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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将军！”
这一声在凌叔耳里，却仿似将他带到了十六年前：紧紧搂着孩子的她，在自己的刀光下瑟瑟发抖。在那个阴沉的夜晚，她也是这般叫了一声。
他叹喟着，看着江母脚步缓缓，摸索着走出了院落。那张曾经熟悉的脸近在咫尺，年华在那清秀的脸上加上了痕迹，那曾经水波流转的双眼，竟也已失去了光彩。
“那个孩子呢，十六年过去，孩子也长大了吧！”凌叔的思绪流淌，却忽然怔住。
记忆中的那个孩童，岂非就是江雪寒？
眼前，江母的声音哽咽，敛起裙裾，忽然盈盈下拜，行了个大礼：“活命之恩，我母子无以为报！”
轻轻的话语，赫然证实了他的判断。
于是，抱拳还礼，他的声音变得苦涩而讽刺：“凌十三怎敢受此大礼！”
“凌十三！”葬花默念着这个依稀听闻的名字，眉头蹙到一处。
“凌叔，她是谁？”书生走到凌叔身侧。他脸上的惊异已被压下，语中的疑惑夹杂着不悦。
“你，”未待凌叔答话，江母却向着书生的方向，神色忽然变得温和，道，“你是拱枢吗？”
轻柔的声音压在书生的心上，却似有千钧重量。他的脸色顿如死灰，竟然被惊得退了一步。
“你是谁？”书生惶惑地后退着，嘶声喊道，“凌叔，她究竟是谁？”
“公子……”凌叔苦笑着，竟似不知从何说起。
“拱枢！”另一边，葬花吃惊地念着这个名字，竟一脸恍然，“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她的声里，除了恍然，却还有着不同寻常的讶异与惊慌。
“什么？”司徒红叶奇怪地看着葬花，露出不解之色。
凌叔与那书生的脸色更差。
“你知道么？”凌叔厉声道，一双铁掌忽地聚起力道，“那你且说说看，我们是什么人？”
“你，”葬花凛然吸了一口气，指着书生道，“是宜春郡王，对不对？”
书生震了一下，没有说话，脸色却已是惨白。
江母和凌叔竟同时叹了一口气，齐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司徒红叶却犹是一脸不解。她一向甚少出谷，亦不问世事，宜春郡王是谁，她竟无一点概念。而小秋，对于这些人说的话，更是不明所以。她静静地立在江母身旁，看着江母的眼神透着关切，但自始自终却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三年前，平定宁王兵祸的捷报，我却也看过。那上面，正有你的名字，宁王次子，宜春郡王——朱拱枢。”葬花的目光自书生移至凌叔，道，“还有你，太湖剧盗凌十三。”
说到这里，凌叔沉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宁王！”听着葬花冰冷的声音，司徒红叶竟觉得一阵晕眩。
这个人，竟然是宁王之子。
“剧盗？”江母忽然喃喃道，似是奇怪，“凌将军怎会是太湖剧盗？”
“哼！”凌叔低低哼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将军也好，剧盗也好，又有什么分别？”
“那么，江夫人，你是谁？”问这话的，却是司徒红叶。
书生浑身又是一震，惨白着脸，他的目光也转向江母。
默然，江母的眼中晶莹有泪。
“江雪寒三字，并不是寒儿的真名。”她低声说道，语中似有叹息，“他的真名，叫做朱拱瑶。”
“朱拱瑶？”
黎沐端坐着，却突然跃起，原本捧在手中的茶杯摔得粉碎。
光线穿过雕花的窗户，照在他的脸上，叠着他脸上的吃惊之色，斑驳的光影竟显得狰狞。
“你确定没听错吗？”黎沐背过双手，寒声问道。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沉声道：“小人亲耳所闻，绝不致有错。”
“你方从一号位置下来吗？”黎沐俯下身，注视着黑衣人，又问道。
“是！小人听到这等消息，不敢怠慢，是以立时从樗山下来，禀告掌柜。”
“很好，你做得很好！”黎沐的脸上总算浮起笑意。
“江雪寒、江雪寒！独钓寒江雪，千万孤独！”他的心里闪过一窜名词，“我早知道，这怎么会是真名！只是任谁都不会猜到，你竟会是宁王的孽子！”
“那么，整个故事，你可曾听全？”他走回到他原先的位置坐下，对着房中黑衣人笑道，“且说来听听。”
“是！”黑衣人犹跪在地上，恭声道，“当时一说出江雪寒的真名，葬花便在追问个中情由。原来那江雪寒之母原是叛逆宁王的侧妃！”
“果然如此！”黎沐又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当下微微笑道，“说下去！”
“那江妃原先不过是宁藩的婢女，却不知怎的被宁王纳为侧妃，倍加宠爱。那江雪寒，论年纪却是宜春郡王的兄长，是宁王真正的‘次子’。”
“侧妃育子，自然要招致正妃的妒忌了！”黎沐冷笑了一声，忽的插道。
“掌柜所说不差。”那黑衣人抬起头，眼中流露出钦佩之色，“江雪寒四岁之时，宜春尚未出世，再者宁藩对江妃和其子都是宠爱有加，正妃对江氏的妒恨，实是由来已久。终于在江雪寒八岁那年，乘宁王上京面圣，强迫江妃出邸游玩，又密嘱宁藩护卫将军凌十三暗中除去，却伪装作暴民袭击。”
“凌十三却手下留情，偷偷地放走了这对母子。活命之恩，由此而来！”黎沐饮了一口茶，哈哈笑道，竟似听得津津有味。
“正是。江妃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回到樗村老家，托庇于叔父。她的叔父，十年前已死。”说到此，黑衣人忽的停住，抬起头，望着黎沐。
“没有了吗？”黎沐诧异地皱起眉。
“回掌柜，小人所能听到的，确实只有那么多了！”黑衣人看着黎沐的不悦眼神，似有些害怕。
“那么，他们没有说江雪寒的武功学自何人吗？”
“没有。”
“是么？”黎沐遗憾地轻叹，然而却释然笑道，“能知道这些，已然不差。”当下展颜扶起黑衣人，温言道：“你做得很好，我自会有奖赏。不过，此事绝不可让第三者知晓！你可理会得？”
声音是温和的，黑衣人却听得恭谨：“小人理会得。”
“你先下去吧！”黎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挥了挥手。
黑衣人退下。
黎沐转身推开窗户，忍不住哈哈大笑。
窗下是一条小街。小街上不多的行人抬起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旺福客栈楼上那个大笑的人。
黎沐却不理会，自顾大笑着。
这里，是樗山下一个小镇。而樗村，只在十里外的山上。
黎沐很高兴，也很庆幸自己来了这里。
他的本意，不过是要胁持江母，让江雪寒为自己效力。然而不久，他派去刺探的属下便给他带来了血龙剑的消息。而现在……
黎沐抬起头，看着阳光已渐渐被乌云掩去。但他的心里，阳光犹自普照着。
“宁王余孽、血龙剑，都可以一网打尽！”黎沐抬着头，抑制不住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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