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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清明节,正是“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日子,老天爷也是善解人意的吧,天空乌云沉沉,噙满了伤心的泪水,但它极力地忍着,它不想再给断魂的人们以更多的凄凉和痛苦。
梅露跪坐在母亲的坟旁,两眼红肿,脚边有一堆冒着青烟的纸灰,三个长满青草的坟头上各插着清明条,随风摆动,发出裂裂之声,仿佛在说着什么。梅露已在这里呆了很久,该回家了,她站起身来,两脚发麻,站立不稳,她弯腰揉揉腿,对薜映月的坟头说:“妈,我以后会常来看你和爸爸的,我已不在化肥厂上班了,在那里工作太累了,我不是说身体累,是心累,但我忘不了那里,那里有人给过我欢乐,但我为了他,抛弃了糊口的工作,你说我做的对吗?你一定赞成我的做法。”梅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不想再让妈妈看见她掉泪,转身下山了。
欧阳苦苦地寻觅梅露的踪影,大街、小巷、乡村、田野,能去的地方,他全去了,半个多月仍然没有梅露的任何消息,梅露就像是从地球上消失了,欧阳失魂落魄,内心彷徨不安,无时无刻不在痛苦之中渡过,他的脾气变得喜怒无常,他往日的幽默风趣爱说爱闹的细胞已经死了,对他手下的兄弟全是训斥和莫明其妙的怒火,这帮哥们焦急地注视着他们发了疯的头儿,也帮着打听梅露的行踪,他们不知道梅露身上有种什么力量竟使他们这位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头儿如此着魔,如痴如狂。
梅露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她早出晚归,到十几里外的石头场捶石头,那一块块大白石头,她要用皮圈套住它们,使它们变成小石块,然后堆成长方体,等人来验收,三块钱一方,梅露就靠它们来生活了,她努力地干着,一天也能挣个五块、六块的,捶石头是件苦事,必须小心奕奕,否则,就会被嘣出的小石子伤到皮肉,那一堆堆小石头上,无不渗透梅露的鲜血和汗水。
捶石头的人很多,男女老少都有,每天从早到晚,都是叮叮咚咚的锤击声,比铁匠铺还热闹,人们不时大声说话,相互开玩笑,以排解这单调的叮锤声。梅露来了几个月了,还没能跟任何人说过话,她同样引人注目,久日久之,她又成了捶石场人们的话题,人们对她作各种猜测,但谁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知谁说她是个聋哑人,于是又引来人们的一片惋惜声。
天气闷热极了,人们心中象憋了一团火,吃罢自带的午饭,三三两两地找个荫凉处歇着,纷纷咒骂火辣辣的太阳。梅露托着一个饭盒,边吃边听他们聊天,汁珠不断地从她脸上落下来,“今天也许有暴雨,得赶快把剩余的石头锤完。”梅露想,她三下二下地吃完饭,拿起水壶喝了几口水,提着锤子和皮圈刚要走,就听到有个人喊:“看,那个人又来了。”梅露抬头一看,那人离他们有二百米的地方靠着根大柳树坐着,一顶草帽遮去了半个头,还载着一付墨光镜,这个奇怪的人四天前就出现在那棵大柳树下,每天都是那付模样,谁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此时,梅露一阵恐慌,手中的锤子差点掉地上。这几天回家的路上,这个人就跟着她的后面,象个盯梢的特务,远不远近不近的让梅露害怕极了,她每天回家总是一步不离地跟在同伴的后面,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梅露想不明白,她低着头,快步走到石堆旁坐下,拿着铁锤锤起来。
两个小时后,西边涌起几团黑沉沉的乌云,象无数怪兽张牙舞爪地扑向太阳。太阳挣扎着从云缝中跳出来,旋即,又被乌云淹没,天昏地暗,暴风雨就要来了。
起风了,打石场上灰雾弥漫,风一阵紧似一阵,人们纷纷收拾好工具,吆喝着向家中跑去,梅露还有几块石头没打完,她抬头看看柳树下那人已无踪影,梅露心中一阵轻松,看看远去的同伴,她想干完了再走。于是,她举起铁锤猛敲。
突然,一道刺眼的闪电把天地照得雪白,紧接着轰隆隆一声巨响,天好象要炸裂了,惊得梅露从地上跳起来,她害怕雷声,雷声会使她想起教室里那黑洞洞的窗和妈妈那雪白的脸。她惊慌失措,拿起铁锤和皮圈就跑,豆大的雨点开始落在她头上,顷刻之间如泼水一般,雨水使梅露睁不开眼,她不得不低着头,她跑着跑着,不想撞到一个人身上,她抬头失声惊叫,那个人高高大大地站在她面前,仍然戴着草帽和墨镜,嘴角似乎在笑。
梅露一步一步地后退着,那人一步一步地逼上前,梅露举起铁锤:浑身颤抖着说:“你……你是谁?你再不站住,我就锤你了。”那人果然站住了,并且开了口:“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不相识。”他说完,摘去眼镜深深地看着梅露,梅露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是欧阳,几个月没见,他竟变得如此消瘦,只有那双眼睛依然那样明亮,那样深情,她手中的铁锤掉在地上。“梅露,是我,我是欧阳。”欧阳见梅露呆呆地望着他,好象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她浑身滴着水,脸色发白,嘴唇发乌,就象雨中迷途的小羊羔,欧阳心中生痛,两眼发热,他走上前要扶梅露。
“你不要上前,我不愿意见到你,不愿意。”梅露突然嘣出一句,转身就跑,欧阳一把抓住她的两条辫子,把她拽了回来,摇着她的双肩吼道:“梅露,你真没良心,你是个十足的小傻瓜,小坏蛋,你搅乱了我的生活,拨动了我心中的情弦,当我深深地爱着你的时候,你装着不懂,你故意折磨我,我向你投降时,你却昂着高傲的头颅,从从容容地走了,你让我大街小巷地找你,你让我兴师动众地找你,你让我痛苦不安地找你,你……”欧阳说不下去了,他看着梅露茫然的眸子,他一把搂过梅露,疯狂地吻她的眼她的脸,最后落在她冰凉的唇上。梅露昏昏然,她心乱如麻,呼吸急骤,她想说什么,但嘴却被紧紧地吻住,她想推开欧阳,但浑身软绵绵的,她觉得欧阳的身上如一团火,烤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听到一个男人有力的心跳声,就象滚滚的雷声,她的眼泪和着雨水一起流……
一连两天,大雨滂沱。梅露由于淋雨,一直高烧不退,不时地说胡话,欧阳和小雪守了她两天两夜,刚才打了一针,才安安静静地睡了,欧阳坐在床边,久久地凝视着这个让她失魂落魄、牵肠挂肚、苦苦寻觅了几个月的可人,现在是那么安静,那么娇弱地躺着,脸上带着红潮,黑天鹅绒似的长发散乱在枕上,长长的睫毛覆盖着清亮的眸子,就象入睡的维纳斯,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声霹雳震耳欲聋。
“啊——”突然梅露一声惨叫,“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梅露,你怎么了?”欧阳搂着梅露连声问道。
“雷……,妈……我害怕,小雪,别走,我怕。”梅露紧紧地拉着欧阳的胳膊,惊魂未定,梦语喃喃,浑身哆嗦个不停。
“梅露,醒醒,别害怕,我在你身边,”欧阳紧紧地搂着恶梦中的梅露。
梅露在恍惚中听到那熟悉的男声,她蓦然醒过来,抬头一看,欧阳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焦虑地注视着她。
“欧阳,是你?”梅露大大地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整整烧了两天,我整整地守了两天,现在你终于从昏睡中醒来,所以就发现我在你身边。”
梅露那昏沉沉的脑袋中突然闪现大雨中的那热烈的长吻,那伟岸坚实的胸膛,那“咚咚”的心跳,和那双有力的臂膀。她的头一阵晕眩。
“欧阳,你为什么要找到我?你为什么要自毁前程?你走吧,现在也许还来得及挽救你的一切。”
“为了寻找你的爱,为了得到你的爱,我抛弃了一切,然而这一切都已无法挽救。”
“欧阳,是我害了你,你知道吗?我是XXXX的女儿,我的家……”
“不,我都知道,可我不相信,你父母的事我听说了一点,看到你这样纯洁、这么善解人意,我更相信他们都是好人,历史终究会给他们作出公正的评价”。
“欧阳,谢谢你。”梅露由衷地说,“你这么评价我们一家,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我只需要你的爱,能给我吗?”欧阳深深地看着梅露,眸子熠熠发亮。
梅露凝视这双迷魂的眼睛,从中找到了友谊、真诚和希望,找到了爱的真谛,她不想拒绝,也不愿拒绝这双渴望的眼,也不由得点点头。
两个年轻人幸福地依偎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在为他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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