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头顶,则是一个个造型各异的巨大花灯。
大的甚至能达到数丈,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流光溢彩,满目琳琅。
而在靠近宫城的地方,更有一座十五六丈丈的巨大花灯,上面还点缀着许多小的花灯,看上去如仙境一般。
在这之外,还有一辆辆京城各家知名铺子赞助的花车,用巨大的轮子拉动,上面是一个平台,摆放着自家造型精美的花灯,打起自己铺子的招牌,一帮人在平台之上载歌载舞。
甚至有些还是胡商,就有那漂亮的胡女在行进的花车上,跳起了胡旋舞。
那纷飞的衣裙,那袒露的小腹,那性感的肚脐,那轻纱蒙面的魅惑,看得女人们立刻伸手去捂身旁男人的眼睛。
夏景昀忍不住感慨道:“不愧是名闻天下的上元灯会,实在是让人有些叹为观止!”
冯秀云笑了笑,“以前上元灯会连开十日,那才叫真热闹,直到最后一天,号称是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至旦,灯火光烛天地,终月而罢。可惜后来出了个乱子,朝廷就改成只在上元节当日,声势稍弱了。”
白云边则骚包地摇着扇子,张口吟诵,“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辇隘通衢。古人之言诚不我欺!”
夏景昀微微颔首,“走吧,咱们也去玩玩。”
陈富贵和白家护卫一左一右,护卫着这一行三人,在灯会上慢慢逛着。
夏景昀和白云边、冯秀云一起饶有兴致地猜着灯谜,忽然瞧见了一个谜面。
【怎生得黑,打一成语】
白云边想了一阵,答不上来,夏景昀微微凝神,正待回答,一旁响起一个婉转如黄鹂又清脆如山泉的声音,“谜底可是不明不白?”
夏景昀下意识扭头看去,正好对方也侧目看来,四目相对,对方嫣然一笑,“夏公子,抢了你的题,不会见怪吧?”
夏景昀笑着摇了摇头,“秦姑娘聪慧过人,在下甘拜下风。”
“小女子的一点微末本事,哪儿敢在解元公面前妄自尊大。”
秦璃笑着道:“相请不如偶遇,一直与夏公子缘悭一面,今日偶遇,不如同行几步,说上几句?”
联想到秦璃的身份,众人立刻明白她是要代表秦家与夏景昀说些大事,便识趣地稍稍退开一点。
白云边还想凑上去在美人面前自我介绍炫耀一番,连打油诗都想好了,结果被陈富贵直接拎着衣服扯开了。
夏景昀朝秦璃笑着道:“还未感谢秦姑娘相赠玉牌之情。”
秦璃温柔地摇了摇头,“不必谢,只希望夏公子改日到鸣玉楼留下一篇墨宝足矣。若是能有如明月几时有那般的篇章,便算是小女子欠夏公子的了。”
夏景昀微笑摆手,“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此事谁也说不准。”
秦璃眼前一亮,“方才这句,不就是嘛!夏公子之诗才,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夏景昀笑了笑,“秦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和婢女出来?”
秦璃听懂了夏景昀言语中的意思,不由微红着脸,好在灯光映照之下也看不出来,“当日大兄之事,的确是他不对,秦家愿意出一笔钱,捐赠给慈幼局,帮助他们收容更多的童男童女,让沦落的小姑娘少一些,以谢罪孽。”
她看着夏景昀,“秦家并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与公子为敌。”
夏景昀轻声道:“以秦家之实力,并非是因为秦家怕了我,而是一贯的家训和家风,讲究一个和气生财,不愿树敌,对吧?”
见夏景昀主动为她言说,秦璃点了点头,“我回去之后,会尽量劝诫大兄,让他不要再生事,日后或有化干戈为玉帛的一日。”
夏景昀看着她,却并没有给出任何的承诺,只是开口道:“我也不希望跟秦家起无谓的冲突。”
秦璃扭头看了一眼一身长裙,冷艳又不失高贵的冯秀云,然后朝夏景昀笑着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扰夏公子携美同游了,告辞。”
等秦璃离开,摊主连忙递上一个礼物,说是答对了灯谜的奖励。
这是秦璃答中的,自然该是秦璃的。
夏景昀连忙四下张望,可此间人山人海,哪里还有那对主仆的身影。
他无奈一笑,正想要明日遣人送去,忽然听见身后依稀响起一声呼唤,循声扭头,秦璃站在小摊后面的街檐下,笑着道:“送你了,回头还我一首诗!”
夏景昀笑着点头,挥了挥手。
一夜狂欢,崇宁二十四年的正月十五正式向世人告别,当正月十六来临,中京城的许多权贵和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被另一件大事所吸引。
那场涂山三杰收徒的国子监迎春宴,就要到了。
“三位先生,明日之宴确定了,由太子亲自主持。能得储君亲临,陛下对三位先生之爱重,不言而喻啊!”
国子监内,祭酒万贵礼笑着朝提前半日来国子监准备的涂山三杰道贺。
临西先生摆了摆手,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受宠若惊,只恐辜负了陛下厚爱。”
晚林先生和往常一样,吝于言辞,只端杯喝茶。
空壁先生则依旧脾气火爆,“我们招弟子,太子来凑什么热闹,他来了是听他的还是听我们的?”
吓得万祭酒连忙赶紧伸手安抚,“自然是听您的,听您的。太子殿下前来,主要还是坐镇当场,以防可能的乱子而已。您想,届时胶东郡王、临江郡王这些皇子都要前来,又还有诸多京城权贵子弟,场面混乱,没有如太子一般威望卓著之人坐镇,这些人如何能够老实?听说太子殿下也久仰三位先生之名,这不是皆大欢喜之事么。”
这时候,三位老先生都齐齐看了他一眼,晚林先生和空壁先生默然不语,临西先生淡淡道:“多谢陛下抬爱,我等自当认真择徒,以彰文学,以谢陛下。”
万祭酒干笑两声,“是,是,是,太子殿下亦会倾力相助,让三位老先生挑得衣钵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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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亲临主持?”
英国公府,吕如松坐在书房,看着眼前的情报,抿起了嘴,陷入思量。
夏景昀为妓女送葬的事情没有激起如他想象般的波澜,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这些本该涌起的浪潮都按了下去,以至于他前两天的好心情也没了。
但到了他的位置,已经不大会再让个人情绪影响自己的决断了,他早已抛下遗憾,处理起那些真正的大事,其中很重要的一件便是正月十八日的迎春宴。
说起来这事儿他和女儿还得感谢德妃那个蠢女人,陛下开恩,给她自己为胶东郡王择师的权力,这是多好的机会,结果她居然莽撞地将算盘打到了涂山三杰的身上。
那三个老东西可是如今文坛士林仅剩的三个泰斗级人物,声望、能耐、关系各个方面都是厉害得不行,只要能成皇子师,这个皇子几乎就立刻可以拥有极其不俗的官场底蕴,但关键就在于,你得有那个本事啊!
就连他在反复衡量之后都觉得自己恐怕没那个本事,退而求其次了。
德妃那一手差点闯出大麻烦,虽然后来不知道怎么,那三个老东西改主意了,没让德妃成为天下笑柄,但却也给他的外孙创造了一个好机会。
既然你涂山三杰是公开收徒,胶东郡王能报名,临江郡王没道理不能报吧?
而且这种机会,没被选中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可若是选中了,那就是德妃和夏景昀费尽心思结果为别人做了嫁衣了。
若是只有绍儿中了,胶东郡王却没中,那才是真正最绝的事!
这般想着,英国公早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这些日子,让范先生领着好些个大儒给临江郡王好一顿教导,听得临江郡王那个五岁的小胖子脑袋都要炸了,走路眼睛都在发直。
然后就在昨日,又专门请了涂山三杰之中晚林先生的高徒,也是文坛如今的一方巨擘,龙首州大儒吕立峰前来助阵。
为了请这位,他可是下了血本,各方面都照顾到了,最后还是对方看在同宗的份上答应来趟这趟浑水。
而此刻,对方就正在后院的另一间书房中,考较临江郡王的学问,对他做着最后的讲解。
看着吕如松沉吟不语,幕僚小心道:“老爷,您说陛下这是怎么想的?主持这样的文坛大事,光明正大地与涂山三杰结交,莫不是真心想要栽培太子?”
身为争龙一方,他们自然都曾经分析过大局,对陛下和太子之间的问题虽然看得或许不如夏景昀这个有几千年历史经验打底的人那么透彻,也不一定有赵老庄主和苏老相公那般清晰独到,但也偏差不多,在陛下欲废太子这一点上,还是很明确的,所以对陛下这个决定多少觉得有些疑惑。
“老夫知道了!”
想了一阵,吕如松忽然眉头舒展,沉声说道:“陛下是在向天下表明自己的态度,表明自己彻底摒弃太子的态度,同时还意图羞辱太子。”
“啊?”
幕僚一脸不解。
“你想想,这场迎春宴为什么会引得这么多人瞩目?”
“因为可以拜涂山三杰为师。而拜涂山三杰为师,对寻常人可谓是一步登天,对于有志大业的皇子而言,便能有巨大的声望,赢得巨大的好处。”
英国公捻须而笑,笑容玩味,“可明明东宫是有主的啊?”
幕僚登时反应了过来,抚掌而笑,“原来如此!让太子亲眼看着取代自己的人成长,亲自推他们前进,却又无能为力,陛下这一手,实在是狠辣。”
“而且若是太子看透了这一点,在迎春宴上有所不端,我们、德妃、文坛士林,都将视其如大敌,令其本就不多的声望大跌,还竖起无数敌人。”
英国公一脸感慨地分析着,然后下了结论,“太子早死早好。我们要做的,是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让绍儿成为涂山三杰的弟子!”
“老爷准备如此充分,临江郡王又天资聪颖,必能一举成功!”
英国公缓缓颔首,轻捋胡须,威严的目光中,露出一阵势在必得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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