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戌时三刻左右,汴京灯火几乎尽数熄灭,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而唯独孟府的潇湘苑堂屋内的烛火始终不灭。
从和离书递上来的那一刻起,孟时淮便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陆妧夕的脸色。
无论过去娘子如何,即便她没有全心全意孝顺好母亲,但娘子已经够好了。
因此,当面临要放手的时候,孟时淮一颗心犹如泡在羞愧的池水中,浸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与不舍。
陆妧夕仔仔细细扫了一遍白纸黑字的和离书,上面几乎没写自己的过错,只写他们夫妻二人不和,算孟时淮还有些许良心。
眼见没有问题,陆妧夕这才松了一口气,至于面上的悲伤照旧,让孟时淮越发愧疚。
不等陆妧夕下笔,孟时淮一把夺过陆妧夕手中的和离书。
“等等,我再添置些东西。”
闻言,陆妧夕瞬间紧绷的心才落了下来。
她还以为是孟时淮后悔了。
添置些东西?
于是,灯火下,陆妧夕就这么看着孟时淮往和离书上又添了五十两的银子来弥补她们母女。
蚊子再小也是肉。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孟时淮几乎是狼狈般逃离了潇湘苑,留下陆妧夕一人。
和离之事,想必不用她动手,很快便能传遍整个汴京了,毕竟孟时淮着急娶郡主殿下过门,也许一两日的功夫就足够孟时淮用了。
这一夜,潇湘苑一夜无眠。
不少丫鬟被拉了起来,连夜收拾陆妧夕等人的物品,尤其在听说有赏赐时,收拾的动作都快了不少。
至于金宝园与云回轩那儿,自然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
次日一早,潇湘苑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得七七八八了,就剩收尾工作,差不多再半日一日功夫便足矣。
至于陆妧夕早就令人购置好的宅子则是在长顺坊的宅院处,三进的宅子,占地面积也不小,足够她们一行人生活了。
还是多亏了天子先前送来的五千两银子。
和离之事,尚未传出。
而天子的请帖却在午后未时二刻送到了陆妧夕手中。
鎏金请帖,捏在手中。
已经拒绝天子两回了,这一次再拒绝不合适。
陆妧夕的目光忽然一顿,发现请帖上的地址竟然不是景阳侯府,而是平安坊的金乌大街里的云文楼。
这是什么意思?
陆妧夕缓缓放下请帖,沉思期间不忘让汀玉等人给她收拾一番。
“娘~”孟容祯软软的声线悄然打断她的思绪。
一个低头,便是孟容祯抱着自己的大腿蹭蹭,挤压着孟容祯她那白软肉乎的脸蛋,玉藕似的胳膊环着自己的腿,看着陆妧夕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
她弯下腰把小人儿抱入怀中,接着任由汀玉与落槿等人动作。
“好孩子,给娘亲亲。”
陆妧夕的动作很轻,亲了又亲孟容祯弹弹的脸蛋,哄得孟容祯咯笑了起来。
“容姐儿,你喜欢这里吗?”
孟容祯仰头,最终老老实实摇头:“不喜欢。”她们会欺负我。
虽然小姑姑没有欺负我了,但是祖母还是不喜欢我。
我也不喜欢爹。
因为爹爹会护着祖母与小姑姑,亦或是别人。
陆妧夕神色不变,倒是音色里沾染了柔和。
“那娘带容姐儿走,好不好?去一个只有我们的地方。”
孟容祯歪头:“有落槿姐姐、秋桑姐姐或者白芷姐姐他们吗?”
陆妧夕认真点头:“自然有。”
闻言,孟容祯终于展颜一笑。
“好,那咱们走,容姐儿想走。”
明明得到了女儿肯定的答复,但陆妧夕确实满腹心酸。
这里有她血缘上的亲人,奈何这些亲人都不疼她的容姐儿,当容姐儿对他们没有半分念想。
罢了,往后有她疼容姐儿就成。
“午后娘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一份烤栗子好不好?”
孟容祯欢喜得又往陆妧夕怀里钻。
怀里的小人软得陆妧夕的心化了又化。
*
午后未时,金乌大街云文楼
一楼大厅的台上赫然站着说书人,抑扬顿挫的语气把在场所有人的心神都拽了起来,哄得不少人砸起银子让他再说说宫中秘闻。
“要说这人啊,虽生母出自小门小户,那架不住自个争气,先是在宫里苟且偷生长大,之后在怀阳公主的推荐下,进入了先帝爷的眼中。”
“若非怀阳公主,先帝爷怎么会注意到他还有个这样的儿子?”
“可先帝爷还是不关心十一皇子,待匈奴破了青州大门,占据青州而战死两个皇子、其他皇子不敢出面时,先帝爷才想到把十一皇子命为统帅。”
“你们说说,如若没有战死两个皇子,先帝爷又怎么会想到十一皇子呢?”
“由此可见,先帝爷根本不疼爱十一皇子,也就是当今天子。”
此时便有人出声反驳。
“大晋以孝闻名天下,无论如何,先帝爷都是十一皇子的父亲。”
这一说辞,引得不少人连连应和。
然而说书人都是嗤笑一声。
“父亲?先帝爷当真是十一皇子的父亲?”
此话一出,所有人呼吸一窒,连带着不少二楼包间里的窗子都被打开来。
被无数人盯着的说书人不急不缓接着道:“十一皇子的生母薛昭仪向来得先帝爷宠爱,可是在泠妃娘娘进宫后,薛昭仪惨遭冷落。”
“得宠多年,薛昭仪不曾有子,却在失宠后的一个月有喜了。”
“是以不少人认为十一皇子实则是薛昭仪与他人苟合诞下的。”
“要不然,十一皇子怎么会率兵镇压先太子的造反后就杀了先帝爷呢?说来说去,不就是先帝爷不是他的父亲吗?”
触目惊心的言辞说得在场人心跳砰砰砰狂跳。
却无人阻止。
反正陛下也不管这些事。
陛下只管他们不能议论怀阳公主之事,却不理会他们谈论自己与薛太后之事。
听到说书人如此毁坏陛下的出身,站在一楼靠近阶梯的一桌的胖胖下人气得火冒三丈。
但在见到自己身边的主子面无表情,甚至是笑得毫不在意吃着桌上的烧酒时,他满腔怒火却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顷刻间熄灭。
陛下。
确实,若非因为陛下不管这些人的嘴碎,要不然陛下的恶名怎么会传得整个大晋都知晓?
不知看到了什么,孙永福眸子登时一亮,小心踮起脚尖挪了挪自己的身子。
期间尉迟璟毫无察觉。
忽然,一双柔软温热的手覆盖上自己的双耳,那一刹那,杂音戛然而止。
他所有的心神都被这手心温度吸引,仿佛世间只剩下这会炙到心口的温度。
“陛下,这儿嘈杂,我们去楼上包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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