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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春寒又引来了一场雪,飘飘扬扬地下了几天,雪地、雪树、雪草、雪天,一切都是白皑皑的,大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下雪天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日子,堆雪人、打雪仗,滑雪……可梅露只能捂在被窝里,呆呆地望着窗外那棵压满积雪的桃树,她想起妈妈临走前给她说的话:“露儿,今天雪大,你不要给我送饭了。中午,给妹妹做点糊糊,把昨天剩的饭炒一下,你们吃,不准带小林出去玩雪,听到没有?这里有狼,专吃小孩子,下雪天,狼没东西吃,最爱出来寻食,你如果出去玩碰到狼了,就坏了。把门关好,不认识的人不让他进来。”
“可狼是什么样子呢?”梅露自言自语地说,她从来就没看过狼,想到狼会吃人,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时她突然想起妈妈给她讲的“大灰狼”,妈妈说:“那狼外婆和狗的样子差不多。毛是灰色的……”狼和狗是一样子吗?这使她想起方妈家的狗,那狗会不会是狼变的呢?那狗可爱极了,梅露每天差不多都跟它疯玩一阵子,那狗并没有要吃她的意思啊,这可真难为梅露,以后叫她怎样区别狼与狗呢?她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头。
外面传来几声狗叫,引起了梅露的警觉,她从门缝里看到几只狗来到她家的门前,其中还有方妈家的那只黑狗,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狼来了!”她脑子里闪电似的闪过这个词。她紧紧拉着被角,惊恐地盯着门上那个小洞。门的下角被锯成一个方洞,是为了让鸡进来下蛋的,梅露生怕那狼从门洞里钻进来,恰恰此时,一个灰灰的头从门洞伸了进来,眼睛滴溜溜地盯着梅露。梅露吓坏了,惊叫一声,“筱”的钻进被窝,大气不敢出。
过了许久,屋外没有一点动静。梅露轻轻地掀开被角看那个门洞,什么都没有了。“狼”走了,她坐起来长长地出了口气,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不敢下床做饭,尽管这时小林喊饿,小雪哭闹,可她想起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始终不敢下床,她盼着妈妈回来,这种欲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好不容易,才盼到了妈妈的叫门声,梅露从床上跳下来,顾不上穿鞋,赤着脚把门打开,扑在薜映月怀里号啕大哭起来,薜映月弄得莫明其妙,看她赤脚单裤、浑身发抖,她把梅露捂在被子里,用手巾揩着她满脸的泪水问:“露儿,你怎么了?那里痛?”梅露愈加哭得厉害,她断续续地说了经过,薜映月听了,一把楼着梅露说:“露儿,别哭,是妈妈不好,骗了你,没有狼,真的不是狼,那只是一只灰色的狗,快不哭,妈妈是怕你们出去玩冻坏了,才说有狼的,对不起。”薜映月拉着梅露的手拍打着自己的脸,看到女儿吓成这个样,她深深地懊悔起来,也搂着女儿流泪:“妈妈,您不要哭,您饿了吧,我给你炒饭。”说着,就要穿裤子,薜映月一把按住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说:“我来做。”
她打开碗柜门,看到昨天晚上的剩饭,惊诧地问:“怎么,你们没有吃饭啊?”梅露含着泪水点点头。薜映月看着三个幼小的孩子,心里好一阵酸楚。
阳春四月,大地正是芳菲盛艳。到处都是花的世界,花的海洋,空中弥漫着花的清香,荡漾着鸟的欢鸣,蜜蜂不停从这朵花蕊飞到那朵花蕊,嗡嗡喑喑的,唱着劳动交响曲,在春日里,一切显出了春的生机,春的魅力,春天以翠绿和香醇向人们描绘着一幅优美的画面……
清晨,薜映月推开窗子,白雾还未散,一股夹着着花香的空气扑面而来。倚窗的那棵桃树,已是花开满枝了,薜映月站在窗前,伸手托着临窗的那枝桃花仔细地端祥着,轻轻地抚摸着带露的花瓣,眼里露出难以名状的深情,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靥。她轻轻地念到:满院春色关不住,一枝桃花入窗来。“
”妈妈,您说得什么呀。“
薜映月低头一看,梅露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揉着惺忪的眼皮望着她。
”哦,念的诗,来,露儿,我教你背一首诗好嘛?“薜映月弯腰抱起梅露,轻轻地拂掉她脸上的一根断发。
梅露听了,高兴地搂着薜映月的脖子连声要她快教。薜映月念道:”鹅,鹅,鹅,曲颈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梅露没有三遍就会了。薜映月亲了亲面颊,说:”露儿真聪明。“
”梅露,这首诗是一个和你一般大的孩子写的,他叫王勃,七岁时就能作文赋诗。“
”妈妈,王勃在哪里住?“
”他是古代的,距现在有很多年了。“
”妈妈,我也要当王勃。“
”好孩子,有志气,上学了,就要好好读书。“
”妈妈,什么时候才能上学呀?“梅露一听说上学,兴奋得两眼发亮,她有许多心里话要对婆婆说,上了学她就能给婆婆写信了。
”嗯,这个—“薜映月为难了,她明知现在的窘境,但还是咬牙说:”今年秋天。“
秋天,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
随着夏季的来到,阴雨绵绵,小塘的水漫过了堰堤。塘里的荷叶青青,三角形的菱角叶浮在水面上,碧绿油亮。
中午,梅露把小林锁在家里睡觉,自己背着小雪,一手提着饭兜,一手撑着一把油纸伞,给妈妈送饭,她出门后望着这段长而又陡的坡,很有些为难,怎么才能上去呢?她把背小雪的背篓放在一块没有泥泞的草地上,给她撑好伞,自己则提着饭兜,冒着蒙蒙细雨上坡,稀黄稀黄的泥浆从她的脚丫中滤出,弄得她的脚心、脚丫痒酥酥的,她全神贯注,生怕一不小心而滚到堤下的小塘里,她每走一步都用脚趾紧紧地扣着稀泥中的硬土,一步步地攀上坡顶,到了堤上,她长长地松了口气,仿佛是打了一场艰巨的仗。她把饭兜放在堤上的草丛里,又下堤去背小雪,下坡就好说了,一直溜到坡底,简直象溜冰一样滑到背篓旁,背着小背篓,一步一滑地又开始爬坡。眼看就到了堤上,她全身紧绷的神经豁然松懈,本想歇口气,不料,脚底一滑,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便用手去抓坡旁的一株艾蒿,由于用力过猛,把艾蒿连根拔了起来,她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连同背上的背篓一起滚下了高高的土堤。
梅露两手本能地乱抓,希望能够抓到点什么来稳住滚动的身躯,但手里除了抓到一点嫩绿的草叶外,一无所获,身子向塘里滚去,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正当她静静地准备听自己的落水声时,身子却撞到了什么东西,猛然停住了。她睁开眼一看,原来是那一堆一堆的土堆,她摸摸撞痛的胳膊,猛然想起背上的妹妹,她心里一惊:背篓不在背上,她从地上一沽溜地爬起来,她惊呆了,妹妹呢?眼前连妹妹的影子都不见,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心里只在一个念头:”小雪一定掉进塘里了,她趴在土堆上搜寻着水面,希望能够看到妹妹,但她失望了,水清清的,只有菲菲的细雨轻轻地飘落在水面上,引起一点点一点点的涟漪,她呆呆地望着水面,想哭,但哭不出声,想喊也喊不出声。小雪小雪,她心里反复地念着,脑海里不断地印出妹妹红润的小脸、小嘴和笑容,已快两岁的小妹多么可爱,她已经会叫妈妈姐姐还能满地跑了。可今天……梅露想到这里,忍不住大哭起来,她从心恨这长长的土坡,她抬起泪眼扭头恨恨看看身后的那段土坡,这一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不是小雪嘛?她又使劲地擦擦她的眼睛,是小雪!背篓正被两棵并排长着的柳树挡着,小雪半截身子已经出了背篓,正趴在湿漉漉的草上玩着草根,难怪没有哭声,瞧她正玩得高兴呢!梅露惊喜之余,急忙抓着茅草爬到杨柳跟前,扶起背篓,仔细地看了看妹妹,还好,没有碰伤,看到梅露象个泥猴一样,湿漉漉地短头发紧贴着头皮,小雪笑了,举起小手里的草,望着梅露叫着:“纸(姐)纸(姐)。”
梅露急忙背起背篓,拽着草爬到了堤上,找到那把油纸伞,撑起来,她想到妈妈肯定饿了,她提起饭兜,背着小雪,一步一个小脚窝,小心翼翼地走着……
见到了薜映月,梅露已是嘴、脸冻得铁青,浑身是泥,湿淋淋地浑身抖个不停,薜映月急忙把背篓卸了下来,搂着梅露,心疼地问:“露儿,摔跤了?”梅露听到妈妈的话,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委屈,她抽泣着把遇险的经过告诉了薜映月,薜映月拉着梅露的手一看,手心手指上全是茅草拉的小口子,渗出丝丝血痕,她心疼的紧紧地握着这双瑟瑟发抖的小手,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这事被周权知道了,他和薜映月利用休息时间,从化肥厂挑回些煤渣,匀匀地厚厚地铺在坝面上,这坡再也不滑了。经过这件事后,薛映月也作出了一个让她肝肠寸断的决定:把小雪送人。厂里那位结婚多年而没有孩子的王姐是最佳人选,她很喜欢小雪,每次见到小雪总是舍不得放手,把小雪送给她,她一定不会亏待小雪的。主意一定,薜映月的心却日益沉重起来,每次下班,不管有多晚,她总是要把小雪抱起来,搂着、亲着、看着、哭着,薛映月的这种神情让梅露有点莫明其妙,不过她发现她妈妈这段时间总是心神不定,她隐隐约约地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了。
终于,预感的事发生了。
早晨,薜映月一大早把梅露叫起来,叫她做饭,自己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不时地用手擦擦眼睛,梅露觉得很奇怪,她凑上前去,看到妈妈收拾小雪的小衣小裤。
“妈妈,妹妹不要换衣,我昨天才给她洗过澡的,洗得的衣服还没干呢。”
薜映月抬起头来,满脸是泪,她放在手中的衣服,摸着梅露乱糟糟的头发说:“梅露,你要上学了,家里这么困难,我今天要把小雪送给王姨,王姨家境很好,小雪不会受苦的,她中午就来接小雪,等她醒了,你给她梳好头,把脸洗干净,给她喂点米糊。”
梅露听了妈妈这席话呆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妈妈会把妹妹送人,她两眼直直地看着妈妈,一动不动,脸色由白变青最后变成了乌色,薜映月大吃一惊,摇着她连声喊道:“露儿,露儿,你怎么了,你快说话。”
“哇—”的一声,梅露好不容易才哭出声来,她扑通一声跪在薜映月的面前,仰着头望着薜映月哭求着:“妈妈,不要把妹妹送人,我不读书,我带她,我不要你操心,妈妈,我不让你把妹妹送人,呜呜……”薜映月扶起地上的女儿,抱着她的头流着泪说:“露儿,原谅妈妈,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妈妈无能,养不活你们三个,小雪跟了别人,总比在家里受苦好。”她掏出手绢给梅露擦擦脸,看看五橱柜上的钟,狠狠心,推开梅露,逃也似的跑出门,双手使劲地把门从外面扣上了,梅露扑到门边,使出吃奶的劲都没有拉开,她从门缝里看到掩面而去的薛映月越来越远的身影,她恨恨地踢着门,把一腔怨气全部发泄到门上,仿佛要把门踢垮踢乱。
“轰隆隆”的踢门声把小雪惊醒,她吓得哭了起来,梅露听到了小雪的哭声跑到床边,抱起小雪,小雪拉着梅露的头发带泪而笑,梅露看着小雪笑模笑样,把她抱得紧紧的,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似的,她的脑袋想着各种各样来救妹妹的主意,但都不行,她懊恼地摆动着自己的头。
突然,她那乱糟糟的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一个清晰的影子出现了,那就是周叔叔,他一定能救妹妹。可门被反扣了,怎么办呢?她把小雪放在床上,叫起小林,让他带着小雪玩,自己边做饭边想办法。
她喂梅雪吃完米糊,把她放进摇篮,让小林摇她,自己拿着一把镰刀,从门缝里拨着门上的铁链子,一下,两下,铁链子晃晃,还没有掉下来,梅露耐心地拨着,满头是汗,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终于听到“哐当”一声,铁链子掉下来了,她欢呼着拉开了门,阳光立刻洒满了这间不大的屋子,照得梅露睁不开眼,她吩咐小林看好小雪,自己一溜烟地向学校飞奔而去。
周权在家埋头批改作业,不时地皱皱眉头,心烦意乱地看着作业本,这做的是什么作业?初二的学生连最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都做不出来,可悲啊!虽然已停课,学生们串联的串联,休学的休学,但他依然不放弃教学,抓住机会给学生上课,他不想让学生们荒芜了学业,可学生不领这个情,为这事已有学生造他的反了,想到学生的无知和幼稚,他心中燥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着火,默默地抽着。
“嗵嗵嗵”的踢门声传来,他以为又是那些头脑发热的红卫兵,他不耐烦地问:“谁呀?”“周叔叔,是我。”周权一听是梅露的声音,他连忙打开门,看到门外的梅露,满面绯红气喘吁吁,汗水湿透了身上的单衣,梅露看到周权,嘴一咧就哭了。
“梅露,出了什么事?”周权慌忙问。
“周叔叔,你快去劝劝妈妈,不要她把妹妹给别人。”梅露眼里闪着泪花,哀哀地看着周叔“真有这回事?”周叔吃惊地看着梅露。
“是真的,不骗你。”梅露急得直跺脚。
“好,你先回去看好妹妹,我一会就来。”
“周叔叔,你一定要快点啊。”
滴答滴答的钟声响得梅露胆战心惊,离十二点越来越近,她看着熟睡的小雪,心如火燎,“周叔叔怎么还没来啊?”她几次从门缝里张望,希望能看到周叔叔那高大的身影在堤上出现,但总是失望,时间越来越紧迫,她心里暗暗恨起周权来,她得自己想办法了。
她拿了一把大筛子,里面铺上几块尿布,放了一个小枕头,把梅雪从摇篮里抱出放在筛子里,梅雪被弄醒了,睁着黑晶晶的眼睛看了看姐姐,又慢慢睡着了,梅露把一条枕巾搭在她的胸口,把筛子轻轻地推进床底。
做完这一切,梅露长长的松了口气,她把小林叫起床,给他洗脸,然后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着妈妈。
十二点过一点,薜映月带着王姐来了。
薜映月看空着的床和摇篮,又看看规规矩矩坐着的梅露姐弟,她走过来,问:“梅露,妹妹呢?”梅露把身子一扭,嘴高高地噘了起来,不理薜映月。
“梅露,好姑娘,把小雪给我,我会好好疼她的,让她过非常好非常好的生活。”王姐也走过来劝梅露。
“这个坏女人”梅露心里暗暗想:如果不是她要妹妹,妈是不会把妹妹给她的。她心里好恨她,梅露也不理她,那女人又拉起梅露的手说:“梅露,你很懂事很乖的,你妈妈也这样说,快把妹妹抱给我,我给你买糖吃。”
“谁吃你的臭糖。”梅露狠狠地挣脱手,“你干吗非要我妹妹,你自己不会生?我妈妈好不容易才生了我妹妹,我又好不容易才把妹妹带这么大,你却来要,脸皮厚。”梅露冲着那女人翻翻白眼,给她一个脊梁背。
那女人听了梅露的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薜映月忙对她说:“王姐,对不起,孩子不懂事,别跟她见识。”
“梅露,你快说,把妹妹抱到哪儿去了?”薜映月抓着梅露的两肩摇晃着,焦急地问。
“在……在周叔叔那里。”梅露撒了一个谎。
薜映月听后,拉起王姐就向外走,梅露心里一阵高兴,暗暗得意起来,不料,没等薜映月走出门,床底下的小雪大概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床底下又黑不隆咚的没人理她,便大哭起来。
梅露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薜映月和王姐站住了脚,当薜映月听出哭声来自床底下时,她快步走向床边,但梅露扑上去死死地拖住她的腿,大声哭起来,小林大概也明白了妈妈的意图,也死死拖薜映月的另一条腿,薜映月低头看看两个儿女,心中涌出一股酸楚,做母亲的那有不痛自己身上的肉的,连最凶残的狼都会,但正因为这样,她才下决心把小雪送人,让女儿能有一个好的家庭,好的生活环境……
她狠狠心,掰开梅露姐弟的手,梅露坐在地上,看着她的母亲,她突然感到妈妈好陌生好陌生,她简直不敢相信:昔日视她们姊妹三个如命根的妈妈会变成这样,她发誓再不叫她妈妈了,她用一种近乎陌生而仇恨的眼光盯着薛映月,薜映月不敢正视女儿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的行动刺伤了女儿幼小的心,她心中默默地说:露儿,原谅妈妈,妈妈没有办法啊。她拭掉脸上滚落下来的泪珠,弯腰从床底拖出那只大筛子,抱起了小雪,小雪看到了妈妈,带泪而笑,笑得那样甜,笑得薜映月心都碎了。她紧紧地搂着女儿,紧紧地贴着她的小脸,泪水象开了闸似的,明天王姐就要带着小雪离开这座城市了,这一别也许再也看不到女儿了。她内心的两个我激烈地争着,一个说: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不要分开;而另一个说:薜映月,你不要害你女儿了,她会有很好的前程的,不要害她。
“是啊,前程,前程。”她喃喃着,她亲了亲小雪的脸,“孩子,原谅妈妈,你会又有一个好妈妈,你会幸福的。”她把小雪递给王姐说:“王姐,抱走吧,明天你走,我不送你了,望你好好待小雪。”她别开脸,冲着王姐摇摇手,小雪被一个陌生人抱离了妈妈的怀抱,她大哭起来,冲着妈妈张开两臂,希望妈妈把她抱回去……
梅露从地上一跃而起,拚命扯着王姐的衣服,又踢又咬又叫。“不要脸,不许把我妹妹抱走。”死活不让王姐移一步。
薜映月拉开疯了似的梅露,喊着:“王姐,你快走。”王姐抱着梅雪刚要走,却被周权拦住了,他那高大的身坯象铁塔一样堵在门口,大汗淋离,微微喘息着,他从王姐手中抱过小雪说:“王同志,对不起,这件事我不同意,映月没和我商量。”他的口气酽然像是薜映月的丈夫,不过,那王姐一直以为周权是薜映月的丈夫,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以为你们两口子商量好了,那……我走了。”周叔让开道。
“哎,王姐。”薜映月喊着要追出来,被周叔一把拉回来,他紧紧抓着薜映月的胳膊,两眼象锥子一样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薜映月,你做得太过份了,谁要你这么做的?这是一飞最后的一点骨血,你却要送人,你口口声声说,你如何爱梅一飞,如何爱儿女,你却做出这样的事,岂不是口是心非,你对得起谁?你连梅露都对不起,梅一飞临去前怎么对你说的,也许你不记得了,而我要提醒你一下,当时梅一飞躺在你怀里,嘴角里流着一股股血水,断断续续地说,要你照看好孩子,可今天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好糊涂啊。”
“别说了,周权,求求你。”薜映月两手揪着头发,想起了那可怕的一幕,她的心在流血:“周权,我的苦衷你知道吗?秋天两个孩子要上学,小雪怎么办,再说,在这样的家庭里,今后长大了,也要受人欺凌。”
“那你把梅露、小林也送人啊。省得你一个人带三个孩子麻烦,你也就轻闲自在了。”
“周权,别这样说,求你,我错了,原谅我。”薜映月可怜地望着周权。
“那你问问梅露,她说原谅你,我就原谅你。”薜映月又紧张地看着梅露,那神情不亚于一个罪犯等候最后的判决,周权暗暗好笑,但还是紧绷着脸。
梅露看看妈妈,又看看周叔叔,再看看周叔叔怀中的妹妹,眼光又落到妈妈的脸上,薜映月感到一阵哆嗦,这分明是梅一飞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有责备,有欣喜,有忧伤,这是两个亲人的眼睛,梅露看到流泪的母亲,她觉得妈妈可怜,于是对她的恨烟消云尽。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薜映月的心突而一紧,瞬间又狂喜,她搂着梅露,她亲着她,流着泪:“孩子,谢谢你。”
周权把小雪递给薜映月说:“你要相信,即使天大的困难,人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薜映月紧紧地抱着这个差点失去的孩子,望着周权,不是他,她会筹成大错,她不知道怎样感激他,只是看着他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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