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治辉诊脉良久,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松开手,长吁了一口气,终究没能昧着良心说话,道:“他这是中毒了。”
想到郁竹抚摸病人的人中和翻看耳后,他也照着做了一遍,人中触手冰寒,而耳后几根青色的筋络触目惊心,他不知道这种症状是属于哪一种毒,但现在既知中毒,就不能推托不管,毕竟这是一条人命。
郁竹终于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就听到父亲说:“……这应当是植物毒素,而且不止一种,只是具体是哪几种植物就不知道了。”
“可有治法?”除了候腾之外的几位大夫异口同声地问。
“田大夫可有治法?”县令也大步走了进来,他洗了头脸,换了干净的官袍,整个人看着清爽精神了许多,只是手臂还有些微微不便。
“见过县令大人。”因为不是正式场合且情况紧急,这几天见了县令大家都是拱手为礼,现在紧急情况已经过去,大家也不知该行什么礼才好。
县令挥手:“大家不必多礼,田大夫可有治法?”
他受了一个重要人物的托付,让他在县城内外搜寻一个人的踪迹,据重要人物的说法,这人也是很重要的人物。
刚刚他才得到消息,要搜寻的那个人同眼前的病人有九成九的相似,待他亲眼看到,心中愈发确定,这病人,就是重要人物要找的人!
只是这人现在昏迷着人事不知,甚至性命也难保,这让县令怎么跟那位重要人物交待?
田治辉察言观色,便知这病人于县令来说很重要,他沉吟一下,同郁竹交换目光,道:“我需要静室检查他的情况。”
“好!”县令立即挥手,早有跟来的衙役去办。
静室中。
病人被安置在床上,面色青白,人中上的一点青色已经由大拇指大小凝缩成黄豆大小,变成青黑颜色,而耳后的青色脉络又涨大几分,虬结怒张,薄薄的血管里面,青色的血液似要突破血管喷洒出来。
田治辉口述方药,郁竹执笔一味味写来。
“就这样了,竹儿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田治辉沉吟半晌,拿过墨迹未干的纸张,从头到尾重新研读一遍,还给郁竹。
郁竹已在心下感叹。
怪道母亲总说父亲当年如何如何,果然不是假的。
从医不过短短六年,父亲的医术便如此了得,假以时日,见识更多病例,得到更多医书,父亲他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到那时,自家的医馆肯定也能因他而扬名于世了吧。
郁竹看看方子,这方子的思路同前世爷爷的思路完全相同,所欠的只是前世有而今世没有的几味药。
不过她的心里早已思量好了替代之药,便提起笔来,把那几味药加在上面递给父亲:“爹爹,我加了这几味药,您看如何?”
田治辉在她写的时候就一直在凝神思索,听到女儿相问,高兴地轻击一下桌子:“不错,点睛之笔,我怎么就没想到。”
郁竹抿着嘴笑:“爹爹,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怎么就成了点睛之笔,您也太不实诚了。”
“不过,仅用药剂怕是只能控制毒性蔓延,真的要彻底去除余毒,恐怕还要加以别的手段,竹儿你有什么想法?”
郁竹转头看着榻上的黑衣男子。
“我来为他施针驱毒。不过父亲,对外只能说是你为他行针,不能说我。”
“那怎么行!”田治辉急道:“你告诉我穴位手法,我为他行针。他是个青年男子,你一个女孩子家现在年龄也不小了,施针多有不便。”
郁竹微微摇头:“父亲,这恐怕不行,这种针法我只在书上看到过,很是凶险,一不小心就会让病人毒发身亡,第一次行针还是由我来更保险些。至于父亲担心的事,对外就说是父亲行针好了。”
说到这里女孩儿狡黠一笑:“反正他们也不能进来看着咱们。”
“不行!我们要看着,谁知道你们父女俩捣什么鬼?!”
此话一出,包括那些不懂医术的杂役仆妇,所有人都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候腾。
候腾是真当田大夫善良可欺,还是当人家父女俩都是傻子啊,就算父女俩善良好欺负,人家可还有个刚在战场上立了大功,杀了三个胡贼的儿子也虎视眈眈地站在旁边,他怎么就能提出这么无耻又愚蠢的要求呢?
候腾话一出口,便险些被众人的目光杀死,他心中觉得不妙,又改口道:“人命关天,你们父女俩关上门给病人治病,万一治死了怎么办?”
这猴臀忒可恶了!
郁竹已经听仆妇们私下说了候腾的绰号,不由深以为然,这时看着他憋得赤红的瘦脸,心里不禁给为他起绰号那人赞了一百八十遍。
她刚把写好方子的纸递给一个杂役准备让他去抓药,听到这话立即从杂役手中抽回方子道:“那好,请候大夫为病人诊治,不过还请候大夫快些,再拖一会儿毒素深入心脏,恐怕就没救了。”
所有人都看看方子,再看看候腾。
候腾登时大窘,一张脸红得真跟他那绰号差不多。他连这症状是中毒都诊不出来,更别提治疗了,若是他能治得了这奇毒,又怎么会让田家父女在这里出风头?
他只是想看看田家父女究竟用什么方法来治这毒罢了,候腾小眼睛扫视一圈,着重看了看其它几位大夫,那眼光中的意思很明显:难道你们就不想看看田家的秘技么?
他还真想错了,其它几位大夫虽然也好奇,对田家的医技却没有丝毫觎觊之意。
自古以来医者都是挟技自重,自家的医技只传给自家儿孙,就是收徒弟也是精挑细选,既要聪慧,还要心性善良,两者缺一不可,不然的话,不是有句老话叫做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么?
平常的医技也就罢了,这医治奇毒的方法,人家既然提出这种要求,肯定是不愿外传,候腾他在这个时候还敢刁难,也难怪田家这个小女儿将他一军了。
见候腾目光望过来,几个大夫都是面色平常,王大夫最是善良心软,给他打圆场道:“候大夫也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的,田大夫你既然治得这毒,便请开始吧,县令大人还等着呢。”
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县令还在旁边等着呢。
候腾心里一跳心说糟糕,忘了县令还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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