砸了口酒道。
我摆摆手说:“时候不早了,冰儿,咱们去窑厂那边坐坐吧;正好你还得跟良叔,核对一下厂里的账目,不是吗?”
听我们还有事要忙,大力叔和胖婶儿,也没怎么挽留;倒是胖婶儿从小卖部里,弄了一大袋子零食,直接塞进了我们车里。
当时还不算太晚,夕阳刚要落山;窑厂一大半人都放了假,值班的工人,大部分都是我们本村的。
良叔和磊磊,专门跑到厂门口接的车;磊磊现在也不简单,都当上技术主任了,机器出个什么毛病,他一般都能处理。
我们在办公室坐着聊了一会儿,可何冰还是好奇,到底是谁给我爸献的花。
最后我直接说:“良叔,阁楼的监控室,摄像头都还好使吧?!”
良叔赶紧点头,我便一笑说:“冰儿,有个摄像头,刚好能拍到我家鱼塘那边,咱们调出来监控,看一看不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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