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发现,在你人生最失意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个或者两个朋友或者亲人,不嫌弃你,不打击你,默默的陪伴在你的身旁,给你忠诚的建议。而这些人将是你人生中的暖意,让你在跌入深渊时,还能够向阳而生。
每个人的人生都会遇到一些让人崩溃的事情,或早,或晚,这个早晚就决定着一个人的成熟早晚。
陈平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值壮年,已经连失两任妻子,别人都说他费媳妇,说得多了,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了,此时此刻,他不仅沉浸在丧偶之痛中,还有两个儿子无人照看。
陈平安和三哥的关系好,三哥为人忠厚,他的话陈平安一向都乐意听,他建议陈平安将陈子奇和陈子云带到乡上去读书。
那时候,向阳还没有立镇,只是一个乡。虽然乡和镇是一个级别,但是从非农业人员数量上来区分的话,乡的人口主要是从事农业活动,非农业人员不足两千。跟陈家湾村比起来,向阳乡有集市、供销社、副食厂、粮油站,也要方便许多。周围村上爱逛街的女人们,每次都要精心的梳洗打扮一番,翻山越岭来到向阳乡跟集。
陈平安将烟锅捣来捣去,办法想尽,也只能将陈子奇和陈子云领到乡上,父子三人先暂时挤在副食厂的一个小门房里。但是陈平安要出远门的时候,又只能将两个娃送回陈家湾。陈平安是真的体会到了又当爹又当娘的难肠。
春寒过后,山坡换上了绿装。在山上野惯了的娃,根本受不了拘谨。被送回陈家湾是陈子奇最兴奋的一件事,他开始带着弟弟陈子云和那帮小兄弟们,上山打飘儿,下山拔苜蓿。
那次跟父亲到乡上,陈子奇发现了一个生钱的方法,他看到乡上药厂里有收蒲公英,他就日夜想着回陈家湾。陈家湾那片山头,他都跑遍了,他知道在哪掏黄鼠狼,哪里有松鼠出没,哪里有成片的蒲公英。
他带着弟弟和一帮友好的小兄弟上山挖蒲公英,并承诺挖蒲公英换了钱会分给他们。陈子奇俨然一副大哥的模样。
陈子云狐疑地问道:“哥,你确定这东西能换钱?”
陈子奇踹了弟弟一脚:“小兔崽子,我啥时候骗过你?”
看陈子奇说得这么确定,他那帮小兄弟们都回家拿了铲子,背上背篓,准备跟着陈子奇上山赚钱。
陈子奇带着大家没走几步,就听二妈方红霞扯着嗓子,跛着脚,一瘸一拐的追上来:“陈大宝,你快给我回来,太阳这么大,往山上跑不热吗?”
陈大宝是二妈生了四个女儿,第五胎才生出的儿子,真跟金元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
可十来岁的陈大宝,也有主意得很,非要跟着陈子奇去赚钱,方红霞摇着矮胖又残疾的身子,追上陈大宝,揪着衣领将他带了回去,边走边挤眉弄眼:“你跟着一帮野娃娃瞎混啥哩?”
这一字一句如针刺在陈子奇的心上。陈子奇转身:“二妈,你站住,谁是野娃娃?”
方红霞被一个小孩问得语塞,脸一红一白:“咋,你还要打你二妈不成。”
陈子奇说:“二妈,你是长辈,我一个小辈怎敢打你,只是你作为长辈说话还是留一点口德的好,我是没妈,但我不是野娃娃。”
陈子奇虽然是小辈,但说话却句句在理,方红霞带着大宝回家了。
陈家湾的山上庄稼稀稀拉拉,但是蒲公英长势却很好,大家都把田里的蒲公英当草锄掉扔了。陈子奇要不是下趟山,也不知道蒲公英还是一种药材。
陈子奇和他那帮小兄弟年龄不大,干活麻利,尤其听到能赚钱,精神头更大了,大家都对自己还未赚到的钱,提前做好了规划,有些说要买很多洋糖,有些说要买一双好鞋,唯独陈子奇说自己想买一头猪。他说完,大家都差点把肚子笑破了。大家无所顾忌地笑着,挖着,斗着牛,一下午的功夫,就每人挖了一背篓蒲公英。大家都不敢往家里背,全部背到了陈子奇家的院子里,陈子奇负责凉晒。晒到半干的程度,陈子奇就将其装袋。陈子奇的小兄弟们有时候想挖了就去,不想挖了就都不去了,反正挖得很随意。陈子云有时候嫌累,不愿意去。别人不去可以,但陈子云不去不行。这就印证了“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陈子云不去,陈子奇有办法哄:“子云,跟哥一起去,哥给你捉松鼠。”
陈子云毕竟年龄小,也没有生存的迫切感,光想着玩。陈子奇心疼弟弟,又不敢让他一人在家里待,只能带着一起去。陈子云一听到捉松鼠,两只眼睛就放光。
陈子奇带着弟弟上了山,给弟弟捉了松鼠,弟弟将松鼠一会儿装到衣服口袋里,一会儿灌到衣领里,跟松鼠玩得很友好。陈子奇看弟弟玩得没心没肺,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小小年纪的陈子奇背部略弯,像是一直背着重物。陈子奇让弟弟在树阴下乘凉,自己在太阳底下挖蒲公英,陈子奇干活麻利,但是没挖多少,天色突然暗沉,乌云压得人窒息,陈子奇背起背篓跟弟弟说:“子云,快下山,雷阵雨来了。”
陈子奇牵着弟弟往山下赶,紧赶慢赶,惊雷四起,豆大的雨点已经落下。陈子奇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他知道现在下山是不可能了,他带着弟弟在附近找了一个山洞,两个人躲进了山洞里。眼看雨水跟泼下来一样,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陈子云又冷又饿地依偎在哥哥身边。陈子奇肚子饿得叽哩咕噜叫,忍不住跟弟弟讲起母亲,陈子奇说:“子云,你知道吗?妈以前做的洋芋疙瘩真的是太好吃了,疙瘩里没有一根菜,油花飘在面上,但是味道香的很。”陈子云不由舔着嘴唇。
陈子云打记事起,就一直是哥哥陈子奇踩着凳子爬在锅台上做饭,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一直病着下不了床。他习惯了跟着哥哥,吃哥哥做的饭,听哥哥说起母亲,还有母亲做的饭,他不由得难过地嘤嘤哭起来,哭着哭着睡着了,兄弟俩相互依偎着都睡着在了洞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什么时候天黑了。
“子奇,子云,你们在哪里?”
当陈子奇醒来时,看到零星的火把,听到漫山遍野的呼喊声。陈子奇摇醒了弟弟,两个人走出山洞。陈子奇隐约听到是三大的声音。陈子奇拉着弟弟,背上背篓,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个十子交叉路口,陈子奇愣了,连忙捂上了弟弟的嘴,自己大气也不敢喘地蹲在了田埂下。陈子云不知道怎么回事,想要拼命挣脱哥哥。陈子奇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嘴凑到弟弟的耳边说:“有狼。”陈子云吓得浑身哆嗦着,裤子尿的湿漉漉的滴水。陈子奇帮弟弟把裤子上的尿拧干。他虽然没有吓到尿裤子的程度,但是两条腿也不听使唤地哆嗦着。陈子奇怕弟弟忍不住哭出来,用手捂着他的嘴,两个人继续依偎在一起,用背篓挡在面前。只听三大的喊声忽近忽远,两个人都不敢喘大气。
陈子奇也害怕极了,他咬着嘴唇,屏住呼吸,努力克制着紧张的情绪。他之前听说过村里有一个小孩跟爷爷中午在山上溜达时,就被狼叼走了,他还听说狼就爱叼小孩。借着月光,陈子奇都能看到那只狼气焰嚣张地躺在路中间,时不时晃动着尾巴。在田埂下大气也不敢出的两人,期待着天亮。眼看月亮的脸色渐渐地暗下去,东边的方向,太阳还没有探出头,但略见金光闪烁。那段等天亮的时间太漫长了,漫长到陈子奇都做好了让狼叼走的准备。
当陈子奇再次望向路口时,狼已经走了,许是天亮了,狼蹲点一夜也累了。陈子奇为了试探狼还在不在,还在十字路口处扔了几颗土疙瘩,发现没有什么动静,他背好背篓,拉着弟弟,一口气跑到了山下。
三大迎头碰到陈子奇和陈子云弟,兄俩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欣喜又焦急的迎上前踹了陈子奇一脚:“你小子跑哪去了,就你胆子大,我还以为你喂了狼了。还不往回走。”
陈子奇知道三大是担心他们,三大将兄弟俩带到了家里,在脸盆里舀了一勺水,让两人先洗把脸。端了馒头,拿了炕桌,还有凉拌野菜。夏天,吃的也多,随便地里也能挖出野菜,用来填饱肚子。陈子奇和陈子云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水萝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三大看着两娃,叹气道:“宁跟一个要饭的娘,也不要跟一个当官的爹啊,两娃可怜地,差点喂了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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