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也心里咯哒一下,他们昨天演得那么好,怎么还是穿帮了?
事实上,尉迟从不觉得她那一招真的能骗过申老板,听着这话,低下头问身旁的鸢也:“有这回事吗?”
……确实是喝了一个星期酒,来接她的确实是不同男人,有时候是她小表哥,有时候是管家或者佣人,鸢也对了一下尉迟的目光,顿了顿说:“没有。”
尉迟笑意单薄,重看向申老板:“她说没有。”
申老板一挥手:“她怎么可能承认!我这里有人证,尉少不信,我可以把人叫上来当面对质!”
然而尉迟一言蔽之:“我相信她的话。”
申老板眼睛一下子变得阴骘:“那你是不相信我说的?”
包厢里的气氛悄然凝固,开始有剑拔弩张的趋势,邵谦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捏紧了,申老板那边的人也开始目露凶光。
鸢也夹起一小块鱼肉,吧嗒一下,掉回碗里。
尉迟端坐不动:“这是一个误会。”
刚才谈深度合作,被尉迟四两拨千斤绕开,申老板已经不快,就想拿鸢也来杀杀尉迟的威风,没想到他连一个女人都这么护着,甚至直接地驳他的面子,这口气他要是还继续咽下去,以后也就不用在珠三角混了!
“没有什么误会!”申老板直接定罪,“她就是仙人跳,跳完尉少还去跳小卢,搅黄了好好的一桩买卖,我是东道主,理应出面主持公道,尉少,你把这个女人留下,和小卢的合作继续,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和气生财!”
鸢也心弦一紧,她坐在这里听了这么会儿话,大概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简而言之,尉迟想把尉家几十年的沉疴顽疾除掉,然而青帮死缠着他不放,直接合作不成,就想来迂回的,继续撮合尉迟和卢老板,非但如此,还尉迟把她交出来,让他这出口气。
她暗暗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心想自己怎么那么缺心眼,听他说会保护她居然就真的相信他会保护,说到底他们才认识第二天而已,他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为了她彻底开罪珠三角的老大,他……
“我没有这个规矩。”尉迟不疾不徐地出声,同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黑桃木筷与骨瓷架托相碰,细微地“哒”了一声,清脆犹如落子,一句定局。
鸢也愣住,一下子看向他,那侧脸优越,眸子星辉,亮堂而魄力,叫她心头平白地悸了一下。
申老板称霸珠三角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接二连三下过面子,何况这个人还是小辈,一只手按在桌沿,要不是顾忌尉迟背后的尉家,他早就掀翻了,此刻脸色极为难看:“尉少,你要想清楚,女人多的是,合作可就只有这一次。”
“卢老板冒犯我的人在先,尉某没那么大的气量。”
也就是,免谈。
聪明人说话都不在明面上,看起来是拒绝和卢老板合作,实际上就是拒绝和他的合作,而且拒绝得彻底,态度明白,不想就是不想,一点都不想。
申老板咬住了牙齿,颧骨绷得紧紧,可见是气得不轻,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样:“那就送,尉少下船。”
尉迟颔首:“多谢申老板今晚的招待,下次有机会到晋城来,我再做东。”
话毕他不久留,拉了鸢也便走。
他们前脚下船,后脚申老板就掀翻了桌子。
尉迟面色不改,脚步均匀而快速,直接上车。
“走。”
司机知道轻重,一脚踩住油门,飞驰出去。
鸢也看向窗外,和他们一起来的另外两辆车也跟上来,一左一右护着他们,离港口越来越远,她的心反而预感到什么不安,更加七上八下。尉迟目光收纳着前方的夜色,说:“从兴起路走,通知凌璋接应。”
“是。”司机马上拿起手机。
鸢也心想,申老板给了尉迟最后一次机会,尉迟还是不吃敬酒,他哪怕是为了自己珠三角老大的面子,今晚也要再请他吃一顿罚酒,他们这一路回半山别墅,怕是不容易……她想着才发现尉迟还握着他的手,不知道是忘了松开还是其他,衬衫袖子微微上卷,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以及一串红宝石手串。
红白相衬,硬生生让这个疏淡俊雅的男人,也有了几分妖色。
她把手撤回来,轻咳了一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会被申老板拆穿啊?”
尉迟淡道:“你那个小把戏,糊弄一下喝醉的卢老板可以,申老板不行。”
鸢也一梗:“那你还采纳我的建议?”
“无论如何是需要一个借口,既然无论什么借口都会是一样结局,那就哪个都无所谓。”
鸢也算是明白了,感情他说的把摊子“掀”了,就是字面意思,他本来就是要和卢老板申老板翻脸的。
也就在这时,车外一声枪响,鸢也猝不及防,叫了一声:“啊——!”
尉迟倏地转头,原本完整的后窗玻璃上,此刻有一个子弹打出的浅坑。
尉迟既然早就料到最后会是撕破脸皮,就有做好准备,车子是防弹的,毫无准备的鸢也则是惊愕万分:“他们疯了吗竟然开枪?”
青城是陈家的地方,从她外公那一代起就有规矩——陈家地界,不见枪火。
这个三刘子,改名叫二流子还差不多!
尉迟从车座下面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都是枪支配件,他眼睛在看窗外,手上在组装枪支,嘴里还回了她的话:“确实疯得厉害……趴下!”
鸢也完全是本能地听从,护住自己的脑袋趴在座椅上,紧接着就感觉车子一阵左摇右摆,横冲直撞,同时伴随着接二连三的枪响,都是近在耳边。
她胆子再大,也只在电影里看过这种场面,从未亲身经历,嘴唇在紧张里变得苍白。
噼里啪啦持续一会儿后她抬起头,发现司机被打死了,他那边车窗打开,应该是在开窗还击的时候中枪的,但是脚还踩在油门上,车子还在不断往前。
鸢也心头一慌连忙去看尉迟,他的窗户也开着,微眯着眼睛,如一只猎豹在黑暗中寻找对手,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了几缕在眼睛上,少了端方,多了野性。
他突然转头问:“会开车吗?”
哪怕是在凶险的情况下,鸢也的脑子也转得快,知道他想让她去做什么,立即点头:“会。”
尉迟看她一副故作镇定的样子,笑了笑:“窗户关上。”
……
这是鸢也活了二十一年,最惊心动魄的一晚。
——十五岁的游轮是恐惧,而在这种一个不小心就能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枪林弹雨里,根本没有时间去恐惧。
她脚下踩着油门,双手紧得几乎要将方向盘捏碎,只看着前面的路,尉迟和他的手下怎么配合怎么开枪,她都没有管,耳边都是砰砰声,已经分不清远近,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车开到兴起路,那样就安全了,安全了,安……
突然!一颗子弹打在她的车窗上,砰的一声,玻璃立即传来裂开的细微声响,鸢也本能地一惊,手一滑,车轮就地飘移撞上一棵树,她同时踩住刹车!
车子整个停下,尉迟打出一枪后迅速升起玻璃,回头看她吓得双手双脚都离开了操纵,像一只受惊的仓鼠,又笑了一下……真的不知道他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别停,继续。”
后来这四个字,在某些场合,他也会说的。
鸢也呼吸急促,她到底只是普通人,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扭去看车窗上的裂缝,是被子弹打出来的,忍不住地去摸了一下,指腹下的粗粝,是她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的反馈,她突然,有种,释然的感觉。
……姜宏达和宋妙云杀了她的妈妈,她要做的是报仇,让那对狗男女去给她妈妈谢罪,而不是天天用酒精麻痹自己,折磨自己。
对,她要活着回去,跟他们算这笔账。
鸢也定了定神,重新启动车子,一个利落的转弯直接开离了山林,上了兴起路,尉迟的人果然已经在接应。
有了援军,他们逐渐占了上风,申老板派出的七八辆车都依次撞毁在路上,最后跟上来的只有一辆,眼看着任务失败回去也是个死,司机索性豁出去了,直接一踩油门,不顾一切撞开挡路的车,冲向尉迟和鸢也!
兴起路的一边是水池,这一撞他们必定都要掉下去,车子落水轻则淹死,重则爆炸,尉迟当机立断:“跳!”
鸢也不假思索迅速推开车门,在车子撞上来的三分之一秒里,和尉迟前后跳车——
水泥铺就的马路硬如铁块,毫无缓冲作用,鸢也接连滚了几圈,起初疼痛还没有传到感官里,她还能靠自己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只是眼前一片灰蒙蒙,什么都看不清,就见两车相撞“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巨大的火光腾空而起,鸢也被气流推到,再次摔倒地上,才终于感觉到来自四肢百骸密集的痛。
她爬不起来了,一阵阵耳鸣,模糊地听见邵谦他们呼喊:“尉少!尉少——”
尉迟……
他好像比她晚跳一步,是死了,还是被炸成缺胳膊少腿啊?
鸢也艰难地扭头,好像看到一个人走向她,但是没等她看清楚,意识就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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