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不会轻功,但夜色中潜行的步伐既迅捷又寂静,时快时慢,如同野猫捕鼠。唯一美中不足便是对“夜行”并无经验,又心急出门营救哥哥,身上还是新换的月白中衣,连深灰色外衣都没顾得穿,白惨惨飘乎乎地如同幽魂,
要寻哥哥下落,先得看看那个与哥哥纠缠不休的恶女人在不在。小呆贴着墙,从房后摸到东边,听吴大海房中传出如雷鼾声,隔壁就是恶女人居所,这鼾声倒是极好的掩护。小呆绕到前面,等到下一声鼾响便试着推门,门居然未栓,应手而开。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砍头妖大人深夜登门,有何贵干?”正是恶女人的声音。
小呆反手一刀,只见林海芸暗红色的身影后仰着腾空而起,同时衣袖挥舞,点点寒光漫天而来。
小呆刀光连闪,“叮当”几声,身形已从密集的“红花银针”冲过,朝着那片飞行的红云飞奔,速度竟不比轻功绝顶的“红罗刹”逊色多少。
林海芸不敢停留,脚在地面一点,再度飞起,掠过小池塘,落在假山之上。小呆既不会凌空飞舞,也不懂蹬萍渡水,只得停在池塘这一侧,柴刀斜指林海芸:“有本事你下来!”
林海芸却不肯下来,仍端坐在假山之巅,翘起二郎腿来:“怪不得呢,砍头妖大人刀法如此厉害,轻功诡异,还不怕暗器,屠灭几个山寨原是举手之劳,不足为奇。只是我林海芸究竟如何得罪了你老人家,值得你深更半夜屈尊劳驾来取我性命?”
“我才懒得杀你!但我哥哥深夜不归,是不是你捣鬼?”
“你哥哥?白鹏啊,哈哈”林海芸笑了起来,“幸亏隔壁那位鼾声太响,害我彻夜难眠,才让我先是得知了白鹏行踪,后又逃脱了你老人家的一刀。”
“我哥哥在哪?”
“你哥哥正在与人贴身肉搏,丢盔卸甲,凶险得紧呐!”
“啊!在哪里?我现在就去!”
“你去又有何用?此事他定不愿你帮忙!”
“愿不愿是他的事,帮不帮是我的事!快说!”
“哈哈,”林海芸笑道,“你连衣裳都没穿,披着中衣光着脚丫连夜直奔青楼,再急色也不必如此吧?”
“青楼?”
“是啊,否则你以为白鹏正在与何人肉搏?唉,他这人心肠太软,本去寻物,却被个大嘴丑女几句诉苦就骗上了床,还喊着要替人赎身呢。这样的老公,日后太难管束,真是让人头疼啊!”林海芸以手加额,连连摇头。
“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你再不说实话我就不客气了!”小呆绕过池塘,奔向假山。
“奇怪,你又何时对我客气过呢?我还是你嫂子呢。”林海芸仍然笑容满面,好整以暇翘着她的二郎腿,料定小呆爬不上这陡峭怪石。
“嫁我哥?你休想!”小呆向前猛冲,瘦弱身躯中陡然爆出一股怪异之力,纤细的两腿将铺路的石块蹬得四处乱飞,只一瞬间身形速度已如出膛的弹丸,眼看就要撞上假山之际,小呆抬脚一踏,身体拔地而起,同时一刀挥出。
林海芸“哎呀”一声旋身闪避,同时脚踢小呆,手推山石,身体平平飞出,落向山后院墙。小呆毫不停留,脚在石上猛蹬,如影随形追到空中,刀光又是一闪。
“当啷”一声金铁交鸣,小呆落脚于分隔前后院的白墙之上,林海芸火红的身影高高飞起,落向一棵大树,一手环抱树杈,另一手持一柄软剑在月下闪着寒光:“哼,我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得拔剑!你究竟师承何派?”
“我没有门派!”
“哼哼,白鹏还有个赵家武馆当幌子,你这样的身手居然没有门派,你敢说,我却不敢信!”
“你爱信不信!”小呆跳下墙头,向大树飞奔而去,到了近前如法炮制,脚在树干一踏,跃起丈许。然而林海芸所处位置太高,小呆一刀挥空,又落回地面。
林海芸大笑:“哈哈哈,个太矮,腿太短,够不着我,好可怜!”
小呆迅速跑到远处,拉开更大距离,再次向大树冲刺。林海芸也不怕,继续笑道:“小子,刚才假山上擦身而过,我看你似乎有胸,怎么回事?你若肯脱了上衣让我瞧瞧,我就下来。”
此时小呆已完成助跑,大树被撞得巨震,落叶纷飞中,白色身影如鬼魅般扑到林海芸面前。只一眨眼间,半空中“叮叮当当”十几声刀剑撞击连成一片,紧接着林海芸惊呼一声,凌空翻出,小呆继续紧追不舍。
两人这般如此,从后院打到前院,又从前院打回后院,高来高去的一朵红云总是被地面一团白影尾随,两者每次相遇,都是短促密集的刀剑撞击声,随即再度分开。
这点动静足以惊醒一些新来的镖头、镖师,人们纷纷披衣出门观战,但吴大海和蔡七等人却没出来。在屋里已听得明白,砍头妖对红罗刹开战,这也是常人能看的热闹?不留神被波及到,丢了性命就太冤了。
“且慢!”林海芸落在井台上的木亭顶端喊了一声,“我问你个简单的,你是不是女子?”
小呆喝到:“你才是女的!”纵身扑上。
“哼,我本来就是女的!接我一招天外飞仙!”林海芸凌空飞落,身如红云,软剑化为一道流光,与小呆迎面撞击在一起,“当”地一声,红云再度高高飞起,流光却飞向另外一侧,远远落地,插在地上。
“停手吧,我不跟你打了!”林海芸连续几个起落,站在白鹏居所屋顶,脸色被月光映得惨白,身上红衣处处残缺,右边大半截衣袖也没有了,露出一段莲藕般的手臂来,“白鹏好好的没事,你来打我作甚!”
小呆从地上拔起林海芸的软剑,掂了掂,又随手丢弃:“哥哥叫我不可随便杀人,我才没有杀你。”
林海芸悻悻地跳下房,捡起自己软剑,插回状若腰带的剑鞘。随后绕着小呆走了半圈,压低声音道:“你少得意!我也是不想杀害无辜才没出杀招。假如哪天让我发现,你女扮男装跟在白鹏身边是有不良图谋,你会知道我的厉害!”
“我才不是女扮男装!我是男人!”小呆抗辩道,却下意识地用手臂挡在了胸口。
“嘿嘿,嘿嘿……”林海芸冷笑着,向自己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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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鹏没有在近春楼过多停留。忙乱时浓情似火,刚刚完事便对身下的女子没了兴致。心想:“我怎么让这荒唐事又发生了第二次?奇哉怪也!”他对桂枝连纳妾的想法都没有,更不必说明媒正娶终身厮守。不过既然昏头昏脑地答应了帮人赎身,这诺言总该兑现,不知需要多少银子?
白鹏心中盘算着,挣脱了桂枝手臂纠缠,再应付几句,便离开近春楼回镖局。
一进自己的门,便看到小呆在床里侧面朝墙而睡,一双脚丫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脚底板漆黑。白鹏对此并不介意,只要脏而不臭,怎样都可忍受。
不过,此刻看小呆的脚板居然还有些血迹,凑近了细细端详,有不少新鲜划破的口子,严重处仍在隐隐渗血。这样可不行!白鹏立即端了木盆出去,到厨房烧了些热水,兑得凉热合适了,端回屋内。
“小呆!小呆!”白鹏在小呆肩上拍了拍,却没有反应。无奈,索性掀了被子,抱住小呆的腿,将他整个人拉得横了过来,脚也伸出床外。
这下小呆无法再装睡,坐起身来,招呼道:“哥,回来了?”
“嗯,回来了。”白鹏将小呆双脚按入盆中浸泡片刻又放回盆沿,再握住他一只脚,拿手巾沾了水在他脚板上轻轻擦拭,口中问道:“疼不疼?”
“不疼。”
“你脚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没有鞋,怎么光脚乱跑?”
“没什么事……”
“平时懒得洗脚没关系,一旦有了伤口,还脏兮兮的便容易溃烂,那可就麻烦大了,以后千万记得!”白鹏絮叨着,不断涮洗手巾,轮番擦拭小呆两个脚板。
忽然间,发现几滴水高高落下,在水盆中溅起水花来。白鹏抬头,看小呆眼中哗哗地流泪。忙问:“怎么?是弄疼你了吗?”
“没,不疼。”小呆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只是…….从来没人对小呆这么好,所以,不知怎么,我就想哭。”
“嗨,洗个脚而已,我喝醉的时候思梅姐姐也给我洗过一次。”白鹏笑道,“你这脚上好多老茧,是不是从小没鞋穿?”
“嗯,小呆家里穷,过年才有新鞋,天还没热就破了,上山砍柴都赤脚的。”
“唉,真是可怜的孩子……”
聊着聊着,脚洗干净了,白鹏扶小呆躺回床里,帮他盖上被子,挤干毛巾出门倒了水。
再回来时,看小呆又坐了起来,大眼睛瞪得滚圆看着白鹏。
“怎么了小呆?快睡吧。”
“哥,你为什么去青楼?”
听到这话,白鹏顿时满脸通红:“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老婆告诉我的。”
“我老婆……”白鹏愣了一阵才明白,“林海芸吗?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在青楼被一个大嘴丑女骗上了床。青楼都是坏男人坏女人去的地方,哥哥是好人,怎么也去?”
“她!”白鹏心中一震,那婆娘居然跟踪自己!而且自己还不能察觉,被轻功如此高明的恶婆娘缠上可真是麻烦!口中对小呆解释:“别听她胡说!”
白鹏脱下外衣,吹灭油灯,在床外侧一躺,手中捧着布老虎,递给了小呆。
“小呆,我今晚出门寻回了一件最最宝贵的物事,送给你了!”
“这是……”小呆轻轻抚摸布老虎,借着微弱月光仔细查看。
“这是花花送我的布老虎,我把花花看作妹妹,花花把我当作哥哥,不过扮家家的时候我们就是娘子相公,呵呵……”白鹏沉浸在往事中,笑了笑,眼中又有些朦胧,“花花也是脸蛋晒得红红的,若你是女子,还跟她有些相似。可惜她后来死了,我每次想起来都是揪心地痛。”
小呆听着,默默将布老虎按在了自己心口,头移过来靠在了白鹏肩上。
“小呆,这布老虎你要收好,咱们江湖飘零,没准哪天会分开,但布老虎在,我就在。我一直都会牵挂你,爱护你。”
小呆的手臂伸过来搭在了白鹏胸口,低声道:“小呆和哥哥,绝不分开!”
白鹏笑着拍了拍小呆的手:“能不分开当然不分开,但将来的事,谁知道呢?睡吧。”
夜过五更,千家万户都在酣睡,但总有些人难以入眠。此刻就包括白鹏,还有与白鹏有关的许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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