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厨房飘来阵阵香味,叫醒了熟睡梦乡的人。锅铲搅动兵铃邦啷,熬煮的食物咕噜地沸腾冒泡,空气里满满的是家的味道。
宋井桐和俞雯收拾利索下了楼,宋惜日已然坐在餐桌前看报,严肃认真的模样在面对她们时慈缓了许多,他把报纸对折放在桌子一边。“睡得习惯吗?”他问俞雯。
“嗯,睡得很好。”
“来,坐下吃早餐。”宋惜日说道,这时李婶刚好将准备好的早饭拿出来,热气腾腾的早餐为这个清冷的清晨添了几分和煦。
宋井桐拉开椅子坐下,取了勺子盛了一碗粥。她的这粥,先是给宋惜日盛的,又给俞雯盛了一碗,最后才是自己。她从没有做过这事,从小到大都是李婶什么都给她安排好,她第一次做,却也不生疏倒显熟练。
宋惜日若有所思地搅拌着,白瓷勺子碰到碗壁轻声脆响。她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他表现得那么的明显,可她低头沉默地吃着,不做声。
李婶陆陆续续端了好多东西出来,就粥的咸菜,水煮鸡蛋,白面馒头,肉馅水饺,另外煲了一锅鸡汤,菜色丰富,量多得三人也吃不完。李婶对他们的喜爱和好,全都融汇在这一道道不出彩,卖相不精致,却是用心制作的食物上了,她老担心不够吃,会喂不饱他们,他们会吃腻了,每一天都变着花样,钻空心思给做吃的。
李婶边盛汤,边夸她,欣慰的笑,“先生,水妞儿现在还学会给人盛饭了。”然后给了宋井桐将要溢出的一碗鸡汤,上面只有一圈小小的油渍,鸡的蛋白质已经熬到汤汁里边了。
很多时候,家长会以他们的方式惯着孩子,害怕他们对因某一件事缺乏经验而受伤,因而总是如履薄冰的胆颤心惊。放开手时,会发现,他们比想象中的超乎预料。正如她,她不是不会做这些事情,是他们觉得她不需要做,应该活在庇佑之下,当她突然间做了一件事情时,他们才会恍然大悟。
宋井桐转而拿了个干净的勺子喝鸡汤,她不想喝,却也不想拂了意。
宋惜日夹了点咸菜到她碗里,也给俞雯夹了点,才问道,“桐桐,你们的研究什么时候结束?”
“三四天后,最迟有个七八天。”
“好,到时候我让你李叔去接你。”
“嗯。”
泛善可陈没有深入交集的话,是她和宋惜日难得平和地在饭桌上交流,不呛气的时候。
李叔备好了车等在门外,李婶把人送到门口,她将沉甸甸的保温桶塞到宋井桐手里,保温桶每层装了不一样的炒菜和李婶拿手的酱板鸭,她叮嘱着道,“里边都是你爱吃的菜,到了吃中午饭的点记得热一热再吃。”
宋井桐欲哭无泪,接下后还是说了句,“李婶,那里有食堂。”
“那也比不上家里的,外边的再好,能有家里的好吃吗?拿着,记得热了再吃。”李婶催促她上车,嘀咕了她几句,“你看你才几天瘦成了这样,心疼死李婶了。”
宋井桐轻叹了口气,上车后关上车门。昨天晚上她洗澡出来,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浴袍,李婶在旁边整理房间,一见着她,这个话题就开始一直叨唠着,说她本身就瘦了,短短几天而已更是瘦得不成人形,身上衣服空荡荡的能塞多半个人进去。
她是瘦了,比以往瘦了两三斤,但是没到瘦骨嶙峋的地步,李婶总爱夸大。
逃不过的是宵夜,晚上十一点多近十二点了,李婶到厨房了煮了一大锅的鱼肉丸子,威逼利诱地逼迫
她和俞雯吃下,两人吃得发懵,硬着头皮撑下去,撑着撑到了宋惜日回来,最后是宋惜日解救了生无可恋的两人。
俞雯不敢躺床上,在房间来回走动消食。“桐桐,我觉得在你们家几天,我可能要胖成球。”李婶是典型的溺爱孩子型的长辈,从上一次她来宋井桐家和这一次她已经看出来。
宋井桐翻起身,撑着下巴向俞雯说道,“不是有可能,是绝对的。”宋井桐浅笑嫣然,素色床单与白色融为一体,暖色灯光流泻,她半躺的动作无形之中流溢着妩媚又交织着俏皮,同为女生的俞雯都有些看呆了,这是个被雕塑打造的媚而惑的美女子。
俞雯坐到了床沿,“阿姨应该长得很美吧?”怕是只有倾国倾城容颜的人,才能孕育出这么秀丽美艳的人儿。
宋井桐眼里的眸光温煦了许多,是淡然自若的恬静。她起身,从紧锁的柜子里拿出一本相册本,复古的封面简洁单调,上面写着工整大气的一行字,仅凭字迹俞雯可认出不是宋井桐写的。
“劲草不倚于疾风,零霜则变;青葵善迎于白日,宇暧斯迷。”她抚摸着上边的字迹,笑着念出来。多美好的寄愿!
宋井桐憧憬的缓声笑语,“上面的字是我外公写的,本子也是我外公送给我母亲的成人礼物。当年我母亲为了我爸爸和家里人闹翻了,几年里关系没好转,她也没回去过。这个本子就好像是她寄托思念的地方,一直陪着她,她经常会在上面写一些心情记事,也会把照片贴在本子里。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后来,我母亲走了,这个本子交到了我手上,它像是被赋予了母亲的生命一般,有着非凡的意义。”
俞雯的手停在页面,“可以看吗?”她指尖停留着不动,她不知道有这层深意。
宋井桐对她不介意,“没关系,可以看。”
闻言,俞雯又继续看下去。书页上夹着一张用透明胶沾合的照片,照片有点泛黄,经过了年代的熏陶般悠久弥香沉淀着光阴的味道。
照片上是一个严肃的男人,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俨然,仔细辨认能看出与宋井桐有几分相似的地方。“是外公吗?”俞雯指着照片的人问她。
“嗯。”
“外公很帅气英俊,书卷气息浓厚。”
宋井桐的母亲出身于书香门第,母亲的父亲也就是宋井桐的外公是学术界有名有姓的人物,他对母亲的人生或者他唯一的女儿报了最大的希望,规划着母亲的人生轨迹就该沿着他的指示走下去,直到遇到了宋惜日,打破了他一切构想,所以,那些年里,他才会如此气不过。
俞雯一页一页很认真翻页,每一页的字和偶有的照片,都是那么美丽惊羡,让人心旷神怡。前面几张照片里的女人瘦而高挑,到了中间一张,积攒了成熟温韵,瘦削的身材多了风韵,更加让人伫目不已。
宋井桐跟她说道,“以前的照片是李婶没过来照顾我们时的,这张及往后的是在我出生后外公派过来照顾我们后拍的。”母亲总说她是她幸运星,她的到来化解了外公对她多年的积怨。
打不断的骨头连着筋,亲情又怎么会说断就断。其实,外公只是在找一个原谅母亲的契机而已,找一个让他可以开口的理由罢了。
“所以啊雯雯,你要小心了,长肉长得匀称适当点是好事,万一横肉遍贯可就惨了。”
她轻易把勾起的压抑沉重的话题转向轻松愉悦,如眼前这般,她笑着与李婶说再见。车子开远了,李婶臃胖的身材也越发小了,变成一小个黑点。
车上只有宋惜日翻看文件的声音,他坐在后座上,中间堆了两本书厚的文件,隔开了宋井桐和他。
宋惜日惜时,只要一坐上车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她捏紧了提着保温瓶的提手,坐在旁边的她恍若空气透明不存在。
李叔几次回头或是从后视镜看,两人都是互不干扰,他深叹气。俞雯是坐在李叔旁边的副驾驶座上的,见此也转过头来,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
几次,俞雯见到宋惜日只是匆匆一面,即使是上一次一起到医院去接他出院,宋惜日最先在意的是工作,很多时间投入到了里边。宋井桐和他似是极少有交流的时候,不像正常的父女般亲切,中间隔着一条沟壑,跟此时他二人中间堆砌着的文件一样。
沟壑可填,阻拦的文件可搬,可怕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先于一步填平,没有一人意识到需要动手搬开。
李叔先是将俞雯送到了要上班的地方,调转方向要向郊区开去,宋惜日目光从移开了文件,抬手看了眼手腕的腕表。
宋井桐向他看去,即刻估摸到了他的意图,却在盼望着不是如她所想。宋惜日应验了她的想法,“桐桐,我的时间来不及了,让你李叔将你载到前边路口,你自己打车过去。”
话音刚落,她拉开了身侧的车门,一阵风灌了进去。“不用到前方路口了,我在这里下。”说完,她扭头提着保温桶到远处的车站牌等车。
宋惜日终是放下报纸,不远处的人形单影只,背影倔强地挺直。那张侧脸,剪影落在眼睑,跟他亏欠的人一模一样。
李叔好一会儿才重新启动,进入长龙的车流之中。等待的片刻,李叔回头对他说,“先生,你刚才的做法,似乎伤了小姐的心。”
宋惜日落下一点车窗,透过车拉开的间隙,等候在车站牌的人已无踪,一辆公交车停下来,人群拥挤地挤上去,他又被规划和改善的满腔热忱充斥。
他欠了他的孩子很多,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改变的,但愿,他有机会补偿他的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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