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拾月却没露出他想象中的表情，她甚至有一瞬间的讶然。
等他说出再生个孩子的时候，江拾月的脸色就慢慢变了，她笑容收尽，站直了身子。
默了半晌，她说：“我不想办什么婚礼，我现在也还不想生孩子。”
宋霖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但还是耐心地说：“当然不是现在，你身体还没恢复，我的意思是……半年或者一年都可以，肯定还是你的身体为重。”
江拾月慢慢垂下头，片刻后才说：“宋霖，我希望我们有话说在前面。”
“第一，我们在伦敦说的三个月之约，希望你不要忘记。”
“第二，就算那三个月过去了，我这几年都不想生孩子，前次……”
她卡在这里好一会儿，再开口时就有些哽咽了，“发生是意外，结束也是意外，兴许老天就是想告诉我，现在我还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第三，不用办婚礼，我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也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上面。”
话音刚落，孙姨的声音就从餐厅那边传了过来：“好了好了，吃饭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动，大概是没人应声的缘故，孙姨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我说听见开门声了，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呢，快快，洗手吃饭吧。”
江拾月扭头对孙姨笑了笑：“好，这就来。”
她径直转身离开，跟在孙姨后面进了餐厅，只剩宋霖一人立在玄关，半天都没动一动。
他心中涌出一丝疲惫，这丝疲惫很快席卷他全身，让他几乎站不住了。
他一手扶住墙，忽然在此时此刻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江拾月到底想要什么？他宋霖，又想要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依然毫无头绪，他自问能做的该做的，自己都做了，但临到头，她江拾月还是那番话，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
两人既然结了婚，生个孩子不是顺其自然的事吗？又不是今天明天就要办，怎么就不行了？
连婚礼也不想办，甚至还要把那什么狗屁三个月之约扯出来说事，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得这么好，他甚至以为这事早就过去了，怎么一到动真格的这江拾月就要翻旧账呢。
他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咬牙只犹豫了一瞬，抬脚就往餐厅走，进去的时候孙姨刚把汤端了出来：“先生快坐吧，今天……”
“江拾月，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宋霖此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不让江拾月说出来的话，他今天偏要听了。
“我自问对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你爸住院，我给他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你在刘家村心血来潮搞什么拍卖，我出钱出力赔钱赔笑脸，也给你办妥了；你搞什么没用的画展，我买了多少画，你心里清楚的啊，甚至连我妈我都拉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啊？”
宋霖越说越气，抬手狠狠一挥，“胜奇他妈的要倒闭也是我吧？”
他指指自己鼻子，“也是我这个冤大头救了他吧？甚至连万新玉来找你茬，那也是我去敲打周盛良，你呢？”
他手一换方向，指着江拾月，“你呢？你为我做什么了？你为我做什么了？江拾月，我问你呢。”
江拾月手里拿着筷子，低着头没说话，孙姨倒是吓了个半死，慌忙放下汤碗，过来要劝宋霖：“你这没头没尾的发什么疯啊，啊？快别胡说八道了。”
她一扯宋霖胳膊，又对着江拾月慌忙笑了笑：“拾月，你别听他瞎说啊，他就是……他就是累了，累了就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宋霖一把甩开她的手：“我清楚得很！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拾月，我们是夫妻，夫妻你知道吧，我说生孩子，那又不是马上要生，你怎么就这个不肯，那个不肯，怎么了？今天又见顾以冬了是不是啊？”
江拾月瞬间抬眼看他，那目光陌生地让他心头一跳，但他此刻怒火上头，什么也顾不了了。
“你到底要怎样？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他拍拍自己胸脯，“我也是个人啊，你把我当人了吗？要用的时候用一用，不要用了就甩个脸子，你就算养个小猫小狗也要给个笑脸的时候吧？”
他双手叉腰原地走了几圈，“是，我就是犯贱，我他妈就是犯贱！”
说完这话，他也没等江拾月回答，转身就走出去了，很快，大门就砰地一声巨响，孙姨追出去几步，又哎呀一声退了回来，几步走到江拾月身后，扶住她肩：“拾月拾月，你千万别生气，先生他这全是胡说，你别往心里去，啊，这都不是他真心话，我都知道的，他特别在意你，真的，特别在意你。”
江拾月握着筷子的手在微微发抖，半晌，她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孙姨，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我回房躺一会儿。”
“诶，好好好，躺一躺躺一躺，别动气啊，千万别动气。”
孙姨跟在她身后喊道，“我马上把他叫回来跟你道歉，拾月啊，你千万别生气。”
江拾月迈步上了楼梯，在转角处停住了，她没回头：“孙姨，我没生气，宋霖说的没哪句是错的，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该生气的……”
“……应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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