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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英章为了不让潜月芳受到家内校内的误解和刺激，只能忍痛割爱，只身远赴新疆觅职谋生。临行时，他郑重请求舅父母对月芳瞒住他在新疆的通信址，以免再给她增添不幸。
他带着舅舅的一封信去新疆找了他舅舅在乌鲁木齐市郊区教育局的一位时任副局长的老战友。
“周局长，我从楠江来。我舅舅要我代他问候你。这是舅舅的信。”聂英章蹑手蹑脚地推开周副局长办公室的门，轻声细语地说。
年近花甲皮色黑里透红的周副局长，接过信一看：
周连长：
你好！多年不见，不知身体和近况如何？念念！
过去，在部队的生活仍历历在目，常常忆及你的关心与爱护，始终难忘。在此，再致谢意！
我外甥聂英章师专毕业，擅长教语文、音乐和美术。他失去双亲后就同我在一块。这孩子本分厚实，工作勤勉。但他有个志向：想到西北边疆闯番事业。请你鼎立支持玉成为感！
略备一点土特产，不成敬意，祈请笑纳。
代向嫂夫人和孩子们问好。
老战友王曦晨拜上
1957年7月6日
“嗬，真是老王战友。他是你亲舅舅？”
“是的。他待我如子。”
“你远离他能放心吗？”
“我舅还有一对儿女，是我表兄表姐。他们都很孝顺。我能放心。”
“小伙子请坐。”周副局长站起沏茶。
“周局长，别客气，我自己来。”聂英章立即起身动手泡茶，同时给局长的杯子加了热水。
“你放得了心，可你舅舅能放心吗？你为什么不在当地教书呢？”局长抽出支烟递给聂英章。
“周局长，谢谢，不会。”他满眶泪水。
周局长吸了一大口烟徐徐吐出，透过烟雾看出他有难言之隐。
这时，有人进来请示工作。
“这样吧，晚上到我家吃个便饭，再聊聊。住哪儿？”周副局长写了家址交给他。
“好，谢谢局长。我住在一家小旅馆。这箱瓷器是我舅舅托带给你的。”
“拿走，拿走！你留着送别人吧。我从来不收礼的。”局长心想，这孩子真是个不经世面的书呆子：当着人面在办公室送礼，不怕闲话吗？
聂英章红着脸，边说“好的，好的”，拎着纸箱外出。
看着他尴尬的样子，周副局长止不住心中暗叹：老实得可怜。
当天傍晚，聂英章找到了周副局长的家，空着双手进门感到难为情，倘若留住吃饭就更觉过意不去，带点水果等礼物又怕拒收，再遭训斥。他几次想敲门，用手试了几下总是敲不下去。
正当他在门前踌躇之际，适逢周副局长从后面走来，看到他进退两难的窘态，不禁笑说：“干吗不敲门呀？里面又没有老虎。小聂，胆子要大点。”
他忙叫一声“周局长”，红着脸跟着进了局长的家。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装修简单的平房，只有几件老式家具，正中墙上挂着毛主席像，四周墙上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斯大林的肖像。局长夫人带着一儿一女正在端饭菜上桌。
“这是我战友老王的外甥聂英章，从楠江来。”局长对夫人介绍。
“欢迎，欢迎。请坐，吃个便饭。”局长夫人笑容可掬地招呼小聂。
“谢谢，谢谢！我已吃过了。你们用饭。”其实，他正饥肠辘辘，闻着饭菜直咽口水，可硬说“吃过了”。
局长将他一把拖到饭桌边，摁在凳子上，说：“到我这里不要拘束，随便些。不管你吃过没吃过，一个大小伙子，再吃两碗没问题。老太婆，把好酒拿来，同小聂干几杯。”
“局长，我不喝酒，从来未沾过酒。”
“这是自己做的米酒，口感很好又养人，来喝点。”
“我确实不喝酒。这样吧，我喝点水，以水代酒祝局长叔叔、婶婶身体健康。”他端起茶杯站起来“敬酒”。
“那好。多吃点菜。”局长把清炖鸡的鸡腿撕给了他。
不管聂英章怎么客气推让，在局长夫妇的热情款待下，硬是吃了个菜足饭饱。他开始的拘谨慢慢放松了，神态也自然多了。
饭后，局长又开始抽烟。局长夫人给小聂茶杯加了热水。
“小聂，”局长将烟灰轻掸在烟灰缸中再呷口茶说，“你烟不抽，酒不沾，真是个好小伙子。这样的青年人，现在不很多呀。你呀，涉世不深，太老实，正如你舅舅所说：本分厚实。送礼也要看场合。老战友送来的，我当然应收下。这是他的情意嘛。但在办公室，当着人面，我怎能收呢？人多嘴杂，有时会流言蜚语，带来意外的麻烦。所以，我就严辞拒绝了，态度严肃了点。你不要介意！”
聂英章腼腆地说：“对不起，局长！那箱瓷器，我拿到这里来。”
“哈哈，”局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必了。我这是作为长者同你谈心，提请你在人际交往中要注意的事而已。老王同我是深交，他托的事，我一定尽力。你要来这里工作，支援边疆，精神可嘉。我欣赏。此外，还有什么情况，不妨对我直说。这里没有外人。”
“好的，局长叔叔。”他突然潸然泪下。
“就叫我周叔叔吧，不要口口声声的局长。不要难过，把心事都吐出来。”
于是，他就把在楠江市朝山路小学的遭遇、同潜月芳的关系一五一十地作了倾诉。
周副局长听了，不仅十分同情，而且更深深地感受到他确实是个诚实、纯朴、重情、助人的好青年，决心拉他一把。
“小聂，你能向我坦开心扉，很好。可是在外面却不能逢人就说呀！凡事都要留点心才好。”
他不住地点头，用手帕擦拭泪水。
“关于你的终身大事，建议你慎重考虑，最好找个好姑娘为上策。我会给你留意，助你一臂之力。”
“我和潜月芳几年共事，确实产生了很深的感情。”
“但人家是有夫之妇呀。”
“她说一定会离掉，要我等她。”
“恋爱自由，婚姻自主。我这个人也没有旧习俗、旧的封建意识。只要真心相爱，不管对方是否处子或处女，或年纪大小，都可百年好合。最重要的还是一个真情实意。听了你和月芳的故事，我也很感动。但愿如她所说，能离了婚，那你们有情人就美梦成真了。”
“谢谢叔叔的祝愿。”
“我给你带封信去找天山小学的李校长。你带来的那箱瓷器，就送给他吧。但不能傻里傻气地当众给他哟。”
“我不会再冒失了。”
“吃一堑长一智。这就对了。哈哈……”
周副局长拿出笔和信笺，写了：
李校长：
顷悉贵体欠佳，甚念。这里日夜温差太大，要注意防寒。近日太忙，过几天来看你。
你曾要我给你校增派老师。我一位至交的老战友推荐他的外甥聂英章来这里工作。他是师专毕业，擅长语文、音乐、美术。他有志来边疆，实在可佩。人挺忠厚老实，工作勤奋。我介绍给你。你不妨试用试用。用得好就给留住按规定上报入编。至于户口等，以后再予解决。
特此拜托，请大力促成。
专颂
近安
周万涛7月12日
“小聂，这里的天山小学缺老师。你拿这封信去找李校长。他是一位好人。估计会乐于安排你的工作。思想包袱要丢掉，好好干，要给我脸上争光，不要让人说闲话。”周万涛将信放入信封，封了口，再在信封上写上“天山小学李校长亲收”，交给了他。
聂英章揣着此信告别，千谢万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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