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张远和周悦举行了婚礼,张晓和陆兰兰做为哥哥嫂子,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来参加婚礼。
他们是在婚礼的头两天回来的,这还是陆兰兰的父母说:“你们毕竟是哥哥嫂子,家里没有老父亲,有了事情原该是你们操持得,早两天回去,看看有什么要你们帮忙的事情,别让人笑话我们不懂事。”
他们见躲着也不是办法,才不得不回来的。
陆兰兰倒没什么,她不是怕见刘阿姨,是怕花钱,毕竟是哥哥嫂子,自己还好说些,可以推说没有正式结婚。张晓要是也一分钱不掏,难免会落人口实。
她手里这几个钱,都是算计着花的,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来包红包了。
张晓是硬着头皮回来的,偷拿银行卡的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母亲解释。
没想到刘阿姨看到张晓什么也没有说,她只字不提钱的事情,张晓到觉得过意不去了,他本来想偷偷给母亲几个钱就当是零花钱,可摸摸兜儿,兜儿里空空如也。
他和陆兰兰这些日子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她家里,花的钱也只是买完房子剩下的那一点,钱都在陆兰兰手里,他偶尔跑出租挣几个钱,也都交给陆兰兰了。
所以,他身上是一分钱也没有的,本来他觉得身上没钱也不算什么,他又不吸烟,自从和陆兰兰在一起,也不出去和朋友喝酒了,他也用不到什么钱。
可是,今天,当面对母亲的时候,他摸着空空的口袋,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刘阿姨理解儿子,她清楚,以陆兰兰的精明,怎么会给儿子身上留钱呢?她拉过张晓,悄悄塞给他一个红包:“弟弟结婚,你这当哥的一分钱不给,总说不过去,多少是点心意,你只管在大家伙儿面前给你弟弟弟媳,别让人小瞧了你。”
一番话说得张晓眼圈儿都红了,他接过红包,感激母亲事事为自己着想,可感激之余,他又想到,陆兰兰怎么办?没人给她包红包,难道要她空着手?可他怎么也不敢开口和母亲再要个红包了。
他躲在没人的地方,悄悄拿出红包来看了看,母亲在红包里包了五千块钱。
他知道,这些钱肯定也是张远给母亲,她舍不得用一点一点存下的。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抽出三千块钱,快过年了,陆兰兰需要添几件新衣服。他把剩下的两千分成了两份……
饭店是周悦父亲安排的,这一点刘阿姨本来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两家人各带各的客,各收各的礼,也是没什么争议的。
可陆兰兰不这么想,她对张晓说:“这样一来咱们家吃亏了。”
张晓很满意她说“咱们家”,觉得她这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一家人了。
“你想啊,如果不是和他们一起办酒席,咱们是没必要找这么好的饭店的,也没必要定这么好的酒席。”陆兰兰说:“只这一项,咱们就要多花多少钱?”
刘阿姨也听到了她的话,其实,一开始她也是这么想的,可酒席钱是张远自己出的,又不用她掏钱,婚礼办的气派,露脸的却是她,这样的好事,她为什么要反对呢?
陆兰兰见刘阿姨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便又说:“我家的亲戚咱给不给请帖呢?”
“当然要给了,”张晓来了精神:“以后他们有事儿,咱怎么都是要回礼的,现在你不给他信儿,将来他也会给你,那么,咱不是平白亏了不少钱么?”
他心里算计着,陆兰兰家里亲戚不少,这礼钱也一定不会少,怎么也够他们撑到房子涨价的了。
只要他们的房子出手了,就不用再过这种苦日子了。
“你现在的席面这么好,我家亲戚都吃过酒席了,等我们再办婚礼的时候,拿什么席面招待他们呢?”陆兰兰说。
“那时候我们不就有钱了吗?”张晓满脸讨好地笑着:“我们的婚礼要比这还体面。”
刘阿姨不是张晓,听了陆兰兰的话,她心里雪亮:这是要自己承诺给她一个体面的婚礼呢。
陆兰兰见她不接话儿,便又问:“周悦人漂亮,学历好,工作好,家庭条件也好,一定要了不少彩礼吧?我们龙河市,现在的彩礼价儿是八万起步,我觉着,她怎么也得要二三十万吧?”
张晓便问刘阿姨:“您给了周悦多少彩礼啊?可不能偏心啊,给她多少,就得给我兰兰多少。”说完他朝陆兰兰笑笑:“我和兰兰转转折折,总算是在一起了,不能委屈了他。”
刘阿姨心里这个气啊,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彩礼啊,和你第一次结婚的时候一样,按咱们当地的最低标准给了一点。好在人家周悦也不在乎这个。”
张晓不懂母亲的意思,嘟囔着:“那也没有多少钱啊?您说您怎么这么小气?也不说多给些,我家兰兰可不能那么凑合。”
陆兰兰却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这个气啊,自己二婚怎么了?二婚就低人一头?
她可不是春燕,有气从来不会憋在心里,更何况,她自信张晓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只要儿子不听话,做婆婆的再厉害也没有了可以伤害儿媳妇儿的武器。
她不怒反笑,用指尖一撩张晓的下巴:“哪儿来那么多讲究呢?什么彩礼不彩礼的?要不然我娶你吧,三媒六证,宝马香车,我一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
她一笑一颦,在张晓看来都是风情万种的,无论她说什么,他只会觉得有道理,自然不会反驳。
他脸上堆满了招牌式的傻狗笑:“呵呵,呵呵,行,你怎么说都行。”
刘阿姨本来在用色素染红花生,她们当地的风俗,新房里各个角落都要放上染成红色的花生和红枣,意喻早生贵子。
听了陆兰兰的话,只气的她“啪”的一声丢下手里的花生,转而怒对着陆兰兰:“什么话?我张家娶不起媳妇儿?我儿子要你娶?”
陆兰兰撇撇嘴,没说什么,张晓不干了:“亲妈呀,您说您这么大岁数了,我们小两口儿开玩笑,您总掺和什么呀,我们这是调情呢,这叫情调,您懂不懂?”
婆媳斗法,儿子就是她们手里的剑,谁抓住了,谁就可以伤害对方。张晓这把剑显然是陆兰兰才能挥动的,而且将要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了。
刘阿姨苦笑了一下,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和春燕斗法的时候,屡占上风,不是因为自己有多厉害,而是儿子站在自己这一边了。
现在,自己在陆兰兰手里吃瘪了,她忽然就想到,以前,自己和儿子两个联手对付春燕的时候,春燕是不是也如今天的自己这般难受呢?
她不再说什么,而是把表面干了的花生用红线穿起来,一个花生,一个红枣,她穿得很仔细。
她这样的态度让陆兰兰恼火,心里冷笑:还希望人家给你早生贵子?自己好好儿的孙子都送给别人了。
张晓虽然感觉不到母亲和陆兰兰之间的微妙,可他能感觉到陆兰兰生气了,他暗暗庆幸,幸好自己留下点钱,可以费点心思,买些什么哄她开心。
“远子呢?”张晓忽然想起,回来老半天了,也没见着张远。
“和周悦去婚庆公司敲定婚礼细节了,”刘阿姨头也不抬的说:“好多事情他们说了我也不懂,新事新办,还是交给婚庆公司好一些,毕竟他们是专业的。”
“哦,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他们还去蜜月旅行吗?”张晓想到了这个他比较关心的问题。
陆兰兰曾经和他提起过,两个人年前要去旅游。张晓便提出来自驾游去云南,陆兰兰算计了一下,觉得来回花费太多,房子没有出手之前,他们手里没有那么多的富裕钱。
她抱怨了张晓几句,也就作罢了。
“他们说年后再去,和单位商量好了,年后再请婚假,这样一来婚假加上年假,可以痛痛快快玩儿几天了。好像说要去马尔代夫吧,如果时间富裕的话,可能还要去欧洲。”想到小儿子的婚礼计划,刘阿姨嘴角不由地微微一翘,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小儿子的婚礼计划周详,风光体面,到时候,她肯定会在亲朋好友面前露足了脸。关键是,无论婚房还是酒席,都没用她操一点心,出一分钱。
周悦的父亲包揽了一切开销,人家不但花钱,还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婚礼的大小细节都一一和她商量过,只要她有什么意见,肯定是以她为主的。
听了她的意见,周悦的父亲还会说:“你看看,幸亏老姐姐想到了,要不就疏忽了,我们这些人啊,搞研究都搞傻了,生活中的事情,还得是老姐姐懂得多。”
刘阿姨心情舒畅,连带看周悦也喜欢起来,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老儿子有主见,没听自己的话,不然,这么好的媳妇儿就错过了。
如今再看看陆兰兰,她心里也感叹:这人啊,真的是隔着皮儿看不着瓤儿啊,光鲜的外表之下,谁知道里面是什么脏的臭的?
陆兰兰感觉到很无趣,在这里,她处处憋气,处处受侮辱,可又没有办法。
她没有周悦的好出身,没受过那么好的教育,难道这是她的错吗?她觉得很委屈,又很是不甘心。
她忽然很后悔陪着张晓来这里了,便对张晓说:“我头疼,回去睡觉了,你自己在这里呆着吧。”
说完,也不顾张晓的反应,自顾自地出了门。
张晓连忙追出去。
刘阿姨看着儿子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儿子的事情,他自己高兴就好吧。
楼道里,张晓追上了陆兰兰:“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陆兰兰赌气地说。
张晓便拿出刘阿姨给他的钱,献宝般地给陆兰兰看:“你看,咱们有钱,我们去吃点好的吧。”
刘阿姨是偷偷给的张晓钱,陆兰兰并没有看到,这会儿看着张晓拿出这么多钱来,不由得奇怪:“你哪儿来的钱?”
张晓便如实说了。
陆兰兰听了,撇撇嘴:“你妈就是拿我不当回事儿,就给你准备了红包,就不知道给我准备?这明显是不欢迎我去呢。”
接着,她又狡黠地一笑:“她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她从张晓手里拿过钱,数出五百来给了他,把其余的钱都放进自己包里:“弟弟结婚,都是一家人,你妈也没给你们分家,给上五百就不少了。”
“这……这行吗?”张晓有些犹豫。本来母亲是给他五千的啊。
“有什么不行?除非你把五千都给他们否则,少一分和少几千都是少了,没有什么区别。”陆兰兰说的理直气壮:“更何况,你不管给他们多少,等你结婚的时候,他是弟弟,他都不会给你一分的。”
张晓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便把剩下的五百塞进红包里:“我听你的。”
至此,陆兰兰终于觉得出了一口气毕竟,什么东西都没有可以实实在在装进兜里的钱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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