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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微聚,苍之谷中已燃起灯火,一队队福教弟子手执兵刃,来去逡巡着。巨变,让这个安详得仿如桃花源的村落忽然变成了一个军营。
谷中已显昏暗,苍之谷的峭壁之上,却有落日的余晖。
白绫的主人就立在崖前,俯视着谷中情形。山风紧,吹起她的长发,橘红的光线穿过摇曳的草木,在她脸上留下斑驳的花影。
这个女子,赫然竟是葬花。
她的身后,江雪寒倚靠在一块山石上,嘴角犹有血迹。腿上的箭业已取出,一方素绢裹着伤口,素绢的洁白让殷红的血迹也显得柔和。
“天福殿竟升起了招魂幡。”葬花喃喃道,“想不到你真的杀了司徒鸿业!”
“我却想不到你会救我,”江雪寒冷冷地注视着他,“更想不到你会把我带来这里。”
“这里不好吗?”葬花回过身,曼声轻笑道,“福教弟子绝对不会想到来这里找你!”
“莫非你还想夺剑吗?”江雪寒一脸讥刺地道,“只是就算你我加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了。”
“唉!”葬花忽然叹道,“你以为我救你,就是要迫你帮我夺剑吗?”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江雪寒仍是一脸警惕。
“我确是为了血龙剑来到此地。”葬花冷笑道,“不过我救你,只是不想你死在福教手中。当时一剑之恨,我一定要亲自讨回来。”
“是吗?”看着她的冷笑,江雪寒的神情却意外地轻松起来。但,他的淡淡笑容一闪而过,忽然又冻结。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葬花的左臂。
她的衣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划开一个口子。她裸露的手臂,肌肤晶莹如玉,只是,在那晶莹之间,却有一个狰狞的刺青张牙舞爪。
一只右手猛地盖住了左臂,葬花看着江雪寒,一张俏脸已是结霜。
断首之身,干戚以舞。虽然只是一瞥,那个奇异的纹路却是那么触目。
“刑天!”江雪寒吐出这两个字,叹道,“想不到你竟是他的传人。”
葬花微怔,脸色更见发白。她看了他半晌,终于缓缓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标志?”
江雪寒却忽然也怔住。
为何会知道?他在记忆中搜索着,似是回到了许多年以前。
“从前有个人,跟我说了许多武林掌故。刑天标志,自然也在其中。”他低声说道,似是自语,叹息却悠远。
“刑天标志的主人,武功高绝,一生自命替天行道,却不免行事偏激,动辄杀人,做了许多疯狂之举。一年之前,他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怕是……”
那个时候,司徒鸿飞平和地坐在他的身旁,娓娓地讲述这些江湖掌故;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一个瘦弱的乡间少年,并不懂武功,背着柴篓,却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这样的岁月,只存在记忆中。
年华似水,早已改变了许多人和事。
“‘刑天’师白,是你师父吗?”江雪寒从回忆中抬起头问道。
“他不是我师父。”葬花淡淡地道,对于“刑天”,她竟似没有太多的尊敬,“他是我义父。”
“他死了?”
“十三年前,他就死了,被仇人围攻而死。”葬花依旧淡淡地说,淡淡地隐藏着伤痛。
“你为什么成了杀手?”江雪寒又问。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温和。
“为什么?我又有的选择吗?”葬花笑,笑容凄然,“义父死的时候,我才十一岁,但却是他收养的七个孩子中最大的。我们本都是孤儿,却第二次变成了孤儿。‘刑天’死了,他留给我们的,除了左臂上的刑天标志,就只有武功。”
她顿了下来,目光碰触到江雪寒的温和眼神,她的眼角忽然忍不住湿润。多年来,她从没有对他人说过这些故事,这些让她伤痛的故事。而眼前这个静默温和的男子,却让她忽然有了倾诉的欲wang。
“在我的弟弟妹妹们之中,最小的不过两岁。义父死了,如果连我都抛弃他们,他们又怎么活下去。为了活下去,我只好用我的武功去杀人!杀人,无论如何是一件痛苦的事。可是我却不得不做。因为,我要有足够的钱,除了杀人,我什么都不会。”
伤心,却坚定地说完,葬花微微仰着头。夕阳里,她的身影竟有些傲然。
江雪寒默然。他也仰着头,望着这个女子,握剑的手,竟而有些颤抖。
孤独风雪,多情葬花,竟然有着相似的命运呢!
“血龙剑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他缓缓道,语中竟似有一丝关心。
“无非是有人悬赏……”葬花叹气道,又回头望向谷中,“但瞧福教的戒备,已不再值得冒险。”
“是谁悬赏,赏格又是多少?”江雪寒问道,一个人,忽然在脑海中浮起。
葬花一怔,却还是答道:“是江北大侠陆英杰,以五万两白银……”
“陆英杰已死,死在我的剑下。”江雪寒截口道。
葬花愕然,却又道:“你说这些,为了什么?”
“如果我也出五万两白银要你做一件事,你会答应吗?”
葬花看着江雪寒竟是异常严肃,心头疑云顿起,道:“是什么事?”
“在一个山村里,有两个需要保护的人。”江雪寒盯着她,轻轻道,“我希望你去保护她们,不让她们受到伤害。”
“你……”葬花愕然愣住,道“你要我去保护……”
“我杀人,也只是要保护人。”江雪寒轻轻地说,黯然的眼眸中似有深意。
“那么,”葬花迟疑道,“为什么你不亲自去?”
江雪寒的目光投向深谷,叹气道:“因为我要先去做一件事。”
“有危险吗?”葬花敏感地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话一出口,语中的关心让她自己忽然脸红。
“不必了。”江雪寒似是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轻声道,“只是去了却一些旧事,并不会有危险。”
“是么?”葬花轻轻低语,眉头蹙起又迅即展开,“我答应你。”
江雪寒望着她的眼展开笑意,神色稍显释然。
葬花亦看着他,看着他清澈的乌瞳。只是她却瞧不见,她自己的眼眸中,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江雪寒以剑拄地,勉力站了起来。
司徒鸿飞的一掌,让胸口仍隐隐作痛。他不自觉地按住胸口,脸容却突然变得奇异。
把手伸进怀里,江雪寒讶异地看着自己从怀中取出一件事物:那是一块青色的布包裹着的一支黑色铁管。
“满天星雨!”他与葬花同时惊呼道。
那是司徒鸿业一拂之下,放入他的怀里的。激战,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看那老人塞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满天星雨”,并不是最让他吃惊的。
血色夕阳下,那块青布亦泛着血色。仔细看去,只见青布上有着细密的纹路,赫然竟是字迹,而那些文字,竟都是用血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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