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傅景时从厨房里出来。
纪云薇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倒是没看出什么异样,反而紧随其后的秦钊红着眼圈,一边走一边埋怨:“咳咳,里头烟气太重,熏得眼睛疼,我出来吹吹风。”
傅景时瞥他一眼,秦钊自知失态,没好气地哼哼,背过身揉着发酸的眼眶:“狗崽子,还愣着做什么,带小姑娘出门转转啊。”
一年到头没几句好听话,冷不丁地煽个情,他居然有点顶不住,这眼泪花子愣是一个劲儿地往上冒,忒丢人!
知道秦钊这是真把话听进去了,傅景时便兀自笑了笑,带着纪云薇出门了。
两人顺着静谧小道,慢慢往前散着步,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空气里忽然飘来一缕清甜的花香,纪云薇循着气味四处找了找,发现是田埂下方长着一片淡蓝色的小花。
稀稀疏疏的长势,看起来并不扎眼,但香气却非常浓郁,纪云薇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指尖触及一滴露珠,湿湿润润的。
“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纪云薇蹲在蓝色小花边,偏头仰视他。
傅景时摸摸她的头,垂眼同女孩明澈的眸光相视。
他缓声叙说,心境远比预想中的还要平静:“傅家没有给过我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很小就知道,想要得到什么,就要靠自己去争取。”
包括金钱,包括工作,也包括那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欲望。
可如今,他难以忽视的那份担忧,在看到秦钊鬓边的白发和佝偻的身形时,统统化作了实体,一旦想到暗处还有不可预测的危机,好像为此向傅荣恒低头妥协,也并非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说得隐晦,但纪云薇却很快听懂了,她抓住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攀上去,最后借着他结实的手臂一撑,稳稳地站了起来。
傅景时不说话,由着她像只软萌的兔子似的,赖在自己身上。
“这有什么好羞耻的呢?”小姑娘双手围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很是深沉地叹气,“自古英雄都是能屈能伸的呀。”
英雄?傅景时微怔,旋即低声笑:“我怎么就成英雄了?”
“你从天上飞下来救我的那一刻,就是我的大英雄了。”纪云薇嗓音清脆,因为刻意想逗他开心,就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女孩仰脸望来,风将她额前的刘海吹起,露出一双愈发明亮的眼睛,傅景时在里面看到了细碎的星光。
心口不自觉地收紧,他很想问,如果当初救她的人不是他,她是否会倚靠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用这双星光璀璨的眼睛看着对方,说着这般稚气又动情的话?
吊桥效应的重点,一直是吊桥本身,在吊桥环境产生的那一刻,出现在她面前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轻易捕获她的心。
简单又纯粹的小姑娘,从不掩饰她热烈的喜欢,反而是他,每每意识到这一点,都会感到一丝荒唐,又不自觉地纵容自己继续沉迷。
沿着田埂往回走,秦钊突然打来电话,说是一小时前跟菜市场订了一只鸡,让傅景时过去取一下,两人便驱车前往附近的菜市场。
“这不是小九吗?哟,放假回来啦?”
纪云薇正津津有味地看摊贩杀鸡,一道惊喜的女嗓从对面传来,一个穿着墨绿碎花棉袄的中年妇女满脸喜悦地朝他们挥手,大概是怕他们瞧不见,女人也不管买的菜还没上称,快步越过一排摊位,奔到两人近前。
女人年纪大概四十上下,长着一张五官平平的圆脸,笑起来眼角堆着层层皱纹,瞧着非常喜庆。
她先是把纪云薇上下打量了一通,见小姑娘只微笑着不说话,就没拿她当回事,自顾自地就要搂住傅景时的胳膊。
“李婶。”傅景时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和女人拉开距离,顺手接过摊贩处理好的鸡。
“哎!你还记得李婶就好!”
李婶像是早就习惯傅景时的冷漠,也不介意,依然分外热情地和他寒暄:“小九啊,我听老秦说你在郯城工作啊?真巧,我闺女也在郯城上班,就是小梅啊,你以前见过的,小时候你秦叔外出,你妈妈又躺着动不了的时候,可都是她带着你来我家吃饭的!”
久远的记忆被拉扯回来,傅景时静看她两秒,颔首淡声道:“嗯,记得。”
李婶一听有戏,顿时笑得更开心了:“哎呀!年轻人就是记性好!”
纪云薇站在一旁默默想,你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谁还能说记不起来啊。
“小梅年初刚到的郯城,这两天马上就要回来过年了,要是你有空啊,来李婶家里坐坐,咱们也好叙叙旧,怎么说你和小梅也是青梅竹马呢!”
说了一箩筐,傅景时也没有多少应和,李婶也不想自讨没趣地追问,反正人都回来了,有的是时间,邻里邻居的,逢年过节串个门多正常,就算傅景时冷面冷心,秦钊还能不给这个面子?
都在郯城,这小子长得又一表人才,小梅早就明里暗里表露过想法了,加上傅景时这人各方面条件确实不差,她这个当妈的,总得给女儿早做打算。
菜市场里人来人往,毕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李婶眼珠子一转,又乐呵呵地同傅景时说了两句话后,就提着菜走了,纪云薇这才绕到傅景时面前,背着手倒退着走路,一副研判又揶揄的模样问道:“青梅竹马哦?”
“我只在她家吃过两次饭。”这里地面湿滑,光线也黯淡,人群更是往来密集,傅景时怕她摔了,时刻盯着她脚下。
纪云薇哪里会真的计较,无非是借着机会调侃他,想也知道,那李婶打的是什么主意,只不过不好意思,她已经捷足先登了。
尽管她至今也很难在傅景时身上看到,像纪繁那种为了爱情失魂落魄的样子,但来日方长,他们之间只是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够多,总会培养出正常情侣间该有的亲密。
回了家,又等了二十来分钟,就正式开饭了。
等秦钊将菜一道一道地端上来,纪云薇就知道傅景时没有说谎,秦钊的手艺是真的不错。
这里物质条件有限,除非正经过节,平日里能摆上餐桌的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但秦钊却一点没有马虎,每道菜都竭尽所能做得十分精致,不管是凉拌黄瓜,还是手撕鸡,都花了不少心思。
尤其是放在正中间的那道硬菜水煮鱼,更是展现了五星级酒店大厨的水准,鱼片削得晶莹剔透,薄如蝉翼,切得绵密的肉粒铺洒其上,又浇了热辣的油泼子,色香味俱全,着实叫人饥肠辘辘。
而且秦钊还真的听了傅景时的话,食物的味道都是照着纪云薇的喜好调的,纪云薇其实并不饿,还想着在人家长辈面前得斯文一点,结果吃得停不下来,傅景时前后给她打了两次饭,以至于等她想站起来收拾碗筷的时候,还打了个非常不优雅的饱嗝。
吃得饱才是对大厨最大的肯定,秦钊非常满意,爽朗地大笑:“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碗筷让小九洗。”
纪云薇觉得奇怪:“秦叔,为什么你们都管傅景时叫小九?”
她没记错的话,傅家也没有那么多孩子,傅景时怎么排行也排不到第九去。
“这事说来话长,时间还早,听你秦叔讲故事去!”
秦钊瞅了眼厨房,就神神秘秘地领着纪云薇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
见他大有娓娓道来的架势,纪云薇本来并不多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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