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成新眼里女儿和夏雪情关系虽谈不上好,两人平时互不干涉,倒也没有出过什么状况。他一直知道张美丽心里有怨气,她不明说,他也不敢去触碰这个伤口,惟恐打破这摇摇欲坠的亲情。所以只要她有要求他基本都会尽力满足她,女孩子娇纵一点不算过分。
谁知在他一个不在意,家里已经搞到这步田地。两个小孩谈恋爱在他看来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们都瞒着他,而且一向乖巧的女儿不和他商量一下就和那个男孩跑了,还把他这个亲生父亲放在眼里吗!?这让他一想起来就气闷!
张美丽很委屈地告诉他,阿姨不同意她和孔明在一起,趁家里没人用扫帚打她,逼她和孔明分手,不止手上,肩上也有。她很不小心地忘了说孔明替她挨打的事情。
本来因为张美丽私自离家出走想先发火,张成新看到她手上的淤痕,满心的怒气马上就被愧疚感取代了,赶忙安抚女儿,对夏雪情充满了不满,心想回去再找她算帐。
他问她和孔明的事为什么要瞒着家里。
张美丽苦着脸:“你也看到啦,现在被阿姨知道了就要打我,我也不想这样啊。再说……”她声音慢慢低下去,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还有什么?”张成新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鼓励她说下去。
“一开始我也不是自愿的啊,”仿佛终于找到倾诉对象,张美丽红着脸,语气开始激动起来,“我根本不喜欢那个人,是他先说喜欢我,我在学校找男朋友他就去捣乱!你知道嘛,他一个男生,而且你们又老不在家,我也是没办法啊!”
“什么!?”张成新又被惊到,听张美丽的意思都是孔明逼她的,“那你不早点告诉爸爸!?”
“我不好意思嘛,我也害怕啊!你整天在外面忙,回来阿姨就在你身边打转,我哪有机会跟你讲这种事!然后……然后就慢慢变成这样啦!你根本不关心我现在反而来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就算告诉你谁知道你向着谁啊!?”她的眼角渐渐地噙满了泪水,在公众场合只好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喊声控诉着。
他叹了一口气,摸着她的脸,很多话堵在胸口说不出来。然后他又问:“你不情愿还跟着他搬出去?”
张美丽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茫然地说:“那要我怎么办?现在阿姨分明是容不下我,我打不过她,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告诉你我和孔明的事又怕你不同意,一个人欺负我就够了,要是你也不支持我……”
“爸爸怎么会不支持你?我前几天和夏阿姨为你们的事情吵了一架。我也想过了,那孩子人不错,如果你中意,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他要对你好。”
“现在不是我中意不中意的问题,我又不是随便的人,跟他都住到一起了……”她害羞着,唯唯诺诺地,很快又想起什么事,拍了一下桌子,蹙眉道,“你知道阿姨说什么嘛?她明明知道我们到哪一步了,还说我配不上孔明,非要孔明跟我分手。而且她早知道这事,一直没给你说。切!以为我不知道她什么心思?她就是怕你知道她想要让我白吃个哑巴亏。万一孔明听她的话甩了我,那时候我跟你说什么也不顶用了。”
说起这事张成新也皱了眉,上次和夏雪情吵架,她也心急口快地说出类似他女儿高攀她儿子的话。虽然她知趣,很快就把话题绕过去了,还是让他反感不已。谁家的小孩不是宝?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宝贝女儿被你家小子拐走了,作为母亲还唆使男孩不负责!
张成新带着对夏雪情的满腔怒气回家去了。
张美丽在饭店悠哉游哉啃完猪脚,回去又是一脸忧愁。
晚上她睡不好,翻来覆去好几遍,最后靠着床头坐起来发呆。
孔明跟着爬起来,打开床头灯,轻声问她怎么了。
她轻抚他的脸,在寂静的夜晚声音显得特别温柔:“你说,你妈实在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该怎么办?”
惺忪的睡意一下子被吓醒了,他拽着她的衣角,紧张地说:“我有说服她。”
她闭起眼摇摇头,很无奈:“光是你没用的,今天我爸找我了,他很生气。”
没有去看他慌张的眼神,张美丽苦恼的揉揉脑门,接着说:“我不知道你妈妈跟我爸说了什么,他对我很不满意,而且怪我偷偷和你搬出来。”
她摊开手:“他还说他和你妈吵架了,为了我的事。他这么说分明就是在怪我,这让我不好受,他毕竟是我父亲,我不想他误会我……我想,如果我们一开始就没有在一起,会不会好过很多?”
“你后悔了?”他跪坐在她旁边,原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阴霾,声音也不经意地颤抖起来,“你是不是后悔了?”
她用她能做出的最真挚的目光看向他,手搭上他的肩头:“我后来又想了想,没有比现在更好了。有点信心,我要是后悔我现在就不在这里了……”她顿了顿,扯出一个苦笑,“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真、真的?”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不禁结巴起来。
她伸手关灯,重新躺下,半晌才响起一个声音:“傻子,假的。”
孔明在黑暗中一个人傻笑着,摸索着抓到她的手,感受着她手指的纤细,轻轻地问:“美丽?”
“美丽,美丽?”
“恩?”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空气中再无回应,她好象睡着了。
夏雪情觉得最近人人都在找她的麻烦。先是张成新来兴师问罪,坚持要孔明对他女儿负责。她知道张美丽根本不稀罕孔明负劳什子责,她又不能直说是他女儿故意跟自己过不去,憋屈了一肚子。
然后又是私自出走把她气得要死的儿子出现,开口就是要和张美丽在一起,不管她同不同意。
她激动地说教着,她看从张美丽下手孔明根本听不进去,就劝他,叫他看张成新,看孔昭辉,哪个男人能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他迟早会后悔的!
孔明突然说:“我不是那个男人。”
夏雪情愣住了。
“你恨着他,又要把我塑造成那个样子,不矛盾吗?”他淡淡地说,“我就是我,不是什么孔昭辉的儿子,也不会像他一样。”
她瘫在沙发上,颤颤微微地拿起话筒拨孔昭辉的电话,拨通了她一句话没讲完就被挂断,再拨,就怎么也拨不通了。
后来张美丽和孔明一直住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张成新要地址一直没有告诉他,夏雪情那边没了动静。
她几面受敌,得不到支援,此时嚣张不起来了。张美丽清楚她心里那口气肯定咽不下去,而且对于他们的事也绝不会松口的。
那阵子她特别忙,几十页的毕业论文不是开玩笑的,还有答辩要准备。幸运的是她的工作差不多定下来了,由于她的实习工作比较出色,再加上白澜锦的照顾,就直接留在让人羡慕的那家大公司,不用为找工作的事情忙碌。
有天张美丽在翻词典写论文,孔明靠过来说:“美丽,我们拿了毕业证书就去结婚好不好?”
她下笔如有神,笔杆子挥得起劲,什么也没说。
毕业答辩那天,早几天就答辩完的孔明去学校接张美丽。两人从公交车站慢慢走回去。路过一个照相馆时他就不动了,拉着她进去。那里的工作人员问他们要拍什么,男生看了看身边的女孩,说拍结婚照。
就是那种两寸的结婚照。
她两腿像灌了铅,心想一定是答辩时的紧张劲还没过去,浑身僵硬地任孔明把她拉到板凳上坐好,两人头靠头。
摄影师说“笑”,闪光灯一闪。
连拍了几张都不过关,照相馆的人说了好几遍“帅哥笑一笑,不要板着脸”,他还是那样。
张美丽只想快点离开,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拉扯出一个笑容,接二连三不成功让她很烦躁。
孔明不是故意的,莫名对着陌生人笑他怎么也做不出来。
“那算了,别拍了,”她站起来迫不及待要走,手腕却被拉住。孔明坐着没动,仰头看她。
她感到头痛,转身一把捧住他的脸,咬牙切齿地:“想结婚就笑一笑,想吗?”
“恩,”他听话地露出两个小酒窝,甜蜜地笑了
在家等毕业证书的那些天里,段龙阳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她大吃一惊,这丫头不想上学了,要退学去国外学造型设计。
朋友中除了余小圆,就段龙阳和她玩得最好,这么突然要出国让她一时间有点难接受:“这么多人想上还上不了,你干吗不上了?”
“可是我成绩很烂啊,一个学期九门挂六门,再考再挂,这种学上得有什么意思?我早就受够了!”
出身书香门第的段龙阳从小就被要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成绩只能说是中等水平。本来上个普通大学就很好,硬是被家里人塞进高端的名校,跟不上大家是很正常的。家人对她失望又失望,在家里那些教育界泰斗、文艺界名人中她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当她瘦下来之后她终于发现自己感兴趣的是什么,她要争取自由!
既然段龙阳本人这么坚持,张美丽只能支持她。她这么一走,A市就没有再要好的朋友了,心烦的时候张美丽真不知道该去找谁。所幸余小圆也快毕业了,在电话里很兴奋地说想和美丽在一个城市生活,要回A市找工作。
张美丽既期待小圆回来,又害怕两人的相见。她隐瞒了余小圆太多事情,和不知情的朋友相处才能让她得到片刻的轻松,暂时忘却烦恼——而她很需要这样的避风港。
孔明是先被院里的主任提前叫回学校去的,那老头一直把他看作得意弟子。教授见到他,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说你们年轻人创业的机会多得是,留校跟着他再读几年多好。
不管对方是业界多有名的人物,孔明还是再次婉拒了老师的好意。老头满腹怨念,顺手把他的毕业证学位证给他,不甘心地问他为何这么急于事业。他歪头思考答案,像是出了神,那是教了他四年的教授第一次看见这个总是表情冷淡的男生露出微笑。
闲着没事干,张美丽几乎每天跑医院。
妈妈邻床的是个老人,病情没有徐默严重,家人还是认得几个的。只要医院看护对她说“你老伴来啦”,老太太就一扫之前的阴郁,明显快活一点。张美丽坐在妈妈的床边,看同样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很熟稔地给老太太喂饭,饭喂洒了还老头还取笑道:“你老糊涂这些年,我也老糊涂了。”
老爷爷以前还喜欢念叨老朋友里又是哪家老头走了,玩笑似地说:“都说女的比男的活得长,万一我要也先走了你可怎么办?”
有次把一直沉默自闭的老太太刺激到了,抓着勺柄想割脖子,被赶来的医生教训了一顿后老头再不敢提这类话题。
随着毕业的时间越近,张美丽在医院待的时间就越长,一坐就能一下午,也不说话就看着妈妈自己玩。
医院的伙食里还有切成片的水果,徐默嘴里吃着,好奇地看了一眼靠着床双手交叉的女孩,抓了一片递过去。女孩把身子坐直了些,握住她的手抵在额头上,然后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妈妈,我快结婚了。可能不会幸福,所以……”
“请祝我好运。”
第二天下午张美丽去学校拿毕业证书,孔明对穿学士服拍集体照没兴趣,而且他也有别的事要忙,就没跟着一起去。出门前他带着笑容亲了亲她的额头,说:“等下我去接你,早点出来。”
张美丽从来没有这么希望时间过得慢些,再慢些。浑浑噩噩地办完在学校的事,她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校门,再走一步就要跨出去,突然觉得好沉重。
这时手机振动了,她直觉就想把它扔得远远的,还是拿起来看了一下,发现是爸爸打来的才松了一口气。
“美丽啊,你今天是不是拿毕业证,晚上爸爸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用了,刚刚和同学闹得厉害,今天太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休息。改天再说吧。”
夏日的艳阳照得人头晕,她蹲在地上按住太阳穴,只想找个壳自己缩起来,谁也不见。
张成新以前就看好孔明那孩子,前阵子找他谈过几次,放心把女儿交给他。于是庆祝活动随便他们年轻人怎么安排,就简单地叮嘱了张美丽几句。
要挂断通话的时候张美丽只觉得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刚反应过来是谁,赶忙去抢救电话,想说还是和爸爸去吃饭吧,可惜那边已经先一步挂了。
“美丽,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男生关切地问。
她捂着额头,“有点累。”
“没关系,”他放心地笑了一下,“我可以背你去。”
“现在好多了!”张美丽声音提高了些,慌张地翻着包,“糟糕,出门太匆忙,我没带身份证。而且你怎么不提醒我回家拿户口本?我……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
孔明晃了晃了手里的包:“不需要准备啊,东西都在这里。”
她挣扎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爸爸那里……没问题吗?”
“那些人没关系,”他这么说着,牵起她的手。
少女的时候也想象过结婚的情景。双亲坐在一起,她把喜欢的男人带回家给他们认识,而自己也会跟着那个人到他的家里,被他介绍给他的家人。两人一起去买东西布置新房。妈妈还总说要把她那好几套贵重首饰留给她做嫁妆。
结婚那天应该有漂亮的婚纱,要好的女朋友穿上礼服当伴娘,坐在房里等着男方排着借来的长长的车队迎她。酒店里坐满了亲朋好友,两个人一起切开塔状的结婚蛋糕,父母握着她的手祝她幸福。
如果条件允许,或许还会有短暂的蜜月旅行。
是她的要求太高了么?
早从妈妈疯掉之后那种想象全成了笑话,她看到别人结婚也只觉得无可奈何。激情过去了,总会有互相厌倦的一天,为什么还会这么高兴呢?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坐在公交车上,窗外路边装饰豪华的婚纱摄影店一闪而过。小时候上学路过这些店,如果里面有女人在试衣服总会停下来看好久,总觉得每一个新娘子都好美,那时候就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如今明明连一秒钟的停留也没有,她还是神经过敏似地撇开视线,在心里告诉自己一点儿都不在乎。
那时候她是真的以为自己不在乎的。
后来参加余小圆的婚礼,已婚的她不能做伴娘。可爱的女人拖着曳地的婚纱转了个半圈,露出白皙娇小的肩头和后背,侧头眨着大眼问她:“美丽,好看吗好看吗?”
她穿了一身白色的套装,胸前别着精致的山茶花,摘下白手套细细地帮乱动的好友整理好裙子上的皱褶,戏谑一笑:“穿了婚纱我也认得你。”
“美丽,美丽。”
“啊?”她回过神来。
“这里签字,”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说。
“哦,签字啊……”张美丽拿过笔就签,没想到这时连写了二十多年的名字也会写错,红着脸涂改了一下才写好。
“小姑娘太高兴了吧哈哈,”办结婚证上了年纪的大叔整天都喜气洋洋的,打趣道。
她又低了低头,好象真的在害羞。
拿到红色小本子以后孔明看了好久,张美丽看不下去了,抢过去塞进包里:“好啦!看了没够啊?”
“想看啊,”他理所当然地说,嘴角弯弯的,一副喜不自禁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妈妈,是不是也这样开心,心甘情愿把一生都押在这个薄薄的血色证书上。办离婚证的她,孤独一个人,连唯一的女儿都不在身边,又是什么样的心情。签一个字,情结;再签一个字,缘尽。她可曾有过悔恨?
现在的自己,又是在干什么?
张美丽这一天过得恍恍惚惚,和孔明去买了菜,两人一起回家做饭。
她问:“想吃什么?”
“排骨,”像是早就想好了似的,他很快回答道。
张美丽轻松地撇撇嘴,糖醋排骨是她最拿手的一道菜,她只以为孔明是喜欢那味道才想吃。
菜做好了盛到盘子里,她正低着头擦手准备下一道菜,身后靠过来一个温热的物体。
她反手打了一下:“去帮忙切菜,我刀工没你好。”
轻易捉住一双小手,孔明从后面把下巴搭在她肩上,手掌包着她的去抓盘里的食物,张美丽皱眉:“手拿不卫生。”最后还是没拼过力气,挑了块带脆骨的肉送到他嘴里。
他就着她的手把排骨慢慢吞进嘴里,吃到头嘴还没停,含下那小巧的指头。也不知是吃排骨还是吃人,柔软的舌尖挑逗地抚过她的手指,缠绵地吸吮手心。
张美丽只斜眼瞄了他一眼,就腰部一紧被抱上料理台坐着。她两条手臂搭在他肩膀上,喘着气低声问:“你不吃饭了?”
“比较想吃你,”他双眸黝黑发亮,深不见底。
等到想起来还有大堆菜晾在厨房已经快半夜,张美丽翻身靠着床沿,一动也不想动,终于可以睡觉了。
“美丽,”谁知这人还不肯放过她,硬是把她拉到中间扳过身子,不停地晃她。
“干什么?”她眼也不睁,不耐烦地问。
像是有话一定要现在说,孔明把她拉坐起来,两人面对面。
想他又是哪根白痴神经发作了,张美丽冷眼看他。
孔明低头,抓过她的右手拉近自己,俯下身嘴巴凑到她的耳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微地呼着热气。
她睡意正浓,下巴抵在他肩头,半天什么也没听到就闭上眼,心不在焉。
空气像是停止了流动,一切都沉寂下来。
“张美丽,”她的手指突然被挑起来,有一个低沉性感的声音撞进她的耳膜,“我爱你。”随即手指根部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套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无名指上多出的银色指环,小钻石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若隐若现的亮光。
他把纤长的手指张开摆在她面前,笑着说:“你看,我也有一个。”
她的目光又粘在他的手上不放。
“被吓到了吗?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孔明意外地有些羞涩,“不能给你的更好的,对不起。”
看张美丽不说话,眼眸闪烁不明,愣住的可爱样子,他心里暖暖的。重新扣住她的右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
他几乎可以听到胸腔里的心跳声,问她:“感受到了吗?”
她终于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什么?”
他眼帘轻轻阖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脸上几乎是陶醉的神情:“很幸福……”
张美丽失眠了,孔明早已入睡。她的腰被搂得很紧,额头靠在他的胸口,感受他呼吸的频率,仍然睁着眼睛。
伸出左手旋转无名指上的戒指,转着转着就把它拔下来,在黑暗中举高观察。
她艰难地够到枕头边的手机,利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戒指,以便看个清楚。
就是一只很普通的小钻戒,戴在她手上不大不小正正好。张美丽慢慢转动它,不经意在指环内侧看到一排不平滑的痕迹。
可能是成分之类的标志。这么想着,她凑近了眼,靠着一点点光线艰难地辨认那一串字符。
立……立下……
随着一个一个字符的辨识,她的眼睛越睁越大,也许是没有顾上眨眼的原因,渐渐地感到疼痛和酸涩。
——立下此生的承诺。
她想笑,不知道这人是如何顶着一副严肃冷漠的表情对别人说出这种话,店员会不会被他吓到。
他是笨蛋吗?是笨蛋吗?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嘴角仿佛僵硬了无法牵动,喉咙紧缩到呼吸困难,满嘴苦涩的味道。
不能,她不能……
不停这么告诫自己,张美丽拼命把眼睛张大,再张大,但是不管如何睁大眼睛,还是很快模糊了视野,眼睫毛轻轻一抖动,泪水顷刻泛滥。
她咬紧了牙,极力克制住自己身不由己的颤抖,两手紧紧拽住手里的戒指,死命捂住嘴边的呜咽。
孔明睡得太沉了,他从未睡得这么塌实过,睡梦中他带着单纯无害的表情,嘴边勾起满足的微笑。此刻他正做他的美梦——在梦中,他和张美丽的生活也是甜蜜的,幸福的。
而他的新娘,窝在他的怀里,任眼泪浸湿他们的结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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