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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重,月色昏黑。
后院中,商队的货车整整齐齐,正好围成了一个方形。
赵东楼立于院落中央,浑然不动,手中一柄软剑轻挥慢舞,使得正是武当绝技绕指柔剑。他的软剑灵动,每一次都只在江雪寒的剑脊上轻轻划过,然而劲力圆转,每一次都将江雪寒的剑锋轻轻带开。而江雪寒的身形却快,黑色的身影与夜色溶在一起,手中的黑色古剑如蛟龙般急速转动。他的剑并没有内家剑法的精妙,但那分凌厉与速度,却弥补了剑法的不足。只是他古怪剑招虽如江潮般层出不穷,却始终不能将中流砥柱撼动风毫。赵东楼剑法精微,将“绕指柔”三字的奥义发挥得淋漓尽致,近百招过去,两人的剑竟是没有碰出一点声响。
慧溪禅师双手合十,静静地立在一旁,注视着场中的情形。赵东楼的剑术,自是高绝。然而江雪寒以古怪剑法与惊人速度,与赵东楼那样的剑术名家过了上百招而不败,更让他觉得意外。
蓦地,江雪寒矮身退了一步,双手分于两侧,仿似蜻蜓。
“咦?”看着这个姿势,慧溪和尚忽然露出奇异的表情。赵东楼的眉头也忽然皱紧。
江雪寒的长剑自下而上,双手在最高点握在一起。他稍一垫步,又突然仿若离弦之箭,高举的剑,猛然向着赵东楼脸上直劈而去。
这极为莽撞的一招,却让赵东楼与慧溪和尚都赫然变色。
黑剑仿佛划开了空气,赵东楼不及细想,挺起软剑硬格。两柄斗了许久的剑,第一次撞出了声音。
火星四射,剑上传来的大力竟让赵东楼微微退了一步。
赵东楼脸上流露出一丝懊恼,却还是从容地将剑弯折,插回到腰带之中,望着江雪寒微笑道:“你将我逼退了一步,按照约定,我已输了。”
江雪寒亦难得地流露出敬佩之意,道:“若非阁下太过托大,事先定下约定。以阁下高明剑术,我不是你的对手。”
“然而,你毕竟是赢了。”赵东楼笑道,“你最后的一剑,集聚了全身的力量与速度,看似莽撞,却以拙制巧,实在是大有深义。赵某也输得心服。”
“可是,江小友的剑法,毕竟还是落了下乘。”慧溪忽然道,“你的剑术,学自东瀛。最后的那一招,是所谓的蜻蜓式,对不对?”
江雪寒点点头,算是承认。
“江小友,老衲劝你一句。”慧溪缓缓道,“东瀛剑术,与其说是剑术,不如说是刀术。蜻蜓式一类的招术,虽然诡奇迅捷,但毕竟不如内家剑术的高明。如果刚才一战是生死相搏,江小友只怕已折在赵兄剑下。”
老僧看着江雪寒神色渐渐凝重,又道:“老衲观你的根骨,实是练剑奇才。如果江小友不嫌弃,老衲愿与赵兄一道,让江小友列于武当掌教无尘道长门下。如何?”
江雪寒的眉头惊讶地跳起,却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淡淡地笑道;“对我来说,杀人的剑,无论高明与否,都是一样的;而且,我只是个刺客,与无尘道长无缘。”
“缘法二字,也是难说。”赵东楼道,“足下虽是刺客,却不是奸恶之辈;无尘师兄生性开明,如果你愿意,赵某保证他一定收你为徒。”
“两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江雪寒叹着气,冷冷道,“在下受重托,一定护送血龙剑到福教总坛。慧溪禅师,我们还是按照约定,比试第二场吧!”
赵东楼与慧溪同时一怔。赵东楼急道:“你莫要误会,我们决没有利诱之意!”
“唉!”慧溪望着江雪寒已凝神而立,摇头叹息道,“既然如此,老衲改一改规矩,如何?”
江雪寒点点头,还是一脸冷漠。
“你方才与赵兄斗了一场,毕竟耗了许多气力。老衲也不便占这个便宜。”慧溪禅师从袖中摸出几枚铁莲子,道,“你身上带有暗器吗?我们比一下暗器,如何?”
江雪寒疑惑地望着老僧,突然明白过来,沉声道:“怎么比?”
“我射他足踝上照溪穴,你射另一人腿侧环跳穴。切不可伤人性命。”慧溪双手合十,慢慢地说道。
“好!”
那整齐的货车后,一个人悄无声息地伏着,他将自己的身形完全藏在夜色里,那么专业而完美。他相信,绝没有人可以发现自己。唯一不明白的,是掌柜的为什么要安排那个不会武功的蠢汉一起伏着。从这个位置,他看到他的同伴紧紧缩在一辆车后面,被那些人的武功吓得瑟瑟发抖。
“真是废物!”他在心里鄙夷着。
蓦地,老僧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我射他足踝上照溪穴……”
他急忙向他同伴的位置狠狠看去,这个废物,一定暴露了。
但,老僧的第二句话却是:“你射另一人腿侧环跳穴……”
另一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毫无疑问,自己,也已经暴露了。
迅速地一转念,他下定决心,立时轻飘飘地后退两步,紧贴墙壁,借着车辆的遮掩,小心翼翼地向那扇门走去。过了那扇门,就是大堂。
但,在离那扇门只有一步的时候,他却没能再进一步。左腿环跳穴上,一枚三角形铁片准确地钉着。鲜血流出,他忍不住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这时,他那废物同伴眼见此情形,竟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而一枚铁莲子,竟紧贴着地面擦过。照溪穴,竟是分毫无误。
赵东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欺身在旁,一伸手,两条大汉竟被随手扔到空中。
那人痛苦地感觉自己正在往院落中间坠落,地面越来越近。脸贴到地面的一刹那,他忽然瞥见他想穿过的那扇门忽的打开,他的掌柜正施施然的走进后院。
黎沐心里的脸色,十分难看。
“这些饭桶!”他在心里暗暗骂着,脸上却作出一番吃惊的表情。他冲着赵东楼微微抱拳道:“不知我的手下怎生得罪了兄台,可否见告?”
“其实谈不上得罪,只是我等见这两人躲在车后,鬼鬼祟祟。大师和这位小兄弟唯恐是贪图财货的贼子,是以出手教训。没想到却是足下的伙计。实在是误会。”赵东楼抱拳还礼,脸带微笑,目光却似要在黎沐脸上挖出个洞来。
“这就好!”黎沐似乎大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却冷笑道,“但我这个手下,却被打伤了腿。这事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不然,兄弟以后还怎么驭下!”
赵东楼陡地怔住。他已瞧出这人身怀武功,但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是何来意。他的本意是如若与血龙剑无关,多一事便不如少一事,因此推说误会,让这人知趣而退。怎料这人竟然逮住话头不放,实在大出他意料。
但他内功精湛,涵养也好,竟是没有生气,淡淡笑道:“足下驭下的本领,也不在这事。大家都是江湖人,凡是不可太尽。”
“哼哼!”黎沐却冷笑道,“你以为你们个个会武功,我就怕了吗?来人!”
他双掌一拍,身后的门内,二十多个大汉顿时涌出。他们带着浓重的酒气,人人都作出一番凶恶的表情。
赵东楼与慧溪自是不怕这些莽汉,但心头却都起疑。慧溪站得离江雪寒较近,因此低声道:“这些人竟是有备而来,其意难料。江小友可速速回房,以防声东击西之计。”
江雪寒却没有动。
慧溪奇怪地扭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目光,竟是直直地锁在一个大汉的身上。手中黑色的剑,忽然涌出杀气。
那个人,自是唤他“江老弟”的大汉。
黎沐这时却走到慧溪的面前,怒气冲冲地打出一掌。但这一掌,却有意做出毫无章法又毫无力道的样子。掌柜一出手,他的那群手下也顿时呼喝着围了上来。
他的心里,自有一番盘算。他算准这两人是武林高手,决计不会对一干不会武功的人出手。他自己虽是装出不会武功的样子,却故意找上了慧溪和尚。少林寺的高僧,纵然识破他的伪装,也决计不会下重手的。只要再能拖得一时半刻,他那些经受过特别训练的手下,自然会夺得血龙剑离去。
然而,这番算计似乎出了点意外。
黎沐吃惊地发现慧溪和尚一双合十的手掌此时正印向他的胸膛。掌风呼啸,显见用了真力。但他反应却快,右手疾点慧溪双眼,同时双脚凌空踢出,竟是逼退了慧溪的攻势。
然而,看着慧溪精光四射的眼睛,黎沐一阵懊悔。他的伪装,竟是自己撕破了。更糟糕的是,一道黑色身影蓦地擦身而过。
“江雪寒!”黎沐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剑出鞘,江雪寒却在他注视的大汉面前停下。那人陡然看见一柄黑色的剑指着自己,竟是下破了胆,跌倒在地,惶声道:“江……不要杀……”
江雪寒的目光中,神情却是复杂。“真的要杀了他吗?”看着那张看惯的脸,他的心里一阵难受,“如果她们知道我这样做,一定会很伤心吧!”
突然,黎沐竟然欺身飞近,左掌削向江雪寒肩头,右掌却把那大汉护在了身后。
江雪寒的心抽紧,他担心的,正是这个人。但,一切已没有机会。他咬咬牙,奔进大堂,朝司徒红叶的房间而去。一切危险,也只能留待今晚之后。
赵东楼与慧溪也迅速从那堆莽汉中脱出身,齐齐冲进客栈,竟然都没有理会黎沐。
黎沐的脸上,却没有被忽视的感觉,他甚至在微笑。
因为,时间,还是在他的计算中。也就是说,血龙剑,应该已经到手。不仅如此,他还将得到了一些似乎会很有趣的东西。
黎沐回头,望着身后瑟瑟发抖的大汉,脸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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