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月并不是个特别擅长交际的人，此刻余韵文这样说，她只能僵笑着点了点头，一时没找出话来说。
自上次医院之后，两个人已经快两个月没见了，再加上之前见面时也不太愉快，气氛总归还是有些尴尬的。
两人一个前后看了看，一个左右看了看，都陷入了沉默。
默了这么一会儿，江拾月终于先指指里面：“要不然我先带您四处看一看，有些画是已经售出了的，但是还有许多不错的作品的。”
余韵文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她压根不懂这些，家里面的名家字画都是宋成川父子买的，她从来不管这些。
宋成川倒是也叫她去学学这方面相关的，毕竟其他富太太说起字啊画啊的都是头头是道的，她这一点都不懂也被人笑不是。
她当时脖子一梗：“谁敢笑我，谁敢笑我？那些个什么富太太哪个不是指望从我身上捞点好处，还有人有胆子笑我？”
这话确也没错，在吴城，想要搭上云程这条大船的不是一个两个，宋成川的路子不好走，太太们打几轮麻将，喝几次下午茶，自然就能搭上话了。
余韵文不是个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她就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从来只有别人来求她，她是用不着开口求人的。
当然，这也是宋成川父子争气，云程做到这个体量，再往上走那需要的关系网络那就是不可言说的了。
余韵文向上社交不行，向下那可是游刃有余，此刻迈步跟着江拾月往里走，随便指了幅就问：“这个卖出去了吗？”
江拾月一看，说还没有。
余韵文点点头，随手一指：“那就从这，到那根柱子那儿，我都要了。”
“啊？”
江拾月知道宋家财大气粗，但这跟买菜一样的来买画，也属实是有点随便了。
她不得不再度确认一遍，“从这幅……到那副？”
余韵文见她这幅不确定的神色，便问：“一共多少钱？”
江拾月心里约莫估了估：“应该在三十万左右。”
余韵文从包里掏出手机：“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她这一副买了鱼要求小贩将其开膛破肚一样的腔调，甚至让江拾月以为自己报的是三百块的价。
“我……”
她噎了噎，“不是……”
江拾月终究还是叫不出“妈”这个字，她犹豫了下说：“阿姨，可能要超过三十万，具体我还要算一算。”
“哦。”
余韵文点点头，“没事，是多少算多少。”
她倒是挺坦然地说，“我是不懂这些东西，但既然霖儿叫我来看了，我们是一家人，你是我儿媳妇，我就该给你撑撑场面，你要是嫌少我还可以再买一点。”
“不不不。”江拾月连连摆手，“我不是这意思，很好，很够了。”
这场面实在是有些尴尬，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顿了顿才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其实不必这样的，我看您也不是就喜欢这画……”
余韵文抬手止住了她的话：“有什么喜不喜欢的，还不够我一场麻将的，你看你这小……”
她立时卡住，歇了口气才说，“……小孩子样儿，再者说了，你叫我什么阿姨啊，你都跟霖儿登记了，就该改口了。”
江拾月垂下了眼睛，提了好几口气都没能叫出来，对面的余韵文倒好似颇有耐心地等着，最后江拾月眼一闭，从喉咙里挤出来个“妈”字，这耳朵不好的人恐怕还听不见。
但余韵文听见了，她终于满意地嗯了声，接着再度问江拾月：“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
宋霖回家的路上接到余韵文的电话：“我可是去花了钱啦，该做的我做了，该买的我也买了，你总没话说了吧？”
“妈，我就知道全天下最爱我的人就是你了，这事交给你办我是最放心的了。”
宋霖哄起余韵文来那是得心应手，“过两天有场拍卖会，我一定给拍个最大的宝石项链回来，闪瞎你那群麻将搭子的眼。”
电话里余韵文噗嗤一笑：“得了吧你，你这张嘴胡说八道的劲儿可比你爸多了去了。”
“别冤枉我啊，我说出来的话哪句不是砸到地上了，我可不像我爸，尽开口头支票。”
余韵文又笑了，宋霖哄了这么几句就想挂电话了，但电话对面，余韵文忽然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霖儿啊……”
宋霖：“怎么了，你没钱了？”
“什么有钱没钱的？”余韵文骂了这么一句又吞吐了上了，“这事吧，我说了显得我挑拨离间，但我不说吧，又放心不下。”
宋霖眉心一蹙：“跟拾月有关？”
好一会儿，余韵文才嗯了声：“就我今天一到那儿，就看见拾月跟个男的站在一起讲话，我这心里吧就一跳，就绕近了凑过去听了听。”
车子已经开进了小区门，宋霖没说话，继续听着余韵文说：“哎呀，那男的讲话啊，反正就是些男的女的，情啊爱啊的事，我听他意思，他挺喜欢拾月的。”
宋霖：“是不是个外国人？混血儿？”
宋霖心里涌上一股烦躁，这顾以冬怎么跟个牛皮糖似的，沾上还甩不掉了，纠缠不休的。
“对对对。”
余韵文连声称是，“还挺帅的，我这不就有些担心了么，但你放心啊，我听全了，拾月是坚决拒绝他了，还说什么对伴侣忠诚之类的话。”
听到这里，宋霖心里才稍微舒坦了些，顾以冬就算开屏成个花孔雀也没用，江拾月一颗真心全在自己身上。
他接着又听到余韵文说：“前面怎么样我也不说了，你们这既然结了婚就要好好过，你还是把她看紧些，她长成那副样子，肯定是招蜂引蝶的，纵使她现在没那份心，但日久岁长的，也不好说啊。”
“要我说呀，你们俩还是趁早再要个孩子，这有了孩子，栓住了她的心，自然也就稳妥了。”
宋霖默了片刻才说：“她这身体还没恢复呢，以后再说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但余韵文这话却是被宋霖听进去了。
她说得没错，兴许有了孩子，才能彻底栓住江拾月的心。
推开家门的时候，江拾月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她转头见宋霖回来了，立刻蹿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门口，一下吊住他脖子。
“今天你妈来了，买了好几幅画呢！”
宋霖笑着点点头：“我知道，她跟我说了。”
他一手扶住江拾月的腰，换了拖鞋，带着她往里面走，“今天都结束了？”
“对，结束了。”
江拾月边走边说，“你妈可真土豪，买画跟买菜一样，她这样啊……”
她推开宋霖的手，往边上一站，抬手一指，“从这幅到那副，我都要了。”
她笑得不行，“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买画的呢，可爽快了，这样的藏家多一些就好了，真把晚晴姐乐坏了，都要收摊了，还能来这么一个大单。”
她笑倒在宋霖肩头，宋霖见她这副样子也跟着笑了：“这么开心？早知道该让我爸也去下一单。”
江拾月白手：“那怎么行，也不能紧着你们一家薅啊。”
宋霖点点她的额头：“是我们家，你都嫁进来了，以后你孩子可也姓宋呢。”
江拾月这才哦了声：“是是，对对，是我们家。”
她说着又要笑，宋霖又拥住她的腰：“我们把婚礼办了吧，等你养好身体了，我们就再要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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