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白鹏都没有睡着。他修炼“离梦神功”代替睡眠本是常有的事,这次却是因为心里太多念头翻腾起伏所致。
早上刚听到隔壁有了些动静,白鹏便穿戴齐整,到门外等候。因此,陈思梅一出门便看到了面色平静的白鹏。
“小孩你在等我?有事吗?”陈思梅上下打量白鹏。
“思梅姐姐,昨日你跟我说了那些话,我一夜没睡,想好了,既然得不到心爱之人,我便得那帮主之位,孟家的婚事我答应了。请转告总镖头,请他派人通报孟帮主。”
屋里的小呆闻言翻身坐起,也不穿鞋,跳下床开门探头,只见白鹏和陈思梅正神色古怪地对视。
“哥!你怎么有那么多婚事!”
陈思梅这才挤出一脸笑容:“你哥就是个香饽饽!”随后拍拍白鹏的肩,“小孩,你这么做就对了!姐姐替你高兴!”说完转身离去。
白鹏瞟了小呆一眼,便低头看着地面,也不说话。
忽然远处“啪”地一声,两人扭头望去,只见陈思梅被一把横在地上的大扫帚绊了一下,当即骂骂咧咧地将扫帚踢出八丈远,才又继续向里院总镖头住处走去。
白鹏看着陈思梅的背影发愣。小呆又问:“哥,怎么回事?”
白鹏转回头来,叹了口气:“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了。你去穿衣穿鞋,厨房快开饭了,咱们边吃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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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议事厅中的例行议事是总镖头向大伙逐一引见新加入的伙伴。共有十二位镖头,二十五位镖师。最后总镖头要求大伙相互攀谈熟悉一下,未来走镖需要一两位镖头加两三位镖师组成一队,队伍倘若相对固定些,配合便会更默契。至于谁与谁搭配,有了交情再自行组合。
另外,镖局已然接了一单大生意,总镖头分派给了吴大海和蔡七这对老搭档,让二人挑几个镖师着手准备出发。
散会之后,众多新人都围住了白鹏说话,毕竟“白鹏展翅”传遍江湖,也算一位名人。
然而白鹏却魂不守舍,敷衍几句便带着小呆离开了议事厅,林海芸也跟着离去。
“这位白镖头傲气得紧!”一位新镖头皱眉道。
“嘿嘿,他们三人联手足以横行江湖,还要咱们这些累赘作甚?”
“我看他恐怕名过其实!未必有多少真功夫!”
“二十八寨总盟主是他手下败将,你说他有没有真功夫?”
“哼哼,仗着是个小白脸,把总盟主的女儿搞到了手,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假打做戏呢?”
……
白鹏自然不知道这些人的背后议论,就算知道了也懒得理会。他本想带小呆出门逛街游玩,毕竟连他自己来了湖州都还没有仔细领略府城的繁华。可身后却跟上了令人头大的林海芸。
林海芸这次纠缠白鹏的理由相当有力:昨夜她的那套红衣被小呆柴刀砍得七零八落,此刻不得不借了总镖头妻子的淡紫色衣裙穿着,白鹏无论作为凶手的哥哥还是被害人的老公,都有责任帮她出资购买新衣裳。
于是,“联手足以横行江湖”的三人表情各异地走在了街上。白鹏心事重重,眉头紧锁。小呆东张西望,蹦蹦跳跳,全然没有了昨晚大战林海芸时的冷酷。
林海芸则双腿并拢,手按裙摆,倒腾着小碎步跟在白鹏身后,半低着头,表情羞涩,像个很少跟老公出门的贤惠小媳妇,与平日的“女大王”风采更是大异其趣。这倒不是她有意做作,而是另有原因。
时下中原女子大多穿裙装,也就是林海芸此刻的穿着,层层叠叠外裙内裙,却没有裤子,也有人穿亵裤的,但一概都是开裆裤,否则在茅厕中还要解腰带,就麻烦大了。
平时尽管长裙曳地,遮得严实,但万一有什么意外被掀起了裙子,里面便是光溜溜的,因此非但不能骑马,更不可起飞腿踢人,走路时都要小心翼翼。不但女子如此,有身份的男子也多半是外袍中衣层层叠叠,里面却无旁物。倘若大才子唐伯虎潇洒吟诗时,有好事者突然掀起他长袍,大伙皆会看到他白花花的屁股。只有骑马的胡人、走江湖的武人以及做工的、当兵的粗人才会穿裤子。读书人与大家闺秀是羞与为伍的。
林海芸平日穿的红裙较短,不妨碍施展武功,配上红裤子,既收艳丽之效,又无走光之虞。而总镖头的爱妻却是一位正统淑女,林海芸穿了她的衣裳,便感觉自己下边凉风习习,仿佛什么都没穿一样,走路迈不开腿,一脸羞涩表情也就顺理成章了。此刻若遇到敌袭,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还手。
白鹏在一家银铺将那二十两银元宝兑开,十八两散碎银子收在衣袋中,另外二千文铜钱扣除一百文手续费后,用绳子串了围在腰间系好。再出门时身上沉甸甸的,越发有了阔佬的感觉,心情也好了许多。
“古诗里写道,人生最得意的,便是‘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可我腰上缠了两贯便这样沉重,真缠上十万贯,压也压死我了,如何去得扬州?哈哈”
林海芸瞟了白鹏一眼:“白大侠真是豪阔,令人羡慕。给你那大嘴姑娘赎身的银子想来已经够了?再不赎身,晚上李公子又要去找她了。”
白鹏刚刚愉快起来的心情又阴郁下来,横了林海芸一眼:“桂枝的嘴是比你大,但眼睛更比你大一倍,又不像你这样尖嘴猴腮,可比你好看多了!”
“嗯,好看好看!好看的姑娘人人想看,晚上我陪你再去偷看如何?瞧瞧今晚她陪的是日思夜想的李公子,还是牵肠挂肚的王公子?”
“桂枝对我是真心的!”
“当然是真心的,她对李公子王公子赵公子张公子也都是真心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你还有完没完!我就算娶桂枝也不会娶你!你吃这没来由的醋,不累吗?”
“我哪是吃醋?说了几句真话而已。小呆,你说嫂子讲的对不对?”
小呆不吭声。
林海芸笑了:“你看,倘若小呆不赞成我,岂有不帮你说话的道理?”
白鹏也不再吭声,脚步加快,只盼将林海芸甩得远远的。
“哎,走那么快做甚!等等我!”林海芸连忙加快了小碎步,按着裙子紧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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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成衣铺中出来,白鹏的脸拉得更长了。
铺子里现成的女装本来就少,大户人家都是找裁缝定做,穷人家买了粗布自己裁,所以柜上只有几套别人的退货,自然都是些淑女裙装,绝不符合林海芸的要求。
尽管如此,林海芸仍将那几身衣裳试了又试,还拿到小呆身上比划,吓得小呆逃出门去。最后不要说白鹏,连老板都已不耐烦,林海芸终于决定,量身定做“短裙长裤一身红”,同时那几套没人要的绸缎华服也统统买下。理由是“怪好看的,改改还能穿。”
这一来,白鹏的十八两纹银瞬间只剩了六两。在答应了帮林海芸付账买衣服之后被狠狠敲了一笔,白鹏心中的窝囊都在脸上写了出来,好像霜打的茄子,蔫搭搭地还红中透紫。
林海芸一双细眼却笑弯成月牙,配上那小脸尖下颌,如同偷吃得逞的小狐狸。向前探身回望白鹏:“白大侠,有点不高兴?”
白鹏站住不动,瞪视林海芸:“我一辈子都没花过这么多钱买衣裳,你把能穿的不能穿的全都买下来,只因付账的是我,对不对?”
“你这人怎地如此小气?老公帮老婆买衣裳天经地义。哈哈”
“我几时承认你是老婆了?没见过你这样贴上来硬做别人老婆的,甩都甩不掉,你贱不贱!”
听到个“贱”字,林海芸顿时变色,笑意全无,咬了咬嘴唇,将手中新买的衣裳塞进白鹏怀里:“我逗你玩的,拿去退了吧。我来隆昌,我叫你老公,也是瞧你人傻有趣,逗你玩的。现在你无趣了,我不玩了。”
“好!你到隆昌就是存心来骗我折腾我的!就算我以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仇也报完了,可以走了吗?”白鹏大喊,引得路人都在观望,小呆在一旁不知所措。
林海芸一字一顿:“我不玩了,自然立刻就走。走之前再多说一句。陈思梅叫你小孩,却早已不当你是小孩,我叫你老公,却从未将你看作老公,那大嘴女人说只爱你一个,却只拿你当冤大头。你这人不爱听真话,假话却句句当真,早晚被人把裤子都骗干净!”
“我光屁股也不关你的事!滚!”
林海芸冷冷一笑,又扫了小呆一眼,挥挥手,转身便走。裙摆也不按着了,小碎步也不倒了,大步流星,转眼消失在街角。
白鹏气得全身发抖:“亏我起初还真以为她想嫁我!女人都他娘的是骗子!”
小呆怯生生地瞟了瞟白鹏,将脸扭向别处。
白鹏将手中那堆衣裙狠狠摔在地上,一搂小呆肩膀:“走,哥哥带你去集市吃好吃的!”
街边不显眼的角落,一个摊贩模样的男子悄悄跑开,转入小巷,语速极快地向一个头扎红巾血手帮众低声喊道:“白鹏转上南大街向东走,那女子离开了,只剩一个小孩跟在旁边!”
血手帮众一点头,转身向更远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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