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欣没想到的是,两天后她又被召见入宫并得到了见到柳向泉的机会。
大皇子寝宫。
柳向泉坐在轮椅中,略带担忧地看着面前虽然睡着却总是说着胡话的大皇子。
“好多水,水……不要!有火,好大的火,父皇……母后,救命!”大皇子挣扎着挥舞手臂,立即有侍奉的宫人按照柳向泉的要求将他压住,尽量让他伤口不至于再度破裂。
大皇子今年不过八岁,小小年纪就遭遇危险,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依旧不见好。
“他这样说胡话多久了?”林菀欣看着大皇子小小的一团,面色苍白中带着一缕青黑,知道他是身体太弱被魇着了。
“近几天一直如此,偶尔还会发烧,换了几种药,却始终不见好,便向皇上请求让你入宫。”柳向泉道。
“你做了个英明决定。”林菀欣笑道。虽说医道同源,但柳向泉对道术却不甚了解,而林菀欣却恰好是此中高手。
林菀欣吩咐宫女和太监去准备几样东西:“那便开始吧。”
自从递交了一份关于淮州的整理资料,并且协助柳向泉治好了大皇子殿下,林菀欣总算能过上一段时间安稳的日子。
做生意,选址开店,设计新产品,调查用户满意度……一切和从前并没有太大区别,毕竟身为女子她不能科举当官,也对时下世家贵女流行的词会或赏花会毫无兴趣,赚钱则是唯一的人生目标了。
更何况购买粮草一事,不仅外祖父李福全出了几十万两银子,她也搭进去不少,好在大舅李华霖为了感谢她替李家置办了宅院,送来厚礼,银票也有厚厚一沓,否则她可能一时间连周转的钱都没有。
这次她回来,还亲自去了一趟黑炎军的军营,找到赵小凤说明来意,赵小凤当即便带人抓了李华霖身边的一批监视者。如今江南两军交战,双方早已撕破脸,也不用过于担心打草惊蛇。
虽然帝都必然还有不少尹霆尧安插的爪牙,但禁军、龙鸣卫日夜密切巡逻,早把帝都打造得铁桶一般,但凡有风吹草动,必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段时间,虽然也时常能听到一些关于她的闲言碎语,但他也不甚在意,毕竟,真正要与她共度一生的,是许纯之。她自信许纯之不会被那些人所扰,反而可能会把他们教训一顿。
“只希望……未来不要出现令人担忧的事啊。”出了店铺,林菀欣轻叹。
“小姐在担忧什么?许大将军吗?”凝萃问道。
林菀欣摇了摇头,她专门替许纯之卜过一卦,这次南北战役应当有惊无险,结果还是好的,但是未来……就让人看不清了。
果然不出林菀欣所料,前后不过两个多月时间,南北战争结束,许纯之班师回朝,一同带回来的还有以尹霆尧为首的一长串淮州及其他几州的官员。所不同的是,淮州官员基本坐在囚车之中,而其他几州的官员是闻风而动,投降称臣后马车随行。
令人惊讶的是,本该接受万众欢呼的大将军许纯之这次却没有坐在高头大马上,而是隐蔽地卧于马车之中,甚至于在面见皇帝时,伤势之重都让皇帝大吃一惊,立即允了他两个月假期养伤。
将军府。
林菀欣坐在卧床养伤的许纯之身边,替他把了脉开了药,吩咐一通后有些埋怨地坐在许纯之身边,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许纯之眨了眨眼,觉得顶着准媳妇儿的责备目光实在有些压力。
“咳。”他轻咳一声,扬了扬手臂,伤口牵扯令他额头出汗,他却浑然不觉一般笑道,“你看,没有多大事,小伤,很快就好。”
“你快别作妖了吧。”林菀欣看着他长叹一口气,有些心疼地轻手压下他手臂,又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柔声道,“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待着,不要剧烈活动,你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健,恢复能力会比普通人好些,但也容不得你胡来。”
“放心,放心。”许纯之连连保证,各处伤口虽痛得要命,却笑得灿烂无比。
林菀欣却有些低落道:“我虽叫你……但你也不用做得这么彻底……”
许纯之知道她说的是让海山带话让他受伤回帝都的事,他多少也理解她的用心,虽然心底里有点不以为然。但一来这事不能作假,二来他切切实实是小觑了尹霆尧,这才让自己重伤。
若不是有赵小凤带人救援,他恐怕还真要折在淮州回不来了。
许纯之将他把李家众人救出来后又回就元桓琅,避开水战带伤杀出重围,遇上赵小凤救援后又反攻尹霆尧,将他逼得逃上运河却落入早已布置好的天罗地网等渊源解释了一番。
林菀欣道:“原来如此,看来还是我考虑得太不周全了。”
“怎么会?”许纯之笑道,“要不是我的菀欣用聪明的脑子想办法运回粮草,赵小凤又怎么会那么恰好地领命来淮州,正赶上救我?”
“唉,咱家别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唯独妄自菲薄这一点绝对不行。”许纯之故作高深地摇头。
林菀欣噗嗤一笑,白他一眼:“谁跟你咱家?”
许纯之盯住她,浑身忍不住战栗了一下,乖乖,好像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菀欣更漂亮了,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不行,他可得把她看牢一点,否则指不定又有哪里的混小子冒出来跟他抢人。
“你啊,就是你,你还想耍赖不成?咱们初秋可就要成亲了。”许纯之笑眯眯道,一双眼睛凝视着林菀欣,好像她就是他整个世界最重要的珍宝。
林菀欣有些受不了他灼热的目光,微微偏移视线,可再度得到他毫不犹豫地直白回应,心中也不由欢喜。
“贫嘴。”她垂眸浅笑。
许纯之却看得呆了。如果可以,他这时候就想起身去咬住她红润的唇,可又怕她说他孟浪。
想起上次在淮州时将她压.在身.下亲吻的娇软触感,许纯之顿时感觉身体不太对劲,不由得脸一红,别过脸去。
林菀欣见他脸红,知道他肯定想起了什么,这么一想,自己也不由得脸红起来,顿时有些羞恼:“见你还一副能胡思乱想的模样,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既然如此,那我便走……”
“等等!别走……”许纯之吓一大跳,立即要从床上起来。
“你别乱动。”林菀欣眉头一挑,有些着急,伸手去压他,却被他下意识一拉一带,扑到他的身上,正好将他压.在自己身.下。
就在这时,赵小凤带着两名黑炎军将领进门:“对了,老大,之前那个……”他眼睛登时一瞪,不可思议又带着几分敬佩的神色看向林菀欣,果然不愧是未来大嫂,就是如此生猛,老大都卧床了都不放过他。
嘴角下意识扬起,可赞叹的话还没说出就感觉浑身一冷。
跟在许纯之身边多年,赵小凤当然不会不知道这股冷意来自何处,下意识跟身边将领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个人同时大声道:“对不起!打扰了!”
三人瞬间夺门而出,跑得没影。
许纯之:“……”
林菀欣:“……”
糟糕,她的风评……这下肯定找不回来了。林菀欣有些无语,只想以手扶额,奈何手还撑在许纯之上方。
“噗!……哈哈哈……”许纯之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伤口都有些抽痛,换来林菀欣好几个眼刀。
林菀欣颇有些生无可恋地翻身下来,好整以暇整理了一下衣襟,再度坐下,深深叹了一口气。
“哈哈哈……”许纯之见状笑得更开了,见林菀欣一直幽幽地瞅着他,他立即投降,笑道,“你别在意,我会和他们说清那是个误会的,至于他们相不相信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嘛,被欺负的人可是我耶,传出去都是丢我面子,啊呀!”
许纯之忽然被狠狠捏住鼻子。
“让你乱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脸皮厚呀?”林菀欣气愤地将许纯之的鼻子折磨得通红才放手。
“好嘛好嘛我的错,以后一定注意好吗?”
“没有以后了!”一听就知道他毫无悔改之意,林菀欣转身就走。
这次许纯之没有再阻拦,低低地笑了几声,又收敛笑意对外面道:“别躲了,进来吧。”
门外回廊处躲着看好戏的三人立即现身,如三杆标枪一般立在许纯之面前,连号称黑炎军第二人的赵小凤也不例外。
“说说有什么变化。”许纯之不打算在刚才的事情上做多解释。
赵小凤心中一松,立即道:“目前南方各个州的州牧投降称臣,政务上交接颇多,皇上及诸位大臣都十分繁忙,为了显示皇恩,各州牧原定不变,唯独淮州牧的人选待定。”
“其中运送粮草回帝都的元家三公子因立了大功被封为正四品户部侍郎,辅佐尚书张大人处理最重要的各州税务。林家老爷子林虚怀被升为正四品尚书右丞,林敬智被升为从四品中大夫,都有了朝议资格。林四小姐……依旧是县主未动。”
“嗯。”许纯之微微点头。毕竟是个姑娘家,已经是县主,领乾单县的食邑,若是再封,岂不要封郡主,赐国姓?若是菀欣以后再立上什么功,又如何封赏?是以封林家人是最合适的。
“另外,林敬义与林慎文要于秋后问斩。”赵小凤继续道。
许纯之一顿,这是皇上在体恤他,若是在之前问斩林家人,恐怕于他和菀欣的婚事有影响。想到这一点,许纯之不由觉得林菀欣确实太多心,虽然历来功臣都容易功高震主,但是他不会,他的权利是皇上给的,皇上任何时候想收回都可以。
只是不知道……当他不再是威名赫赫的黑炎军与龙鸣卫统帅时,他的菀欣还会不会后悔嫁给他呢?
许纯之忽然一笑,令在场三人都有些莫名,但赵小凤很快想到他应该是想起了林四小姐,也只有想到林四小姐,老大才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笑意。
真好,南北终于统一,老大身边也有了可以相扶一生的人。
“秦雁起呢?”许纯之忽然道。
“这几个月,他一直跟禁军协同护卫京畿,还抓到了一些乱党,颇受皇上奖赏。”赵小凤道。
许纯之点了点头。若非秦雁起心术不正,倒确实是一员干将。
“行了,去忙吧。”
一个月后。
许纯之伤势已无大碍,回到军中。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与林菀欣的婚事也逐渐逼近。
与大庆朝如今如火如荼的忙碌相同的是,将军府也飞快运转起来,聘礼、宾客邀请帖、宴席、礼程……所有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做着准备,别说是他府上的人,就连龙鸣卫都领了双份差事。
就连将军府本身,也在暗地里根据林菀欣的喜好修改布局,就等将军府的女主人他日到临时惊喜的一笑。
那是他和菀欣的婚礼,他一定会竭尽所能,让它圆满无缺,让整个帝都的姑娘都会因此羡慕她。
与此同时,林府也十分忙碌。
毕竟是与当朝最有权威的许大将军结亲,林府再怎么小门小户,也决不能让嫁妆拿不出手,更何况如今林老爷子和林敬智都是正四品官员,故而在工作之余,两人都拿出十二分的精神,给林菀欣的嫁妆添砖加瓦,直看得大房二房都咂舌不已。
如今没了夫君和儿子依靠,姜氏纵然有心出头也没了从前的底气,私下里便总想打大夫人周氏和三夫人梁氏的主意。只可惜周氏对她那点鬼主意心知肚明,根本不予理会,梁氏在吃过两次暗亏、经过夫君指点后也四两拨千斤,气得姜氏无可奈何。
齐凤阁。
“娘,您看看林菀欣的嫁妆,都堆成山了!祖父怎么可以如此偏心,我也是他的孙女啊,娘——!”林苏卉摇着姜氏的胳膊不依不饶。
自从林绵如嫁给秦雁起后,二房还剩下林苏卉和林思瑾两个待嫁的姑娘,如今林苏卉和刚参加科考完毕的周君颜依旧是你侬我侬、羡煞旁人,就等着周君颜一朝高中便来娶她。
林思瑾与娘亲早逝的林绵如不同,还有姨娘帮衬,只可惜如今林敬义已经进了死牢,秋后问斩,两个姑娘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但若是真的等到秋后,父亲亡故,三年不得议亲,到时候岂不活活将年轻姑娘硬拖成老姑娘?
是以姜氏也万分着急,可一来她着实看不上没什么身家背景的周君颜,若是周君颜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以后岂不还要靠他们养着?二来,她拗不过自家闺女催促,几次舍下脸面暗示周君颜提亲,周君颜竟然都以无功名在身、自觉不配推脱。
这臭小子,该不会是打着考取功名就另谋他路的主意吧?毕竟她夫君如今这副模样……
想到这里,姜氏又气得心口发堵,那天杀的混蛋,竟然连商量都不跟她商量一下,便带着她的儿子去作死……
“哎呀,娘亲!你在想什么啊?快帮帮我……”见姜氏不理她,林苏卉越发哭闹,忽然间,她感觉腹中传来一阵作呕的酸意,“呕——!”
她猛地扑到旁边,对着盆子吐了起来。
姜氏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莫名地看着她:“怎么了,苏卉?你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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