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的婚礼,是在龙河市最好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的,陆兰兰推说身体不舒服没有来参加婚礼。
其实,她没什么不舒服,只是拿了红包里克扣的钱,带着自己的父母去买过年穿的衣服了。
在婚礼的前一天,张远按照当地风俗,带着礼物亲自上门去请了陆兰兰的父母来喝喜酒。可他去的时候刚巧老两口儿逛超市去了,只陆兰兰在家。
陆兰兰并没有把张远来过的事情告诉父母,所以,她父母也有点生气了,觉得被人看不起了,也就没再坚持让陆兰兰去。
当陆兰兰提出来要带他们去买衣服的时候,他们也觉得呆在家里听着楼下的热闹又生气又尴尬,便欣欣然跟着女儿出门了。
张晓便自己来了,他支支吾吾和母亲撒谎说:“兰兰的爸爸妈妈本来说要来的,衣服都换好了,可兰兰妈妈突然觉得心脏不舒服,兰兰他们就赶紧带她去医院了。”
刘阿姨虽然一眼就看出来儿子在撒谎,可这大喜的日子,说破了反而大家都没意思,所以,她心里虽然不痛快,可表面上仍然一副很关心的样子:“不要紧吧?你怎么没跟着去看看呢?有了年纪的人,心脏不舒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张晓只得讪讪地笑笑:“没事儿,有兰兰跟着就好了。”
刘阿姨便不再理他,去招呼客人了。她家亲戚也不算少,有些亲戚,还是要她亲自招呼的。
陆兰兰一家没有来,大伯娘却带着一家人却来了。
张坚抱着宝宝,春燕跟随在大伯娘身边。
刘阿姨虽然不是很在意春燕和张坚在一起的事情了,可到底心里还是有些芥蒂。她的目光掠过春燕,直接落到宝宝身上。
“大孙子!”她眉开眼笑地伸出手:“来,找奶奶来,奶奶带你去找你叔叔婶婶要红包。”
宝宝迟疑了一下,张坚便轻声说:“去找奶奶吧,奶奶给你拿糖吃。”
宝宝听到有糖吃,顿时张开两只小胖手,扑到刘阿姨怀里,还奶声奶气的连连叫着“奶奶奶奶……”
这把刘阿姨高兴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来了。她忙抱着宝宝去找周悦讨要红包。
刘阿姨家的亲戚有一部分是和大伯娘共通的,都是认识春燕和张坚的,有极少几个她娘家的亲戚,虽然不认识张坚,可却也是认识春燕的,如今见他们在一起了,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虽然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可从目光中春燕就知道一定是在说自己。
虽然她觉得自己是没有愧疚的,可是人们的目光仍然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来。
张坚见到了她的不自在,便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到张远和周悦面前。
周悦对他们两个的关系是最无所谓的,见着春燕很是高兴,她拉着春燕的手,看着张坚问:“转来转去,我还是管你叫嫂子呗。”
春燕稍稍有些尴尬,可她知道周悦没有别的意思,也就微红了脸,笑了笑:“随便你怎么叫吧,我们只是领了证儿,还没有结婚。”
她们两个是相互凑在耳边小声说得,旁边人只看到她们两个的表情,并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刘阿姨见她们两个这么亲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想,如果张晓没有离婚,春燕还是自己的儿媳妇儿,那么,这么和睦的小妯娌是多么的让人羡慕啊。
她也只是冒出了这个念头,随之便自己摇摇头,自己这是瞎想什么呢?所谓覆水难收,既然春燕走了,陆兰兰也已经进了自家的门,那么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想到这里,她便坦然地抱了宝宝走过来,笑着喊周悦:“快看看,我们宝宝祝叔叔婶子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叔叔婶婶的大红包赶紧拿来。”
张远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宝宝,让婶子给你生个小弟弟好不好?”
宝宝对烫着金色龙凤呈祥图案的红包很感兴趣,听叔叔问自己,便奶声奶气的说:“我要小妹妹……”
一句话逗得周围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刘阿姨的心情越发舒畅了,对于陆兰兰一家人没有参加婚礼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春燕和张坚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送给周悦:“祝你和小远新婚快乐哦。”
周悦边接过红包边笑着说:“还是红包最实惠,这个我喜欢。”
春燕见她痛痛快快接过红包,显见得和自己没有一点隔阂,心里便舒畅了不少。
周悦便悄声问春燕:“你们什么时候办喜事儿啊?我要当伴娘。”
春燕看了一眼张坚,轻轻摇摇头:“我们不打算办婚礼了,一来我们都忙,二来天气冷,他怕宝宝年纪太小,办喜事难免照顾不到他,万一宝宝感冒了,也是麻烦。”
周悦见她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说到张坚的时候,眼波流转,那掩饰不住的爱意便荡漾出来,知道她是真的爱上了张坚。
她再看看张坚,张坚虽然还是那副淡然玩世不恭的样子,可看向春燕的时候。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周悦在心里暗暗感叹,兜兜转转,不曾想这两个人竟然会在一起,当初还想过,张晓不懂得珍惜,也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人会娶了春燕,谁知道,这个有福气的人竟然会是张坚。
她想得是两个人你有情他有意才能在一起,可在场的刘阿姨家的亲戚可就不这么想了,认识张坚的人,都知道他拆迁分得一大笔钱。
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而然就认定了春燕是贪图张坚的钱,才会和张晓离婚,又勾搭上了张坚。
人的思想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可笑,如果张坚不在拆迁中分得一大笔钱,张坚和春燕仍然有可能在一起,那时候人们会认为是张坚品行不端,勾引兄弟媳妇儿,而不是谴责春燕。
这些人对春燕都有着一种不屑,可耐于张坚的面子,又都愿意明显的表现出来,可是一点都不表现,他们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在张坚不注意的时候,他们便会朝春燕撇去一个蔑视的眼神。
其中有个张坚的叔伯爷爷,也就是张坚爷爷的弟弟,他觉得自己在张家算是最年长、辈分也是最大的了,又加上张晓恭恭敬敬的给他敬了几杯酒,他看春燕就更加不顺眼了,便想依仗着自己的身份说几句。
刚巧张坚帮忙招呼客人,走到他的桌儿前,他便拉着张坚,语重心长的说:“小坚啊,你太拿二爷爷不当回事儿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一句话说得张坚皱起了眉毛。
“你说你要想娶媳妇儿,和二爷爷说啊,什么样子的女人二爷爷帮你找不到呢?你干嘛非要娶她呢?这让人们怎么说你们?”
他这些话同桌吃饭的人都听到了,这些人中,就有揣着自己亲朋好友家姑娘照片上门给张坚提过亲的,可是都被张坚拒绝了。二爷爷这些话,正说到他们心里。
大家赞许的目光给了二爷爷鼓励,既然已经开头儿了,他就想在人前露足了脸,于是,他不等张坚说话,接着又说:“你现在又开着这么大的公司,我听人家说,你手底下光装修队就有六七个了,你这么能干,怎么也得娶个能配得上你的女人。”
“我就是娶了一位能配得上我的女人啊,”张坚声音不大,不卑不亢:“我倒觉得和我在一起委屈了她呢。”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不远处和周悦说悄悄话儿的春燕身上:“于我来说,春燕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此生能有她,足够了。”
一番话气得二爷爷把刚刚端起的酒杯重重地蹲在桌上:“这是什么话?你这么能干,是在给我们老张家光宗耀祖呢,你现在就是我们家族的脸面,怎么能这么任性?你娶了这么个女人,还带了个儿子,将来你偌大的家业怎么分配?”
“我又没有皇位可以继承,那点家产,怎么分配还不都一样,它终归也姓张不是?”张坚耐于他是长辈,没有翻脸。
这句话堵得二爷爷一愣神,是啊,宝宝再怎么也姓张啊。
“你这怎么话儿说的?”二爷爷有些恼羞成怒了:“你娶了她,这杯喜酒让我们怎么喝呢?”
同桌的人也都随口搭音地说:“就是啊。”
“你娶了弟媳妇儿,你不尴尬,我们还觉得不好意思呢。”
“这杯喜酒,真的是没脸吃。”
“做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面对你婶子?”
张坚顿时就怒了,如果今天不是张远大喜的日子,依他的脾气,早把饭桌掀了,他心里暗骂:一个个惯得你们臭毛病,我娶不起媳妇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如此热心?
“没办法吃,就不要吃好了,我自己娶媳妇儿,还要满世界问问别人怎么看?真是笑话!”他冷笑了一声,提高了声音说:“觉得我丢人的,你可以认为我姓的张和你不是一个,现在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几百年后还不都是路人?各人过个人的日子,得各人的脸面,谁还碍得着谁?”
一番话给一桌子的人都弄得有些下不来台,特别是二爷爷,本来想拿出长辈的架势教训张坚几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张坚总不至于翻脸,自己便能在人前出出风头。可他万万没想到,张坚居然半点面子不给他留。
“你这是眼里谁都没有了?还反了你了,不要以为你爸爸不在了,就没人管得了你了。”二爷爷下不来台,勃然大怒地指着张坚便骂。
“我倒要看看,谁来替我爸爸管管我?”张坚也怒了:“当初我爸爸刚过世时,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和一堆的债务,你们谁来管过我?说什么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救急不救穷。如今我过好了,娶媳妇儿了,你们倒想管我了?来来来,我看看你们是怎么管我的?”
他们越嚷嚷声音越大,终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刘阿姨其实一直在旁边那一桌上招呼客人,这一桌的情况她一直都留意着呢,只是懒得理,她也怪二爷爷多事,张坚和春燕还有张晓三个人之间的事情不管谁对谁错,闹起来终究不是件露脸的事情,能大家混过去最好。
如今见闹僵了,她便朝这桌走过来心里算计着该怎么说,她了解张坚,他脾气上来谁的面子也不好使的,只怕还得大伯娘来才能降服得住他。
也有人去喊大伯娘:“快去看看吧,你家小坚和二爷爷吵起来了。”
大伯娘被周悦安排和她家亲戚坐一桌了,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听人喊她只笑笑,说:“他不归我管了,他是娶了媳妇儿的人了,自然有媳妇儿管着他。”
春燕和周悦正讨论着关于蜜月旅行的话题,听到吵闹声,两个人便一起赶过来。
二爷爷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更加骑虎难下,想着反正这么多人,他也不能打自己不是?便梗着脖子骂:“你个小兔崽子,你是翅膀硬了?不要以为拆迁分了几个钱就六亲不认了。”
春燕赶紧拉住暴怒的张坚:“今天是张远大喜的日子,你别闹。”
张坚看着春燕祈求的眼神,脸色渐渐平静,他转过头来不屑的撇了一眼二爷爷:“我听我媳妇儿的话,今天不和你闹,你要是想讲道理,等明天我去你家,慢慢的和你讲上一整天。”
说完,也不管人们怎么看,便自顾拉着春燕的手走出人群。
二爷爷对随后赶过来的刘阿姨抱怨:“你看看,你看看,这……”
刘阿姨不等他说完便拦住他的话头儿:“二叔啊,酒呢,您尽管喝,菜呢您也尽管吃,可有些事情能不提咱就不要提好不好?小坚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儿就和张晓张远一块儿滚到大的,和我的儿子能差多少?孩子们的事儿,自然有孩子们自己安排,我们还是少操些心吧。”
二爷爷想着怎么也得罪了张坚,刘阿姨这话又明显不领自己的情,自己岂不是里外不是人?就想再说些什么找补一下面子:“我说张晓妈妈啊……”
刘阿姨没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打断他:“二叔啊,今天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我跟您就把几个孩子的事情说明白。我家张晓和春燕感情不合离婚在先,两个人离婚之后,张晓另娶了陆兰兰,之后春燕才嫁给了小坚。这孩子们离婚之后男婚女嫁是正常的事情,我们都不是封建家长,总不能因为春燕和张晓曾经有过婚姻关系,就反对人家嫁给小坚不是?”
她这番话说得亮亮堂堂,把三个人的关系也说得明明白白。顾全了所有人的面子。
她又不傻,怎么会图一时的痛快,顺着二爷爷的话埋汰张坚呢?再怎么说,二爷爷也不会给她带来半点实质性的好处,可张坚就不一样了,且不说张坚从小到大一直护着张晓和张远,就单单看宝宝现在和张坚一起生活,自己也没道理得罪他。
人与人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呢?更多时候也不过要看谁更能给自己带来实质性的好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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