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灵阳缓慢摇头,她也不知,远远看见有个挂了幌子的客栈,道:“去那个客栈看看,先找地方落脚。”
走得近了,才看见牌匾上写着“刘家客栈”。
一行人踏进客栈,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扑鼻而来。
熊英道:“店家,你这里多久没人来了,也不知道洒扫洒扫。”
一丛乱蓬蓬的白发从柜台后长出来,脸上沟壑纵横,是个老妪。
她语气懒散虚弱道:“几位贵客是要住店还是打尖?”
熊英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道:“住店,你这店我们包了,要多少钱?”
“小店破旧,贵人看着给些也就是了。”老妪不是很上心地道。
程澈疑惑道:“阿婆,这店可是你的?若是你的,怎么如此不上心?”
檀灵阳掏出一个小银锭放在柜台上:“劳烦安排几间最好的房间,再弄些酒菜来。”
看见银子,老妪脸上多了些笑模样,“这可是稀罕物,几位贵客叫我刘老太就好,我这就让人给你们收拾房间去。”
刘老太招呼一声:“桂英,贵客来了,快去把楼上屋子都收拾出来,再做些菜!”
后院有人答应一声,“知道了!”
随后一个五六岁孩童跑进来:“阿奶,娘让我来找你。”
“乖孙,你在这儿待着别动,阿奶去给客人收拾桌子。”
一行人找地方坐下,檀灵阳叫住刘老太,问道:“敢问这里可是祈安县城?城中为何如此萧条?”
程澈插话道:“对啊,街上为何不见人影?连孩童都看不见?”
刘老太长叹一声:“说来话长啊,我先给各位倒些水来,饭菜估计还要等一会儿,一会儿您喝着听着,可好?”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刘老太的态度异常的好。
檀灵阳笑着点了点头。
刘老太去厨房找了干净水,路过柜台时还不忘看两眼孙子是不是听话。
檀灵阳给她递了个碗,“刘阿婆不妨也坐下歇歇,我看您年纪也大了,怎么不将这店交给儿孙操劳?”
刘老太叹了口气,脸上愁苦更甚:“别提了,贵客不知道,我家老头子早早就走了,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生了孙子,也算是有了盼头。”
“结果三年前我儿子得了急病,如今就剩我们娘儿仨,老的老,小的小,难啊。”
“方才各位问我街上为何不见人影,诸位有所不知,我们这地儿拍花子特别多,家里有小孩的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哪敢让他们去街上玩闹?”
“再者……”
刘老太的话被锣声打断,众人纷纷起身,凑在客栈门口看热闹。
原本空荡的街上,一队衙役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远远走来,走在前头的衙役边敲锣边道:“众人听着,盐枭李二,不尊朝廷律令,私自贩卖食盐两石,被县令大人当堂判死!百姓要引以为戒,不可效仿!”
衙役们押着盐枭,一路鸣锣示警,如此大的动静,街道两旁竟没有一户人家开门出来看看。
待衙役走远,檀灵阳几人也坐了回去。
刘老太嘟囔道:“就知道抓盐贩子,什么时候把盐贩子抓干净了,我们也都不用活了。”
檀灵阳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刘老太道:“贵人不知道,自打两年前,城里就断了盐,现在盐价都到了六百文一斗了!这谁能吃得起?不吃盐也没力气,想吃盐还没钱,大伙儿只能少吃,自然也不爱动弹,城里就冷清下来了。”
檀灵阳点头:“人是离不开盐的,也正因为盐是必需品,每日所耗巨大,交的税也多,所以朝廷才会不允许私人买卖。”
李老太不屑道:“当官的就会抓盐贩子,有那个功夫多弄点盐来啊!”
檀灵阳问道:“您说这里两年前就断了盐,是怎么回事?”
刘老太道:“其实是三年前开始的,那个时候盐价越来越贵,本来三十文一斗的盐,后来竟要两百文一斤,之后官府和盐号就说断了盐。”
“那你们吃的盐是从哪里来的?”程澈好奇道。
刘老太道:“盐商们四处弄私盐呗,现在吃的就是这种,若是能遇到私盐贩子,还能便宜些,要是去官方的盐号里买,要六百文一斗,还不是天天都能买得到!”
檀灵阳道:“没想到这祈安县百姓的生活已经如此水深火热,这又是人贩子,又是盐荒,百姓的日子怕是难啊。”
刘老太感动道:“贵人这话是说对了,老太婆我但凡有半点法子,都不想住在这儿啊!”
正巧刘老太儿媳端了饭菜过来,刘老太道:“几位贵客先吃着,您放心,这是放了盐的菜,就是少点。”
檀灵阳点了点头,打量了刘老太的儿媳一眼,见她脸上浮肿,明显是缺盐之兆,便知刘老太没撒谎。
桌上气氛凝重,没有一个人拿起筷子。
程澈发愁道:“没想到这里竟然缺盐缺得如此严重,朝廷也不管管么?”
檀灵阳和萧颂年对视一眼,没有接这个话茬,官盐消失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檀灵阳不禁思索,按照刘老太的说法,三年前就已经逐渐出现盐荒,为何朝廷三个月前才收到消息?
官员三年一轮换,若无意外,出现盐荒的时间正好是现在的越州刺史刚上任之际,他会不会早就参与其中,欺上瞒下?
檀灵阳道:“罢了,先吃饭吧,吃过饭,你们在客栈休息,我和咏时去找花若愚,还是先让云月他们入土为安是正事。”
“嗯。”
众人没有说笑的心思,埋头吃饭。
单小满人小胃口也小,吃饱了后老老实实坐着,只眼珠骨碌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檀灵阳放下碗筷,她才开口:“檀姐姐,既然这里的人都这么害怕孩子被拐走,那我要是出去,肯定也会被拐走,到时候你们就跟在后边,咱们不就能找到那些人贩子了?”
檀灵阳正喝水,听见这话,被呛了一下,咳嗽两声才缓过来。
桌上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单小满,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萧颂年却看向檀灵阳,眼中意味不言而明,近朱者赤,这近墨者自然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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