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顾荣心底浮现出果不其然的了然。
尘埃落定。
裴叙卿死了。
真真是个好消息。
贞隆帝脸上的怒火一滞,眉头微蹙“裴余时那个纨绔浪荡子?”
“永宁侯府是想造反吗?”
托俪贵妃侄儿的福,他知裴余时素日里,与一众不成材的玩意儿撩猫逗狗横行霸道,是鼎鼎大名的上京纨绔。
但,俪贵妃不是说那帮纨绔只是群没长大的孩子,小打小闹而已,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俪贵妃是不是瞎了!
“父皇。”清玉公主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纠正道“不是裴世子,是永宁侯府的大公子。”
贞隆帝怔了又怔。
一个声名狼藉的娼妓之子,竟敢肖想他的女儿。
还用的是最下流龌龊的法子!
“杀了就杀了。”
“他以下犯上,本就该死。”
“可是……”清玉公主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街头巷尾已然传遍了儿臣与裴家公子好事将近的消息。”
“三人成虎,儿臣实在没脸活于世了。”
“想来,裴大公子决定对儿臣出手前,就做了周密的计划。”
“父皇,儿臣该如何是好。”
贞隆帝眉头紧锁,眼底闪烁着莫名的情绪。
他膝下子女,虽算不得单薄,但也绝称不上丰盈。
更莫说,他有意让清玉和亲北胡。
如今,清玉深陷流言蜚语的漩涡,稍有不慎,便可能成为一招废棋。
“裴大公子还真是死性不改,狗胆包天。”
顾荣的声音不轻不重。
像是在喃喃自语道感慨,却也足够清晰的传入在座所有人耳中。
贞隆帝循声看过来,意味深长道“死性不改?”
“何解?”
顾荣站起身来,福了福身行礼“不瞒陛下,臣妇和裴大公子亦有一桩旧怨。”
顾荣三言两语将佛宁寺丹朱之死讲述出来。
最后总结道“裴大公子品行低劣,行事不择手段可见一斑。”
贞隆帝眯了眯眼睛。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裴叙卿的目标是顾荣。
这种认知一旦浮现,贞隆帝对裴叙卿的厌恶感愈发强烈。
清玉公主装作惊讶,掩住嘴唇,失声惊呼“永宁侯难道疯了吗?竟将这种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视为珍宝,捧在手心里。”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一比较,裴世子都成正人君子了。”
顾荣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煞有其事的附和“这么一想,还真是。”
裴叙卿死了,她开心的很。
所以,她不介意搭台子,让清玉公主唱的尽兴。
“等等……”顾荣适时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流言蜚语里只说公主殿下和裴家公子好事将近,裴世子也是裴家公子啊。”
“不过……”顾荣抿了抿唇,面露犹豫之色,吞吞吐吐接着说道“裴世子胸无大志不学无术放浪不羁是出了名的,公主殿下温婉端庄,配裴世子着实有些委屈了。”
“不妥,不妥。”
顾荣似是自知失言般,瞬间否决了自己的主意。
始终默不作声的三皇子,眉心跳了跳,心底蔓延出一抹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顾荣和清玉皇妹之间,八杆子打不着。
可他为什么隐隐觉得,顾荣在替清玉抬轿搭桥。
难道,这出戏,意在裴余时?
为了纨绔浪荡的裴余时,绕这么大一个圈,像话吗?
想不通。
想不通。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见缝插针。
“父皇,儿臣觉得表嫂的提议有可取之处。”
“女子清誉非同小可。”
“常言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宜疏不宜堵。”
“然,如若一味任由谣言甚嚣尘上,于皇妹而言,又犹如尖针扎心,且有碍皇妹的婚事。”
“裴世子顽劣是顽劣了些,但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儿臣掐指一算,皇妹和裴世子实乃一桩好姻缘。”
贞隆帝冷脸。
掐指一算?
算什么?
怎么没算到他要送清玉和亲北胡!
“永宁侯府出了个大逆不道的裴叙卿,朕下旨抄家灭族都不为过,又怎能将清玉下嫁。”
“此事,休要再提。”
“李福盛,宣永宁侯入宫!”
贞隆帝挥了挥衣袖,扬长而去。
清玉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黯淡。
父皇让她和亲北胡的念头可真坚决啊。
可笑至极。
“清玉,你父皇会替你做主的。”
“你且先回宫,洗漱沐浴一番,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宣太医诊诊脉,开一副安神药。”钟离皇后温声劝道。
清玉公主乖巧的颔首“儿臣谢母后关怀。”
三皇子“皇妹,我有安神的丹药,你吃吗?”
“我亲自炼的。”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清玉公主:……
她就是日日夜夜被裴叙卿的鬼魂纠缠,她也绝不会吃三皇子炼制的丹药。
幸好,钟离皇后白了三皇子一眼“少拿你那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坑害人。”
三皇子撇撇嘴“真是没品味。”
“不像表嫂,表嫂就很赏识我得天独厚的炼丹技术。”
清玉公主睫毛轻颤,抬眸,迅速地扫了顾荣一眼。
你认真的?
顾荣:她不是,她没有。
清玉公主刚走,紧接着,顾荣和三皇子也一同离开了。
“表嫂。”
六角宫灯,难以照亮长长的宫巷。
“表嫂与清玉皇妹是旧识?”三皇子问的直白而坦荡。
乍一看,真真有一种天真稚子童言无忌的感觉。
然而,在童言无忌的背后,隐藏着吐着蛇信子、露出獠牙的毒蛇,它伺机而动,渴望见血封喉,夺人性命。
顾荣笑道“何出此言。”
“今日乃初见。”
“但,清玉殿下的温婉之名,如雷贯耳。”
“是吗?”三皇子声音有些飘忽。
顾荣“不然呢?”
“我还以为表嫂和皇妹是知己呢。”三皇子状似漫不经心试探道。
顾荣不动声色“以往种种缘由,无缘得见清玉殿下。”
三皇子道“表嫂心情很好?”
“是很好。”顾荣轻笑“丹朱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宫门,近在眼前。
“娘子。”
清冽冽又蕴着笑意的声音划破了夜色。
抬眼,便见谢灼提灯立在马车旁。
三皇子乍舌。
天降红雨,谢宁瑕还能笑的这么甜?
没错,就是甜。
“谢宁瑕。”三皇子很没有眼色抢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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