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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轩几次欲开口，又仿佛不大好说一样没能说出话来，我乖巧地坐在一旁等他，终于他咬了咬牙，似乎十分为难的样子道：“绿竹，你是否会怨朕？”
怨，怨什么？怨恨他骗我？不，不会的，他骗我，但并没有害我，至少现在，他还是需要我这个沈丞相的二小姐的，所以现在的我，还是相当的安全。
所以我微笑抬头，不偏不倚地迎上他的目光：“陛下想让臣妾怨什么呢？难道绿竹要怨陛下，难忘刚刚逝去的先皇后，不肯给臣妾雨露恩泽？”
南宫轩不安地听我说着，他洁白的牙正在凌虐那美好的嘴唇，把它咬得变了色。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啮咬着自己，让他看起来仿佛心中有千头万绪，无法纾解。
演得很好！真的很好！只是沈绿竹演戏，比起他南宫轩来，到也不会差。
我继续道：“陛下多虑了，臣妾虽是陛下的皇后，但在此之前的十七年，臣妾却是先皇后的亲生妹妹。昨夜陛下对臣妾吐露真心，令臣妾深为陛下对家姐之深情所折服。”
为求真实，我暗地里掐了手心一记，痛得自己眼中汪起泪来，用一副“我感动快哭了”的表情看着这位南疆皇帝。
“朕……并不打算永远记着玉竹……只是这一时之间，却难于适应！”南宫轩看着我，神情孤寂。
“臣妾明白。陛下不必多说，陛下对臣妾和臣妾姐姐的心意，臣妾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陛下别说要忘了姐姐，她那样美好，若要忘记她，真是强求陛下了。只要陛下能觉得安心，臣妾，可以等……”
我恭顺地安抚他，顺便欣赏他的演技。
南宫轩不失我望地露出感慨的模样儿。他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慢慢蹲下，一直到略略比我矮一些的位置。
我轻叫他：“陛下？”
他却忽然拉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凉，很凉，感觉更像太后那死去身体的温度，他抓着我的手，捧在自己掌心。
“朕何德何能，有这样识大体的先皇后，又有如此体贴的绿竹……朕还有什么所求呢？”
被他捉着的手，感觉到他的凉，也让我心中有了一些不明的悸动。我不是没被人牵手过，不说别人，石擎天就喜欢牵着我，而且他握我的手，比南宫轩握得要紧得多。
或许是因为他的手太凉，而石擎天的手永远是温暖的，这样的反差，才会触动了我吧！不论他说得多么动听，他南宫轩对沈绿竹，恐怕根本就找不出一句是真话。
突然之间，我很想把手抽出来。我很想这样做，但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是在对我说谎，只是想要博取我的同情，只是想要我的心向着他。这样他就可以利用我，利用我爹，利用沈家在朝野中积聚的能量。
他的目的不过如此，然而南宫轩是美丽的，不仅美丽，他还有一种别的男人都不会有的，容易让人觉得他很易碎的感受。
他就像是带着冰裂纹的薄胎的陶瓷，即便只是摸过去，好像也会让那种如玉的美好彻底破灭。他能欺骗沈玉竹，这是他的魅力所在。
就算他欺骗了全天下的人，我也并不会对他反感。在我前生的世界里，用实力说话而非情感，是我习惯的模式。我也习惯了看见那些身居高位而失去很多的人，他们付出很多来换得这个让他们觉得满意的位置。
这是一种常态。而南宫轩虽然是个骗子，却不过是这常态里的其中之一。我对他谈不上厌恶，为了自己努力获取而放弃了用真情回应别人的人，虽然也不值得尊敬，但并不是罪无可恕的。
至少，他在沈玉竹死时，仍然能瞒着她，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恩惠了。
我看着他，拥有这样温润气质的男人，究竟是怎样堕落成一个欺骗者的呢？我的直觉说，这些一定和他的母亲有关。那个生育了他的女人，恐怕正是造成他的一切的缘由。
而，现在，南宫轩捧着我的手，他轻轻地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那同样冰凉的，美丽而柔软的脸。
我倏忽中觉得，他的心，或许也是这样的冰凉吧！不是这样冰凉的心，怎么能堂而皇之地说出那些让人觉得肉麻的谎言呢？哪怕心中有一点温度，这些话说起来也是会有几分难堪的，然而我没能看出任何一点勉强来，他演得这样的真，恐怕正是由于他已经真正变成了那样冷酷的人。
但，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幼年时代，他不是应该这样的。
否则怎能有这男子一身的温润……如玉如诗……
“绿竹，你的手很暖……”他喃喃地对我说着，我默默地任他这样贴着我的手，慢慢地，他的脸颊不再冰冷，和我的手背成了同样的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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