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他意外的是，林蔚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的泪水仿佛从细雨，到骤雨，又到山洪爆发般，堵都堵不住。
她在自责。
一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在孤独的时候，在生病的时候，在难受的时候，没有妈妈陪在身边，她心里便无比自责。
沈知节骂得对。
是她的错，这顿骂是她活该承受的。
她不能原谅自己。
就算是身不由己，她也不能原谅自己给女儿带来的伤害。
不能……
脸上突然传来了布料摩擦的触感。
原来是沈知节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衬衫袖口为她擦拭眼泪。
衬衫的棉质布料本来触感柔软，但是他慌乱无措的动作却在不经意间加重了力道。
擦在泪水打湿的脸上，让林蔚感觉有些微微的疼。
她扁了扁嘴，微弱的声音饱含着委屈：“疼。”
原本还在不停擦拭眼泪的手瞬间僵住了。
沈知节那双略带凉意的修长手指缓缓伸过来，轻柔地触碰着林蔚的脸颊，感受着因为过度擦拭而微微发红的肌肤。
指尖如同羽毛般轻盈，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脸庞，然后慢慢滑落至她的后颈。
林蔚的头部毫无防备地被紧紧按住，整个脸深埋进了沈知节宽厚坚实的胸膛里。
他胸口上的那滴红色的辣椒油，在林蔚眼前放大。
红艳艳的，鲜艳而刺目。
眼泪瞬间将沈知节胸口的衬衫布料浸湿了一大片。
领带蹭着她的脸，又凉又滑。
那精巧的领带结还是她亲手打的。
林蔚的情绪瞬间失控，仿佛决堤的洪水一般无法遏制。
不管不顾地，她伏在沈知节怀里大声嚎啕起来。
恸哭的声音在电梯里回荡着。
好委屈。
她真的好委屈……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又何尝是她自己想要的？
七年……
她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女儿，失去了堂堂正正做母亲的资格，卑微地活着，这哪里是她想要的人生？
她曾经也是一个鲜活的少女，曾经也是有梦想的啊……
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她应该能够过正常女孩的生活吧？
应该能够过平淡无奇的一生。
恋爱，或者不恋爱。
结婚，或者不结婚。
或者，一个人旅行，到很远的地方，过自由的生活。
或者，宅在自己的小屋里，做五彩斑斓的梦。
不管哪种生活，都好过如此刻般，如履薄冰，藏头露尾。
小心翼翼，只为了能守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
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衬衫都被你哭花了，你总不能在电梯里哭一天吧？”
林蔚听到这句话，猛然惊醒。
她竟然哭到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身边是何人。
惊慌之中，她匆匆倒退，立刻退出了沈知节的怀抱。
沈知节怀里一空，心口感觉到一片凉意。
低头看时，那胸膛处的一片衬衫已然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本来只沾了一点油渍，这下，又被眼泪打湿了一大片，皱巴巴的。
林蔚带着浓重的鼻音向他道歉：“对不起，沈先生……我把你的衬衫弄脏了，我会帮你拿去清洗的。”
“你弄脏的，你当然要负责。”沈知节微垂着眉眼，“过来，帮我换衣服。”
林蔚没动，睁着红肿的眼睛愣愣地看他。
“愣着干什么，我手还伤着呢，不方便解扣子。”
沈知节晃了晃手上的纱布。
林蔚更是疑惑地眨了眨眼。
她不理解。
解扣子不方便，那早上系扣子是怎么系的？
但她此刻终究是心里有愧，没问出口，只能默默地跟着出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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