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川起身，将宋楚烟护在身后。
跟着去后厨凑热闹的肖瀚，最先走出来，指着讨债人的鼻子就说：“顶天立地的男人羞不羞，捂着脑袋说被个小孩儿踹晕，公道未至，脸面先走！”
肖瀚哥哥果真好口才。
宋楚烟悄悄给他竖大拇指。
讨债人果然气得脸色阵青阵红，老爷倒是冷笑连连：“好伶牙俐齿的小子，怪不得能把我家侄子欺负了去，还口口声声要搬钱家出来当靠山……也不看看你们四海酒楼是什么东西，也配攀得上钱家！”
肖瀚眼睛微眯——骂小孩儿都能拐到钱家上去，这不妥妥的在乎钱家吗？
宋楚烟也看出这一点，出声道。
“我们只想找钱家评评理。”
“哪里来的丫头，也配上厅堂说话？”老爷眼一横，面带怒意。
“你呢？石头里蹦出来的老顽固。”宋楚烟竖着眉头回怼去。
讨债人一挑眉——这死丫头片子，拐着弯骂老爷是没娘的东西！
讨债人正想生气，老爷却笑。
“牙尖嘴利又何妨。欠债还钱的事情没了结，你们又打伤了我侄子，我已经请了蒋家老爷来评个理，蒋老爷子的亲侄还在京中就职，定能给我们讨个公道。”
宋楚烟冷下眼。
这几个人，莫不是听说他们要去找钱家，就赶紧带着其他的乡绅先过来，压下此事。
想到这里，她先跑回到赵幺儿和李芸的身边，柔声说：“乡绅，好大的官呢。兴许也和这个叔叔一样瞧不见咱们女人，不如我们去后院待着吧。”
赵幺儿都想发脾气了，却看见宋楚烟挤眉弄眼的，和李芸对视了一眼，默默退到后院去。
宋楚烟还想凑热闹，从门帘里探出半个脑袋，朝沈奕川眨眨眼。
沈奕川阴沉着脸，这蒋老爷的侄子在京中述职……那他应该也灵通京城的消息，会不会认出自己来？
他垂下头，盘算着最坏的结果就是被发现，于是对宋楚烟和肖瀚比了个退的手势。
肖瀚以为让他去保护宋楚烟，跟着跑到后院。
宋楚烟看出哥哥的意思，皱着眉头，做口型——不会被发现的。
她指了指哥哥的鼻子和下巴，让他放心。
沈奕川只是将头埋低了一点。
卢天云闻声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头发花白的蒋老爷子已经拄着拐杖进来，往桌子前一坐。
“讨债的娃娃也姓蒋，是我们蒋家子弟。卢天云，你欠了我们几个大家族的钱也就罢了，还欺负到我们家族的子弟头上了！？
他猛地一敲拐杖，讨债人和老爷皆是战战兢兢的垂下头，由着他做主。
卢天云沉着脸：“欠债还钱，的确理所当然。可这账册，过的是高二的手，这……”
蒋老爷眉头一横。
“高二是谁，我不认得。我只知道你们四海酒楼拿了我们蒋家人几百两银子，钱还没换来菜肴，你们就想先卷铺盖走人，像是要将这账一笔勾销！那就不成！”
“可你们拘着我，不让我出去，我从哪里筹钱呀。”
“你出身东武县的地主家，家里难道没田没地？”
蒋老爷子担心迟则生变，索性直接开口。
听到这话，卢天云的目光一沉。
看来渔村人的猜测都是真的，他们真想为了这块地！
“田地有，但我常年走商，地契不在我的手里，我得去一趟东武县拿。”
“我这里有人，只要你一封书信，我就能着人去一趟。不然你要是进了东武县不出来，那边管得严，这几百两银子我们上哪儿找你去？”蒋老爷一点都不让。
“我兄长就在东武县，田契不好折算，不如……”
“你兄长也是个做生意的，商人狡诈，容易被你们套进去，你别整这些幺蛾子。
你要是真想还钱……要么，四海酒楼继续开张，让我们蒋家人用完几百两的银子，这账便结了。要么，就拿你的田契来，我们花钱买。”
蒋老爷死也不退。
卢天云便沉默下来，说来说去，果然都是为了东武县的那块地！
几人僵持不下，蒋老爷话锋一转：“刚才打了我蒋家人的娃娃，在哪里？”
沈奕川还没说话，卢天云先站出来弯身鞠躬。
“是你们蒋家子弟先推了我们酒楼的伙计，男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在这，我替那孩子先道歉，哪里伤了破了，我赔。”
“你赔！？”讨债人捂着满头纱布站出来，“你还欠着大家几千两银子呢！你赔得起什么，要我说，你赶紧把田契拿过来换钱，赔我的钱……不然，你就也给这小子开个瓢，血债血偿！”
说着，他直指角落里的沈奕川。
只一眼。
蒋老爷突然拄着拐杖站起来，指着他的手颤抖不已：“你你……你到跟前来！”
卢天云既然得了渔村的消息，心里便想着，也要护着渔村的人，他当即站出来挡在沈奕川的面前。
“蒋老爷，他只是个孩子，我这里还有些银钱，不然我先给了你家……”
“滚开！现在不是说这些小事的时候，让他，到我跟前来，现在！”
蒋老爷苍白的脸上骤然青筋暴起，死死盯着沈奕川的那张脸，他有些老眼昏花，可那容貌……
明明是和皇族穆家有几分相似的！
他年轻时就任时，也曾见过的！
加上他侄儿在京中送回的那些通缉令……若是眼前的小子，真的是朝廷要的人，那还要东武县的地干嘛！他侄儿借这功劳就能平步青云了！
他见卢天云还拦着，直接派人将沈奕川抓到面前来。
沈奕川看着乖乖巧巧，实则已经将腰间的短刀藏起来，指尖悄悄摁着，眼底浮现杀意——若是被发现，那他便一个人逃走！
不得再连累谁。
“诶你们怎么抓……”肖瀚还想从后面跑出来。
宋楚烟赶紧把他抓回来：“肖瀚哥哥别去，干娘不也让你少见朝廷的人么……这丰铜镇的几家乡绅，以前都是朝廷上退下来的呢。”
“可沈奕川他……”
“没事的。”
宋楚烟斩钉截铁的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陡然全部褪去，只剩下冷静，“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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