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陌上花 > 第八十章 西风络纬 下

??慕容焯成这才稍稍从失态中醒来,喃喃道:“说什么?本王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动恕儿的。”

  秦书画把玩着酒杯,“依秦某看,还是按照恕儿说的法子来,最有效。”

  “不行”慕容焯成当即否决,“他那法子太危险了,本王了解焯凌,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能让恕儿去冒险。”

  秦书画白他一眼,这世上敢给瑞成王白眼的,恐怕也只有放荡不羁的秦大殿主了。

  “他不去冒险谁去冒险?难道您老人家和我老人家去冒险?”

  “本王说不成就不成,本王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冒这样的险。”

  “哎呦”秦书画阴阳怪气地叫,“还真是慈父一个,真是该让恕儿听听这话,也免得他以后每次一看您老人家发慈悲就傻掉。”

  慕容焯成瞪圆眼睛,秦书画立刻道:“你那法子太露锋芒,七皇子那法子牵连的人太多,沧海那法子见效又太慢,只有恕儿的法子最好,冒点险算什么,小兔崽子,就该让他吃点苦头他才知道收敛,臭小子,小混蛋,小兔崽子。”

  他一想起就又开始骂,慕容焯成脸色铁青,秦书画这才笑道,“放心放心,那小兔崽子不仅是你儿子,还是秦某的徒弟,秦某包他不会有事,一根头发都少不了。”

  

  夜深人静,瑞吉院的小花园里,瑞成王和秦书画还在喝酒。

  齐寿好几次过来劝王爷和秦殿主回去,结果没一个理他的,很多年没有人可以陪着畅饮了,师兄弟两个推杯换盏,比起酒性来了。

  直到最后,一个半趴在桌上,一个歪歪扭扭靠在椅背上,都开始晕晕乎乎。

  秦书画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来,往前一递,模模糊糊道:“给,文萝的字,还认识吗?”

  慕容焯成本已醉醺的双眼蓦地一睁,不由自主就接过来,凝目看去,竟真是那熟悉娟秀的字体。

  他曾经无数次,站在旁边,低头,微笑,看着那双纤纤素手写下雅致秀丽的小字。

  如今,多少年未见了?

  他看着,想哭,又想笑,最后出声的还是不如哭的笑声,良久,长叹一声:

  “若是文萝在,定然不会再原谅本王的。”

  秦书画斜眼看他,道:“王爷不是也不会原谅她?”

  慕容焯成苦笑,轻轻摸着那细致的纹络,“本王还记得,文萝怀着恕儿的时候,我们去南州,在栖霞山下,有人在立凉亭,一堆文人才子围着,要给亭子写几个字,文萝逞强,就逼着本王跟她一起写。”

  他浸在回忆中,轻笑,“本王也就只有那笔字,还算是看得过去,没给她丢人。”

  秦书画倚着椅背,连连摇头,“你那女人,也是个狠心的主儿,这么多年,连儿子都不管了,就不怕被你折磨死。”

  慕容焯成有些恍惚,“是啊,十七年了,她当日在楼城离开,再就不见踪影,连郁天都带着魔域众人消失,听说老教主临终前再三嘱咐郁天,一定要找到恕儿,带他回魔域,不能让他一个没娘的孩子被欺负,可是,这么多年,别说文萝,连郁天都没有一点动静。”

  秦书画睁着惺忪的眼睛,看他,“王爷,你心里其实是很想郁文萝或者郁天来,把恕儿带走的吧?”

  慕容焯成的手一顿,没有回答,秦书画自顾道:“你当年坚持把恕儿送去冰寒殿,一来是为了给楼城一个交代,二来,也是生怕自己不小心真的杀了他吧。”

  “若不是后来阴错阳差,你是不是真打算把他扔在冰寒殿一辈子了?”

  “如果恕儿当年在听雨阁不回来,你也不会去灭了听雨阁,对不对?”

  “你同意厉苍天带走恕儿,其实也是想,让他去过正常的日子吧?”

  慕容焯成沉默不语。

  秦书画再看那张信纸,感叹:“文萝的字,笔锋一点不在你之下,红颜须眉,也只得她一人了,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恕儿就不是现在恕儿了,估计是第二个无法无天的瑞成王,那样的恕儿,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慕容焯成知道他在笑话自己年轻时的恣意放肆,不由自主微笑起来,抚着那字,语气温和:“不管他什么样子,都是本王的儿子。”

  秦书画一愣,之后苦笑,“这话,弯弯也说过。”

  慕容焯成抬眼,见秦书画倚着栏杆,眼神有些恍惚。

  “得知文萝有了孩子之后,弯弯很是羡慕,我自然知道,但我那时忙着殿里之事,便说再过几个月就跟她成亲,弯弯很高兴,我便笑他,说文萝的孩子自然是像文萝和王爷,如果我们的孩子将来像我这般性子,男孩还好,若是女孩,还不把人气死了,弯弯便说,无论是什么样的脾气,都是我们的孩子,没有关系。”

  慕容焯成听出他苦涩的语气,他和弯弯相处虽是不多,但弯弯是郁文萝除了皇后之外最贴心的朋友,也难得弯弯那样温婉的性子,能和郁文萝这样的“魔女”倾心相交。

  “师兄,说到底,都是本王和文萝欠了你和弯弯的,如果不是为了文萝和她腹中的孩子,弯弯也不会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秦书画放下刚才的悲伤,慨然道,“弯弯是医者,师父的医术,她学得比我还要好,悬壶济世仁心为本,更何况文萝还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慕容焯成歉然叹气,再次反复看那熟悉字体,忽然眼神一动,瞳孔蓦地收缩一下。

  秦书画眯着眼睛,“看出来不对了?”

  慕容焯成手抖着:“这是怎么回事?”

  秦书画仰头,道:“弯弯走后,我总是不敢去碰她的东西,一见到便难过,后来我终于去整理,看到她和文萝之前的通信,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

  “文萝当时怀着孩子,对弯弯说,总是觉得心绪不宁,身子乏力,太医看不出什么,又怕是自己胡乱猜测,害你和皇后担心,便希望让弯弯给她看看。”

  慕容焯成眼睛红着,不知是喝醉还是别的,直勾勾盯着秦书画,咬牙道:“然后呢?”

  “然后”秦书画眼前有些模糊,似是晃动着小师妹娇俏的身影,忙摇摇头赶走那些思绪,道,“然后弯弯就来了王府,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秦书画继任殿主之前,是先殿主的爱徒,跟先殿主的养女弯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弯弯到锦都来,秦书画亲自陪同,却谁也未曾想过,怀有身孕的郁文萝险些小产,弯弯用尽平生医术保住郁文萝和孩子,自己却力竭而死,秦书画伤心欲绝,扶灵回冰寒殿,之后近二十年,几乎再没有出山。

  “焯成”秦书画晃着晕乎乎的脑袋,“你有没有想过,文萝受到那样的照顾,为何还险些没了孩子,还有,恕儿去冰寒殿的时候,就一直身子羸弱,似是先天不足,这些事,你知道吗?”

  慕容焯成点点头,又摇摇头,秦书画无奈:“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慕容焯成把头埋下,“本王知道文萝的事,可是,恕儿的身子,我,不知道……”

  那孩子的身子,一直不好吗?为何这些年,自己都不知道?

  秦书画问:“那你有没有查过照顾文萝的御医?”

  “查过”慕容焯成手下用力,几乎要捏碎那信纸,“本王,一直在查,只是,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我也没想到”秦书画喃喃应了句,便再次瘫在椅子上,复又起身,将信纸夺回来,往怀里一揣,嘟囔,“我的,不给你。”

  慕容焯成手里一空,瞪着发红的眼睛,“那是文萝的。”

  “不管,这是弯弯的。”

  慕容焯成哭笑不得,也往椅子上一靠,和秦书画大眼瞪小眼。

  秦书画看了会天,又幽幽道:“当年你送恕儿过去时,我们也是这样,喝了一夜的酒。”

  “是啊”慕容焯成也想起,“那天晚上,恕儿就躲在花丛里,躲了整整一个晚上。”

  冰寒殿上很冷,但是星空很漂亮,他只在冰寒殿住了一晚,也是这样和秦书画在园子里喝酒,他没看也能感觉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旁边隐蔽处,怯生生地看着自己,他无意间目光掠过去,便能看到一双雾气蒙蒙的眸子,就那样看着自己,自己和秦书画喝了一夜的酒,他就在旁边躲着看了自己一整夜。

  “如果本王能回头看他一眼,他肯定,肯定就走过来了。”

  “那个小兔崽子啊”

  每次提到这个徒弟,秦书画都要叹气,颇有种无力感,道:“我知道,躲在花丛里看啊看,羽儿后来说,他都快冻死了,那孩子居然还睁着眼睛在看着,早上的时候身子都僵了,还是羽儿把他抱到大殿的,到了门口,他却不干了,非要自己走,后来羽儿问他,他说,父王不喜欢他缠着别人,姐姐抱他,父王都不高兴,他不能让父王不高兴。”

  那马上就要被父亲抛弃的孩子,想的还是,父王会不高兴吗?

  慕容焯成双臂支在桌子上,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秦书画又问:“王爷,你这些年查出来什么了?”

  瑞成王眼神一冷,“文萝不喜欢别人照顾,她的丫环大多都是魔域带过来的,只有一个,弯弯走后,我彻查了整个王府,她便自尽了,再查,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秦书画道:“你知道丁远是怎么死的吗?”

  慕容焯成一愣,秦书画苦笑:“那一段我心情不好,去山下散心,才不过一个月,就出了那事,寒营里只有恕儿和丁远是留名的暗卫,丁远——是瑞凌王亲点的。”

  “嗯?”

  “瑞凌王抄家之时看到了丁远,认为他是个学武的好苗子,便送去了冰寒殿,丁远死后,我查了寒营,那一天晚上,邢五偷偷迎了一个人到寒营,那人说:王爷说,几年前没有杀死那孩子,这次,坚决不能再失手。”

  “你说什么?”

  瑞成王猛地起身,差点碰洒酒杯,目眦俱裂,“你再说一遍!”

  “焯成”秦书画示意他坐下,看了看四周,才又道,“除了你,还有哪个王爷知道恕儿在冰寒殿,这个,你该知道的。”

  慕容焯成怔怔不语,秦书画摸着那信笺,“他们,是要丁远、素辞和邢五联手,设计杀了恕儿,没料到,丁远没有忍心,最终,自己被杀死,换了恕儿一条命。”

  慕容焯成呆愣站着,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不住摇头,似是不相信秦书画的话。

  秦书画也不说话了,过了不知多久,慕容焯成才忽然想起什么,问:“恕儿,恕儿知道吗?”

  秦书画想了想,“恕儿应该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应该不多,后来他伤好后,去整理丁远的遗物,和素辞打了一架,不知谁打翻了火烛,素辞的脸就是那时候烧坏的,恕儿想一走了之,最终还是去救了他出来。”

  慕容焯成跌坐在椅子上,秦书画看了看他,道:“那个丫环的事情,文萝没跟你说?”

  “没有”

  秦书画叹道:“她跟弯弯在信里说了一次,说想直接杀掉那人,但腹中有了孩子,要为孩子积德行善,小心一些就是了。”

  慕容焯成怔了怔,随即苦笑出声。

  那个年轻时杀人不眨眼的魔域圣女,为了腹中的小小生命,行了——一次善。

  夜已三更,齐寿再次来时,瑞成王和秦殿主还在喝酒,齐寿无奈,只得再次退了下去。

  瑞成王迷迷糊糊问:“师兄,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秦书画点头,见慕容焯成苦笑看他,问:“怎么了?”

  慕容焯成摇头,“没什么,只是,我本以为,你是来看恕儿的……”

  秦书画愣住,呆了半晌,把酒杯放下,看了看花园门口,自语般道:“恕儿不知道睡了没?”

  慕容焯成道:“你这个做师父的还没就寝,他怎么敢先睡?”

  秦书画默然片刻,叹道:“弯弯走后,我一直消沉不起,羽儿都没办法,倒是恕儿去了,解了些烦闷,刚开始看到他,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文萝说,要你们的孩子认弯弯做干娘,可是,弯弯还没看到孩子,就走了……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对他……”

  “本王知道”慕容焯成道,秦书画看着他微笑,忽然坐起身,揪着眉头。

  “瑞成王爷,你说,你把你儿子扔给我,是不是故意的?啊?哎你就那么确定我会收那臭小子当徒弟?你就不怕我迁怒他使劲揍他?哎你个老狐狸啊,你自己的儿子自己不想管了就扔给我,这算怎么回事?”

  慕容焯成笑出声来,给他倒了杯酒,碰了碰杯,道:“师兄,有个小徒弟承欢膝下的日子,是不是也不错?”

  “哼”秦书画一扭头,不理会,瓮声瓮气道,“错的很,那个小兔崽子,没有一天不闯祸的,老子都快被他气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他忽地往前拽了拽椅子,“不成不成,咱们得算算账。”

  “算什么账?”

  秦书画拍着桌子:“算算他这些年把冰寒殿糟蹋的东西值多少钱,还有他把秦某气得会少活多少年,王爷这些账你要付,你要付!”

  慕容焯成只笑不语,秦书画又骂:“还有,还有那天,啊,王爷,你也听到了,那小兔崽子说什么,啊?秦某给他一个那么好的机会,他倒好,张口就给了那明凯了,这倒没啥,他居然拿这来要挟秦某,在他心里什么意思,啊?他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连他师父他都能算计在内?连他师父他都要拿东西来换,不行,气死秦某了,王爷你快找根鞭子,秦某再去揍这小兔崽子一顿。”

  慕容焯成本来含笑听着,听到最后,笑意终于隐去,猛地灌下一杯酒,咳了几声,苦笑。

  “师兄,他对谁——都是这样子,对本王,对尧宽,都是——这样,在他心里,我们帮他,都是要有条件的,他,换不起,便不会换……”

  秦书画仰天沉默,半天回头道,“王爷,你说,这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失败,还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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