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皇帝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过来传召萧暄进宫,他都不愿意这会就进宫。
快马加鞭日夜不停地回京,可不是为了提前见皇帝。
就算顾昙这会被顾景辰接回崔家,他也可以跟着过去。
见他这个样子,顾昙松开搀扶顾景辰的手。拿起一旁的披风:“我在外祖家等你。陛下定有要事才找你,你回京了,陛下岂会不知。”
“咱们已经这样长时间没见。你抛下我回崔家也就算了,还让我进宫去?”
顾昙踮起脚,要帮他披风系好系带,手却被萧暄给抓住,浑身上下都是不愿意。
“你赶紧去。晚间我陪过外祖母用饭后,就来寻你。”
她看了眼一旁的顾景辰,轻轻地说与萧暄听。
萧暄回京后,其实事情很多。
北疆那边振威王已经伏诛,从前振威王管辖下的官员好些都被他收买,不服的也都已经杀了。
如今朝廷要将那里收回,官员的派遣,朝廷的税赋,还有百姓的安抚,全部都要拿出章程。
还有王府里,虽说只有振威王妃一个明面上的妻子,可私底下庶子,外室子却很多。
该如何的处置,都要皇帝下令。
萧暄笃定皇帝召他不会是什么大事,却又不得不进宫。
毕竟,他的婚事早就已经在筹备,这会也该提上日程了。
想到这里,萧暄也不抗拒进宫,更因顾昙所晚间要寻他,心花怒放,捉着玉葱一般的手,在脸颊上贴了贴。
在一旁顾景辰虎视眈眈的眸光里,揉了揉顾昙的发:“那我先进宫去。到时咱们再细细说话。”
说完,他对顾景辰说:“你来得正好,好好地将阿昙接回家去。”
顾景辰本在装不舒坦,这会冷哼一声,挺了挺脊背,阿昙是他的妹妹好吗?还需要他多此一举叮嘱一番?
“不用你说。我会好好照顾好阿昙的。”
宫中,皇帝的寝殿。
这几日,皇帝忽然得了风寒,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风热变成了高热。
上朝也都是强撑着。
太医那里,药吃了不少,方子也改了好几种,皇帝的病情就是不见起色。
今日一醒来,人又有些不好,算着日子,萧暄应该回京了,急忙命人去请萧暄进宫。
萧暄到时,皇帝已经由贴身大太监洗漱,换了衣裳靠在大迎枕上。
见到瘦削的萧暄,皇帝心情好了许多。
“你这一路上可还好。上回随行的人禀报说你受了伤,如何了?”
皇帝的语气很慈和,看向萧暄,眸子里充斥着以前没有的温情。
萧暄道:“只是擦破点皮,不要紧的。”
皇帝看了看,倒也没继续追问,又说了些闲话,倒让萧暄有些奇怪起来。
“不知陛下急忙忙地让人将臣召进宫,所为何事?”
皇帝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蜡黄蜡黄的,踌躇了下,
“朕这些日子人有些不好,不知还能支撑多少日子,想着不若下明旨,让你监国一些日子?”
萧暄并未欣喜若狂,只是神色漠然:“臣万万不敢,朝堂上那么多的能臣,陛下的身子也很快就会康健起来。”
皇帝挣扎着要爬起来,可刚动了下,就觉头晕目眩,停了好一会,又道:
“你为何不愿意监国?怕朕在试探呢?这江山最后不还是到你手里?不过早些历练,趁着朕还能教导你的时候。”
他这么眩晕,也不见萧暄起身搀扶他一下,皇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这个儿子从前和他是贴心的。
就算曾经有过那一段不好的事,可到底是父子啊。
萧暄不慌不忙地看着皇帝:“臣的确是不敢。毕竟当初兄长不就是监国后,没了性命吗?他答应的很痛快,可最后背上那样一个名声下了九泉。”
他理了理衣襟,这是出门前顾昙帮他整理过的,幽幽道;
“难道不是这样吗?”
皇帝原本只以为他是记恨自己从前待他不好,没想到又牵扯到先太子身上,有些恼怒。
“那是他做错了事,朕难道想那样吗?他当时只要肯服个软,何至于闹成父子阴阳两隔,最后牵连了那么多。”
“朕知道你们委屈,这不是后来重新让你回京,做了这个太子,江山终究交道你们手上。”
萧暄漠然的脸,终于有了些变化,冷哼一声:“陛下以为臣愿意做这太子?臣宁愿兄长在世,宁愿做个无所事事的弟弟,只想要兄长还在。”
皇帝道:“朕也在尽力弥补你们,你以为朕不知你府上那个孩子是你兄长的遗孤?若真要计较,他还能活到如今?”
“不过是因为爱重你,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暄打断他:“陛下就算真的要计较,你下得去手吗?你不怕将来见到兄长脸面全无?”
皇帝震怒,拍着床沿:“大胆。去了一趟北疆,收服了贼子。更加生出反骨的肠子了是不是?”
“你竟敢对朕这样说话?这是嘲讽朕吗?”
哪怕皇帝如今在病中,可大半辈子帝王威仪,这会雷霆震怒,依然叫人看着心颤。
若是其他的皇子,此时应该吓得面如菜色,可偏偏萧暄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不在乎皇帝是否喜爱,还是厌弃。
笃定现在皇帝不会非处皇储,只要他不逼宫造反。又是在这样大军回朝的时候。
皇帝不会惩罚他。
越发有恃无恐,坦然道:“臣不敢。不过是有感而发。臣连陛下都不能说服,如何能够去监国呢?”
皇帝冷笑:“是吗?朕看你是无法无天。”
“真以为朕离不得你了?这么说,你是真的不愿监国?你就不怕朝堂混乱,这江山到你手上支离破碎。”
他叹了口气,“你身为一国储君,看在江山社稷和万民份上,也不该拒绝……”
萧暄冷哼:“江山社稷与我何干?万民福祉与我何干?当初兄长为你的江山社稷,万民福祉进兢兢业业,忍气吞声。如今落到什么地步?”
“还有那些无辜的朝臣,哪一个不比如今朝堂上的那些要好?如今又在哪里?”
他凤眸微眯,带着血色:“这天下就算是倾覆了,我也不在乎。”
皇帝皱着眉,颤道:“你是在埋怨朕赐死了你心上人的父亲吧。”
他本就靠着的脊背,仿佛又塌了不少,面上带着深深的疲倦,摆摆手:“你走吧。朕好好想想。”
萧暄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大踏步地转身出了皇帝的寝殿。
出宫门前一路上想着该去一趟礼部才行,还有钦天监,日程到如今还没有挑好。
总要让他们挑个最好的,最近的日子才行。
还有聘礼,礼部准备的那些不算,要多添置些才行。
没等他走到宫门,隐约看到外头有马车等着,形制有些熟悉。
绷着脸快步迎了上去。
许是外头的脚步声传了进去,那车帘微微掀开,露出半张芙蓉面。
“殿下可是要回府?恰好同路,顺路带您一程?”
萧暄看了里头一眼,跳上马车。
车帘放下,无人看见时,他长臂一揽,将凳子上的美娇娘一抱,放置在自己的腿上。
“不是说晚上才来寻?还是孤眼睛坏了,如今这天可是明晃晃的。”
顾昙掐了掐他的脸,“那殿下不若先下去,等到晚间咱们再会?”
说完要推开他。
萧暄不松手,抱得更紧了些:“那不成。孤眼睛瞎得好。”
说完,望着眼前女郎的唇,还有那娇嫩的脸儿,顿时蠢蠢欲动,勾出笑问:“可是担心孤了?”
他的眼角带着坏笑,靠在车壁上,懒散地望着她,见女郎鼓起面颊,直起腰身,抵着她的脸颊啄吻。
“一会儿我还要去钦天监,礼部,就先不陪你回去了。晚间我再来找你。”
他也想将顾昙带回府里,细细地亲吻,施展点手段,让她心里都是满满的自己,最后将她困在方寸榻间,为所欲为。
只是,如今顾昙好不容易重新把他放在心上了,若不是这样,怎会在宫门外等他这许久?
他不能将人给吓跑了。
而且,他想着钦天监的人最好识相些,挑些距离现在十几二十来日的好日子,别让他等太久。
不过,不能陪她回去,总要让自己讨要点利息。
于是勾着她的腰身,碾压熏染,标记上自己的气息。
最后,又亲了亲女郎泛着不自然红的唇,“给你带了些东西,已经让人送到崔家去了。你看着够不够,若不够,再和我说。”
顾昙听了有些好奇:“什么东西?”
萧暄含笑,并未回答她:“这次你兄长肯定会有赏赐,到时肯定要重新置办宅子,还有一应物品。”
“若是人手不够,尽管寻了徐淡,让他安排人手过去。”
若是顾景辰的赏赐下来,到时顾昙肯定要在他的府上出嫁,还是要速度更快些才行。
萧暄砸了下舌,看来要让太子府的属官看一下,哪处的宅子更好。
越快成亲越好,到时自己回府再也不是冷冷清清的。
宫中。
皇帝在萧暄走后,靠在床头喘了许久的气,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外头的贴身大太监有些担心起来,想要出声提醒时,终于听到里头的传唤声。
“去。去把内阁的几个大人传来。让人服侍朕换衣裳。”
大太监在他身边服侍那么多年,还没见过皇帝什么时候把内阁的几个大人一同传召进宫,在这样看起来很太平的时候。
他一时不敢发话,正斟酌着该如何回应时。
就听皇帝叹息一声。
“朕做下的错,就朕来承担吧。”
班师回朝还有两三日的光景,总还来得及。
萧暄不是要个交代吗?那就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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