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花落谁家
投资方的代表对他们的表演，更重要的是对弗兰克的表演非常满意，对着弗兰克说，“表演的很好，特别是后面冲突爆发的部分，看得出你入戏很深！”
弗兰克说了谢谢，眼神却仍有些恍惚。他的脑海中交替着马瑞达刚才阴鸷的眼神，以及被他推倒在地的震惊。虽然，投资方夸奖了他，但他却知道自己是如何被逼迫得有这样的表演的。
奈特的眼光则更多地集中在马瑞达身上，就像埃米尔讲的，这个少年身上像是有着无穷的潜力。就算抽到了下下签，也能将它转变为对自己有利的上签。教师这个他们之前没有着意准备，又与他们年纪不符的角色，能被马瑞达表演到这个程度，是让他惊奇的。眼神、小动作、情绪的递进起伏，都表现得平稳有度，尤其是后面那令人说不清楚但就是让人看了极为讨厌的眼神更是让他文字变得具象化了。弗兰克在这段剧情里自然而有爆发力的表演与马瑞达的表现有着重要关系。
弗兰克的表演中掺杂着不属于角色的他自己的个人情绪，那些小得意，小恶意完全没有逃出他的眼睛。前面部分的表演其实并不算理想，他被马瑞达影响，表现的负面情绪太多了，而马瑞达却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受他的影响不多。他关注的焦点还在马瑞达这个人，而不是他所饰演的角色。当然这也体现了马瑞达的表演没能将他带入戏中。而从两人争论的部分开始，两人的演技表现都有所提升，表现得越来越精彩。但是对于弗兰克最后那段“结巴史丹利”的尖叫，奈特有些不太满意。之前对话的声音没有问题，但是在这种爆发性尖叫的情况下，他心中的科尔的声音会更尖细一些，更有穿透力一些，而弗兰克的声音则显得有些粗了。不过还得看下他们角色互换后的表演，毕竟他们试的是科尔这个角色，如果马瑞达科尔这个角色表现得还不如弗兰克，那么他只能考虑后期配音等手段来消除电影的瑕疵。
“转换你们的位置和角色，我们接着试镜。”奈特说。
站在讲台旁的弗兰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之前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在刚才的试镜中就将马瑞达完全打败，现在看起来却不是这样。马瑞达刚才的表演不但不慌乱，反而显得松弛有度，甚至他也被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带入了戏中。现在让他表演教师这个他完全没有很好准备的角色，他该怎么办？他能表演得比马瑞达好吗？
马瑞达坐在位置上，安静下来，从文具袋中拿了支铅笔平行地放在桌面上。
导演喊了开始后，弗兰克靠在讲台上，脑袋还因为紧张变得有些混乱。
马瑞达没有像弗兰克那样看着窗外，他的下巴搁在桌面上，睁着一双黑色的大眼睛平视前方，像是在认真地看着黑板。可是手却将那支桌面上的铅笔拉到了自己嘴边，接着手伸出去放回铅笔刚刚在位置，轻轻吐出一口气，将铅笔吹回原来的位置。然后，开始重复这一过程。这一串动作对他来说熟练地像是机械性动作，完全不需要任何的注意力和思考。
整个试镜室似乎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马瑞达桌面上铅笔滚动的声音。
只是这一个细节，奈特就可以断定他们的胜负。这个剧本中没注明的小细节，体现了马瑞达和弗兰克两人两人对科尔这个角色的研究程度。弗兰克的表演更流于科尔不愿学习的表面，但事实上，因为科尔爱他孝顺他的母亲，非常多的时候，他都愿意做一个好儿子。即使他并不喜欢上课，他也会努力表现出认真上课的模样。马瑞达的小细节刚好体现了他认真表象下不由自主地心不在焉的一面，而这种机械重复性的无意识动作也是情绪失调症的表征之一。他们接下来的表演也证实了奈特的预测。弗兰克在最初的慌乱之后，镇定下来，还算顺利地开始他教师这个角色的扮演。但是因为自己本身没有好好看过教师这个角色，所以他能将所有教师的台词都记住已经算不错了。可是没等他想出来教师应该是如何的表演的，他的脑海中就自然而然地浮现了马瑞达刚才的表演。在整段表演结束后，虽然没有出现忘词漏词的情况，但是他的表演中马瑞达的痕迹太重了。就连支持他投资代表都不由皱了眉头，他们觉得弗兰克根本没有在这个角色上体现出他应有的能力。
相较于弗兰克刚刚情绪放大版的表演，马瑞达则显得更内敛一些。在回答“他们以前在这儿吊死人”之前，他小心地看了下自己面前的四周，像是真正地看到了有人被吊死的那一幕，然后才带着些恐惧地说出了那句台词。即使在愤怒到失去理智地一直尖叫“结巴史丹利！”的时候，他愤怒的表征下依然隐藏着恐惧。一个孩子看着那样丑恶恐怖的一幕怎么会不恐惧呢？可以说，这么多年来，恐惧是马瑞达出现最多的情绪。当然，马瑞达的声音也比弗兰克的更符合奈特的心意。
为了保护少年们的自尊和自信，马瑞达和弗兰克被请去了旁边的房间休息，而评委们开始商量科尔的最后人选。
坐在空旷的房间，弗兰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中。就算没有听到结果，他也知道自己努力了半个多月，好好准备的角色恐怕要与自己失之交臂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今天他的表演真是糟透了，比他以为的那个靠后台进试镜的家伙表演得要烂得多。他不认为自己的演技有问题，而是心态太糟糕了。为什么要那么在意那个家伙的表演呢？如果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戏，好好准备，用心表演，绝对不会输的这么惨。
马瑞达则捧着一杯刚刚麻烦工作人员拿来的温开水慢慢地喝，让自己的身体暖起来，喉咙也不那么紧绷。说着吊死的时候，他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那一幕，让他整个人都冷了下来。在看剧本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浮现了无数剧本中描写的画面。所以刚刚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幕显得格外清晰，一声令下，因为重力被扯开的颈骨，垂下的毫无生气的面孔都让他泛着寒气。尖叫那一段结束后，他觉得自己的声带都要被撕裂了，疼痛的喉咙好像随时都会咯出血来。
因为利益的原因，投资商开始还有些支持弗兰克，但是在奈特的分析比较，以及其他人的意见之下，他们渐渐放弃了自己的坚持。虽然公司的合作很重要，但是对于一部电影来说，一个好角色能找到最适合的演员更重要。他们投资拍戏是为了挣钱，如果因为自己的坚持而没有使电影找到最合适的演员以至于最后电影成为了烂片的话，是他们绝不愿意看到的。而且这次马瑞达的表演胜出优势也是比较明显的，弗兰克所在的公司也只能督促他们自己的演员更努力。
结果决定之后，奈特让工作人员将马瑞达和弗兰克重新带回了试镜的房间，向他们宣布了结果。
在走出试镜室的时候，弗兰克低声对马瑞达说：“虽然我今天输给了你，但是不会再有下次了。”
“如果还有一起试镜的机会的话。”马瑞达随口说。表演结束后，他就知道自己获得科尔这个角色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是等到导演宣布确定科尔这个角色是他的了后，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经过这么久的为科尔这个角色所做的努力，终于得到这个他喜欢的角色让他分外得有成就感。对于弗兰克的战书，他没有仔细想就随口回答了。他只是觉得应该没有那么凑巧，两个人总是去竞争同一个角色，而且他和弗兰克的类型也不相像。
弗兰克却被马瑞达的这句话气的愤而离去，原本因为马瑞达的演技而对他产生的那一点点的好感也荡然无存。什么叫“如果还有一起试镜的机会的话”？难道他以为只要演了这部戏，和自己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了，以后自己连和他竞争同一个角色的资格都没有吗？
马瑞达没有过多在意这个简直像患了情绪失调症一样突然暴怒的少年。没有对这个伤害他的里昂的家伙多踩几脚就算不错了，他才不在意对方的情绪变化。夺了对方也十分想要的角色，在他得意的演技上狠狠地干掉了他，伤了他的面子后，马瑞达决定原谅这个少年，然后从他记忆中剔除。耸了耸肩，马瑞达离开试镜的地方，去楼下等雷恩来接。
早上，他拒绝了雷恩来接他，毕竟雷恩工作很忙，他不想过多地麻烦他。但是，埃米尔希望他试镜结束后，能去他家中与他交流一下，所以还是让雷恩过来接，也不允许他拒绝。
马瑞达就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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