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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在楼梯口左拐第二间，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万露的哀嚎。
“盈盈，昨晚又看了什么好片子，把露露激动成这样？”赵汶汶把包挂到柜子，打开电脑。
许盈盈在玩电脑，杨萱在看小说，没人理万露，但两人明显脸色不好，烦不胜烦。这也不怪大家，整个寝室对万露的情绪化已经见怪不怪。但凡见到稍有姿色的男生，这姑娘就会不正常几天。有回许盈盈的老乡给了她一张《美女主播》的碟，张东健一出场她就定在电脑前不动了。通宵看完，第二天早上就回家跟她妈要钱，说要去学韩语。过了一段时间，看了〈漫长的婚约〉，她又改学法语了。听说〈泰坦尼克号〉她看了五十遍，不过她英语成绩不错倒是真的。眼下这副模样没准是有了新宠。
果然，许盈盈停下鼠标，有气无力地说：“那个猪，下去买了瓶水，回来就神经了，说见到一个比曾子明还帅的哥，楼上楼下到处窜，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狂犬病犯了，昨天晚上我跟萱萱被她吵得一晚没睡。你看那个神经……”说着说着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要打人。赵汶汶连忙笑着把她拦回去。估计万露昨晚也没少被她们两个蹂躏。
一见赵汶汶回来，万露像是找到了救星，嗖地从床上坐起，三下两下跳下来，抓着她的袖子，眼神切切：“汶姐，真的，真的，我真的见到他了，好帅，真的好帅。”
赵汶汶笑：“有多帅？”
万露比划了半天，最后放弃了：“怎么形容呢？我翻遍了字典也没找出一个能配得上他的词，这样的人就不该存在人类世界，不能直视，只能仰望，不可亵玩，只可远观。”
杨萱过来摸摸她的额头：“说你见鬼了还不信。”无奈的叹口气，今天的午睡恐怕又没指望了。
“大白天的哪有鬼？”万露对自己见到天人深信不疑，“可是，我问了整栋楼的人，都说没有这样一个人。不行，明天上课再去经院问问。都怪刘昭那个贱人，跟胖子忠跑什么跑，撞到我，把我的隐形眼镜给撞掉了，等我找到眼镜，再回过头他已经不见了，我跟他们两个没完…。”万露气呼呼。
许盈盈受不了了，一掌拍在桌子上，转过身来指着万露：“够了你，在寝室发发疯就算了，顶多我们三个揍你三顿八顿的，要是搞得整个学海公寓都知道了，你就别说是跟我们住一起，趁早滚蛋，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万露咬着嘴唇哼哼一声，委屈地爬回床上。赵汶汶忍不住笑着跟许盈盈和杨萱对了个眼神，万露这是中邪的节奏。住在一起久了，几个人越来越像亲姐妹，这种戏码经常在寝室上演，大家都不会放在心上。
过了几天接到曾子明电话，说她的礼物到了。她说要贝壳，曾子明果真给她带了个贝壳回来。
她拿着贝壳左看右看：“这是第二十个贝壳吗？这么小，你数了没有？姐夫你越来越小气了，我说要贝壳，你就真的带个贝壳回来给我？不知道女生都是口是心非吗？听说海南的珍珠粉细，好几个美女明星代言，你就不晓得带两包回来给我，让我美美容。我这张老脸，再不保养保养，真找不到男朋友了。也不知道琳姐怎么看上你了。”
曾子明好笑地听她说完，往她杯子加满热茶：“建院人才济济，女生又少，还能委屈了你这个大美女？不说别的班，就拿工管来说，青年才俊大把，才貌兼备的也不少，改天叫几个出来给你过目过目。就怕你要求太高，入不了眼。都来几个月了，你就没看上一个对眼的？你对男朋友有什么要求？”
赵汶汶放下贝壳，埋头桌上的麻辣火锅，鲜香的蟹柳刚刚煮好，她吹一口气：“姐夫，建院最才貌双全的就属你了，我们寝室有个你的超级粉丝，自从知道有你这号人物，早中晚把你挂在嘴上膜拜三次。不过，现在你的地位受到威胁了，她前几天见了个神一般的男生，一个星期了，花痴症状丝毫不减，我们都怀疑她撞邪了。你要认识这样儿的人，就介绍给我，肥水不流外人田。”
曾子明扑哧一声笑出来：“就这点要求啊？你也太好打发了。我以为行要香车宝马，住要豪华别墅，出入高档商场，日日声歌载舞，锦衣玉食，最不济也要挂个龟符，绑根金线。”
“什么？”她不解。
曾子明笑：“金龟婿啊。”
赵汶汶哈哈大笑：“现在有钱人都开飞机住庄园了，声歌载舞，锦衣玉食，那是过去式。什么高档商场，他们出入的都是豪华俱乐部，讲究会员制，一年的会费都要上百万。环球旅游？那是土豪，有钱人都去外太空了。亏你还是个富二代，思想这么落后。”
曾子明也笑起来：“这个有点难度。真有这样的人，你要吗？”
“那要先看喜不喜欢。”美味蟹柳入口，口齿不清，“海南好玩吗？哎，有没有艳遇？说说，我不会告诉琳姐的。”
“沙滩美景，自然要有美女相伴，不然人生有什么乐趣？”
赵汶汶“啊”地一声，没想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一口蟹柳堵在喉咙，赶紧拿起杯子喝口水吞下：“姐夫，你怎么能这样呢，就不怕我告诉琳姐？”
曾子明捞起另一根煮好的蟹柳放到她碗里：“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你们女生说话都这么反复吗？刚才还说不告诉她。”
“我没想到你真有啊，看你平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目不斜视，没想到也是个花花公子。你说，到底有没有女人？”赵汶汶横起筷子对着他。
曾子明摇头：“女人倒是不少，不过都是家里的姐姐妹妹。”
原来这样。她白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放下筷子，夹起蟹柳放进嘴里。又夹了几片羊肉放到漏勺，摆进烫锅。红红的汁水翻滚，羊肉渐渐变了颜色。
曾子明看着她，可能是吃多了辣椒，她的嘴红红的，脸也红红的，眉稍眼际徒增几分春色。服务员推车过来收拾边上的桌子，他回来神，缓缓开口：“我在海南看到小枫了。”
羊肉很快烫好，她捞起来放进他的碗里：“姐夫，我对男朋友没什么要求，男的，活的，就可以了，有妇之夫不要。”又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到漏勺，摆进锅里。
她没有看他，自顾地吃着。
他很快会意，拿起筷子夹起碗里的羊肉，放进嘴里，忍不住称赞：“说你有天份还真是那么回事，一样儿的锅煮出来的羊肉，你烫的味儿就是不一样，酥烂不膻，肥而不腻。我还真舍不得把你嫁出去。”
她不答话，突然说：“姐夫，要喝酒吗？”
不等他回答，伸手招过服务员：“来两罐啤酒。”
服务员大声应着：“就来。”
曾子明愕然地看着她，她说胃不好，从来没有主动喝过酒，只在她生日那天见她喝过一次，也是情急之举。
她低头沉默，烫锅里飘出一阵一阵的热气，仿佛在她脸上罩上一层面纱。服务员很快上了酒，她用纸巾细细擦了，打开，递过一罐给曾子明，自己拿起另一罐：“姐夫，我敬你，谢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照顾。我妈说，暑假的时候有同学去我家找过我，那时候我爸爸刚去逝，我谁都不想见……后来，我想起我妈说的话，猜到可能是你。谢谢。”
曾子明愣了一下，与她的啤酒罐碰了碰：“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一辈子关心你，照顾你。”
一大口啤酒灌下去，喝得又急，呛得她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她拍拍胸，缓口气。
他放下酒，夹一块香芋到她碗里：“慢点喝。”
她笑：“以前我答应赵铭枫，她不在的时候不喝酒，我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可是我却在喝酒。他说会永远跟我在一起，转身却跟程小雅去了美国。美好的东西不长久，长久的东西不会被人在意，没有什么永远。你的好意我明白。”
他在她面前一直小心翼翼，轻易不提起他，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平静。
他问：“你一直没有忘记他？”
她直起身，靠到椅背，竟然对他露出笑容：“我想起他，常常觉得像在做梦一样。他突然就走了，连一个招呼都没有。就像在一个悬崖边上，他是那扇门，我靠在门上，突然门消失了。我掉下去，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摔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地那刻，我在想，到底是不是有过这扇门，抑或是我的幻觉？
”我常常怀疑他是不是曾经来过，是不是有过他这样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投入了全部的热情，最真挚最纯净的，毫无保留。我没有想过要跟他结婚那么遥远的事，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长一点吧？即使后面我们的缘分尽了，慢慢分开，至少我心理上有个准备，而不是突然断了。
“他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的心像被挖空了一样。我担心他出事了，我很怕，怕我的身边没有他。我从来没有那样怕过。我睡不着，吃不下，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是他，可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真的没有办法。直到你告诉我，他去了美国，跟程小雅走了，我完全不能接受，整个人都崩溃了。可是，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我没有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眼泪。
”后来我爸爸生病，我呆在医院陪他，想到我爸可能会离开的痛，我才发现，他整个人，他跟我一起经历的事情，都仿佛已经溶入了我的骨子里，血液里。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从我身体里剥离了。突然地一下，我的身体还没来得及有痛的感觉，就没有了。这种感受，你能理解吗？
“人们说脱胎换骨，只看到结果，却很少有人知道那是一个多么痛苦的过程。不是疼一疼就过去了，它会慢慢释放，一丝一丝，一寸一寸，浸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你每时每刻清晰地体会疼痛的感觉，没有尽头。”
曾子明有些震惊，他从来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会是这样深。她竟然没有哭，平静地说出这番话。他的目光在桌上搜寻，却遍寻不到。
她拿起他手边的酒递到他手上，他喝了一口：“你会不会怪他？”
“如果他只是要离开，跟我说清楚，即使我再舍不得，也会放他走，不会怪他。可是他告诉我，他跟我在一起只是一个游戏，直到现在我都不愿意相信。可是，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相信他所有的话，他骗了我，我不能容忍他的欺骗，我恨他。”
“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有一些不得已又不愿意让你知道的原因？”
她想了想：“都一样，结果都不会变。”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她沉默。
锅里的汤欢快地沸腾，蒸气缭绕，服务员忙碌地来回穿梭，周围的食客兴高采烈地划拳交谈。饭店里开了暖气，热腾腾的火锅吃得有些热，她的额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液，顺着眉毛滑落到睫毛上。
很久，两滴液体滴到手臂上，凉凉的。
她微微点点头：“即使我那么恨他，我还是喜欢他。”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继续说：“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起过他，说起过这些事，我不想，我一直回避，我害怕，就像是把没有愈合的伤口再划开一次，还要撒上盐，浇上热油。我怕疼。”
他感到内疚：“我很报歉，我以为你想知道小枫的消息，或者至少想了解一些他的情况。”
她抬起头，对着他的眼睛：“我今天说出来，是要忘了他。今天过后，我的生命里再没有这个人，我会遇到新的人，也许不会再有那种刻骨铭心，但是，是属于我自己的那一部分。”她绽出笑容，“来，姐夫，喝完这罐酒，我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为我的新生活干杯。”
他的情绪也被她带动起来，笑着碰上她的酒：“干杯。”
她一口气喝完了，他也喝完。
她拿起筷子：“说了半天，肚子还没吃饱，这么多菜，别浪费了，快吃快吃。”把锅里煮好的丸子和粉条捞起来吃，又把盘子里的蔬菜倒进锅里，拿汤勺慢慢搅动。
他轻松起来：“你多吃点，女生太瘦了不好过冬。”
她呵呵地笑，又恢复了先前的活泼：“姐夫，你要对琳姐好点，不能辜负了她。她对你一见钟情，不知道吧？你们还真有缘分，吃个饭抢桌都能抢出姻缘来。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你喜欢她，她天天跑到你们教室门口装偶遇，出去吃个饭选衣服都要选两个小时，不知多欢乐。我们也算有缘了，高中同校，大学同系，你还是我姐夫。我已经这样儿了，希望你们幸福。哎，对了，你给琳姐带的礼物呢，拿出来让我羡慕羡慕。”
曾子明拿出一个小盒子，她惊呼：“好漂亮，你真有心思，琳姐一定会喜欢的。”
东拉西扯说了些别的，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走的时候曾子明拿出一个纸袋：“知道你能吃，这个拿回去。”
她翻了翻，大包的椰子粉、椰香酥饼、椰片糖、菠萝蜜、鱿鱼干，还有两瓶辣椒酱，塞了满满一袋子，顿时喜笑颜开：“姐夫，你除了长得帅，还大方细心，照顾小姨子，琳姐喜欢你是应该的。”
曾子明鄙视她：“这就把你收买了，出息。”
第二天杨琳打电话给她，声音兴奋：“子明要来上海看我了。”
她发了个短信给曾子明：“孺子可教也，动作真快。”
曾子明回她：“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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