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陶枝把饭菜做好，扭着腰肢进屋换衣服，顾耀华才满脸疲惫地赶回来。
一进门，顾耀华就连声说抱歉：“真是对不住，招待不周了，厂里等会还有事，我吃过饭就得回去，你们可以随便逛逛，荒山野地的，也就这点自然风景入得了眼。”
顾琳琳抱着碗，自告奋勇地嚷嚷：“我！我！我！大伯，我可以带他们逛！”
“你就算了吧，”顾耀华在椅子上坐下，上衣解了两颗扣子，微微喘了口气，故作严肃地横她一眼，“在家乖乖写作业，马上要开学了，别又考个不三不四的成绩，我都没脸给你开家长会。”
“大伯，您这就没意思了……”顾琳琳被怼得没了激情，耷拉着脑袋扒饭。
顾耀华环顾四周，没看到陶枝的影子：“你大伯母呢？”
顾琳琳朝卧室努努嘴。
“哦，”顾耀华局促地搓了措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陶枝出来，拍了一下顾琳琳的脑袋，“叫你大伯母出来吃饭。”
“大伯母说她要减肥，不吃饭了。”顾琳琳嘴里包着饭，讲话含含糊糊的。
“怎么又不吃饭……”顾耀华担心地直皱眉。
顾琳琳又喝了口汤，老神在在地反击他：“估计还在生您的气吧，不想看到您呢。”
顾耀华：“……”
二人你来我往地说着话，纪云薇和傅景时便只安静地坐着，两人都不觉得饿，倒是顾耀华忙了一早上饿极了，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
饭后，顾耀华亲自去厨房切了一盘水果出来，又打发顾琳琳盛了饭菜去卧室给陶枝送去，自己则招呼着纪云薇和傅景时去客厅坐着。
“琳琳这孩子机灵是很机灵的，就是学习不上心，难得你们愿意花时间辅导她，我也乐得轻松。这孩子命苦，没爹没妈的，长这么大也没几个玩得来的好朋友，看到你们高兴坏了，这段时间你们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多来看看她，我在这里先谢谢你们了。”
听这语气，确实是很疼爱顾琳琳的，看顾琳琳和他的相处模式应该感情也很深厚，可为什么要把孩子一直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呢？
纪云薇想了想，到底是没有问出口，而是顺着他的话应承下来：“陈叔叔和我哥哥是好朋友，我最近又正好在西城工作，这几天清闲了，就来看看琳琳，小朋友这么聪明，只要有学习的心，成绩不会差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琳琳打小就很聪明，要不是她妈妈那事，我也不会……”顾耀华话说一半猛地停了下来，尴尬地又搓了搓手，但见对面两人一个笑容可掬，一个神情淡淡，似乎没什么反应，暗自松了口气，有些生硬地转了话题，“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上班了，你们多玩一会儿再走，要是下山不方便，我回头安排人带你们下去。”
纪云薇笑着推辞：“不用了，路挺好走的，我们可以自己下山的。”
“那就好，那就好。”他又看了眼卧室，见里边依然没有动静，无奈地摇摇头。
临走前，顾耀华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轻手轻脚地放在了陶枝的房门前。
这才匆忙出了门。
目送顾耀华离开，纪云薇嫩白小脸上的灿烂笑容未变，细软的声音放得很轻：“他可信吗？”
傅景时将茶几上的水果推开，峻冷的眼眉还有几分挥之不去的冰冷：“一个不准侄女外出的人，却对登门拜访的人毫不怀疑，很难说是因为担心侄女会在外面遇到危险，还是对马燕山本身太过自信。”
纪云薇分析道：“但是他刚才没有表现出惊讶，应该并不知道毒蛇的事情。”
傅景时：“还有一种可能。”
纪云薇：“什么？”
“顾耀华也是为某些人卖命的棋子。”男人好看的薄唇微勾，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猜测，“一旦接受了任人鱼肉的地位，有些不符合常理的行为就很好解释了，毕竟，屋里还供着一位活祖宗。”
窗外的天空昏沉暗淡，像是蒙了一层厚重的纱，云层之后的光亮被挡得严严实实。
纪云薇偏过脸，看着傅景时被光线切割得愈发凌厉的侧脸，骤然间明白了什么。
顾耀华那么爱陶枝，为了给陶枝持续提供锦衣玉食的生活，极有可能违背道德答应了某些条件，不然两三年内也不会升职得这么快。
至于毒蛇这件事，即便他不知道，但他却很自信没人能在进出马燕山的时候发现端倪，所以才会这么大方地迎接他们做客，毕竟，还有陈子嘉这个人情在。
作为刘晨的前夫，陈子嘉如果知道塌方是人为造成的，一定会追究工厂的责任，与其将两位客人拒之门外，让陈子嘉不高兴，不如将人客客气气地迎进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想通这些联系后，纪云薇如醍醐灌顶，快步走进厨房，旋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奔涌而出，清澈干净，但如果低头细细一嗅，却有一种非常怪异的味道。
手边没有精确的监测仪器，还不好判断里面究竟有没有违规的有害物质，可转念想到顾琳琳和顾耀华十年如一日地吃着用这些水煮成的饭，而陶枝却声称要减肥，她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坏透了。
纪云薇用玻璃试管迅速取了一些水，封紧瓶口，装进包里。
“这只是生活用水，未必有用，还得想办法弄到工业用水。”
“跟我来。”傅景时阔步向外走，示意她跟上，纪云薇立在灯影下，半晌没动。
“怎么？”傅景时回身看她，就见小姑娘扁着嘴，不大高兴地挪过来，握住他的手，用力攥紧：“你牵着我走，不然我害怕。”
她倒是说得坦荡，眼睛亮晶晶的，哪有半点害怕的样子，分明是借机撒娇。
傅景时垂眸看她几秒，低声笑了：“要不要抱着你走？”
纪云薇扬起脸：“也可以啊。”
心里想的却是，他可算是笑了，真好。
纪云薇凑上前软糯道：“傅景时啊，你要多笑笑，我喜欢看你笑。”
傅景时笑意一顿，凝视她过分明亮的笑容。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任何义务来接纳他反复不定的情绪，但她还是这么乖巧地包容着他。
说不动容是假的，说不贪心也是假的。
他以为是自己在迁就她，没想到到头来，是她在迁就自己。
这样的姑娘，他应该很难再遇到了。
所以……既然不愿把她带入泥淖，那就努力向上触摸太阳吧。
他忽地把她拉到身边站好，手臂揽在她瘦削的脊背，将她完全纳入怀中，难掩克制地亲吻她的发顶，本就低沉的声线压着些许沙哑：“抱歉。”
纪云薇不明所以：“为什么要道歉？”
“让女朋友反过来哄我开心，是我的失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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