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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了，天气渐渐凉了，正是万物归仓之际，稻田里的稻谷已被沉醉在丰收喜悦中的农民捆得紧紧的，竖立在田间、田梗上。挑着一捆捆稻谷和拿着冲担的农民在田埂上穿梭来往，村里的孩子们挎着篮子，在挑空了的稻田里低头寻觅遗留的稻穗。梅露也提着婆婆给她的小竹篮跟在三姐他们的后面去捡谷。
她在稻田里乱窜，捡了半天，篮底都没有盖着，太阳渐渐地有些晒人了，梅露觉得有些热，她便顺着田埂向家里走去，两眼东张西望，寻找三姐她们。
“三姐……”她看见三姐她们了，便大声地喊，却没留意脚下，一脚踏空了，只见她身子一倾，四脚朝天地掉在流水沟里，小竹篮滚了丈把远。村里的孩子们大笑起来，梅露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屁股身上全是泥水，梅露嘴一咧一咧地哭了起来。三姐她们三姐妹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边用手指刮着脸皮一边叫：“噢，羞——羞——，好哭佬，卖灯草，掉到河里狗子咬，狗子咬，跑不了，变成王八钻洞了。”梅露听到他们编排她，气坏了，嘴一抿，提起竹篮，丢在地上的谷穗也不要了，气冲冲地跑回家去。
梅婆婆正坐在大门口纳鞋底，看见梅露脸上挂着泪，身上滴着泥水，提起竹篮子跑了回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急切地问：
“露儿，怎么搞得，谁欺负你了？”孙女是她的命根儿，自断奶后，儿子就把她送回来和她相依为命，在梅婆婆的眼里，孙女就是她的心尖尖、肉肝肝，在外面谁碰了她的孙女，简直就象要了她的命，非找上门去问个究竟。梅婆婆在村里辈份高，又有一个考取大学的状元郎，因此倍受村里人敬重。
梅露满腹的委屈，看到婆婆后呜呜直哭。
“你说嘛，谁欺负你了？”
“我掉在水沟里，三姐她们都羞我。”原来是这么回事，梅婆婆放下了心。
“别理她们，走，换衣服去。我给一个好东西玩。”梅婆婆牵着梅露的手进房去了。
立秋后，还有十八个秋老虎，意思是还有18天最热的时候，还不到中午，就热得人喘不过气来。梅露得了一个活宝贝——刺猬，喜得她差点没在地上翻起跟头来，这是梅婆婆早晨在老枣树下看到的，刺猬的背上还背着个小枣子。梅露谨慎地用指头拎着它到堂屋里玩，胆小的刺猬把全身缩成一团，梅露用根稻梗在它身上东捣西擢，总想看看它的脑袋，可刺猬缩得更紧。梅露拔下它背上的那个小枣子，放在刺猬的面前，刺猬还是纹丝不动，梅露急得抓头搔耳，恨不得给它一巴掌，可又怕它满身的尖刺。梅露坐在地上望着它发呆。突然，她想起了乌龟，乌龟要在没人的时候才会伸出头来爬动，刺猬会不会也是这样呢？于是，梅露跳起来，躲到风车的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刺猬。
过了十几分钟，梅露等得不耐烦，刚要动，就看见地上的刺猬浑身张开的刺渐渐向中间靠拢，两只脚也伸出来了，最后头也伸出来了，尖尖的鼻子，圆溜溜的眼，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嗯，它的脑袋怎么和鳖一样啊？梅露暗暗感到奇怪。
小刺猬一看周围没有什么威胁它的东西，便大胆地爬了起来，用鼻子拱拱前面的小枣，把身子一缩，在地上打一个滚，又把小枣背在背上了。梅露看到这一情景，欢叫一声，从风车后面蹦了出来。小刺猬闻声吓了一跳，瞬间又缩成了一团。
梅露蹲在刺猬旁边，看着它背上的那个小枣，脑袋里出现了小刺猬满身插着枣的样子，她拔腿就去摘枣，跑了几步，她又跑回来，找了一个小篮筐把小刺猬盖上，这才放心地去摘枣。
树上的枣子，还没熟就被梅露和村里的那些孩子们摘得差不多了。梅露在树上好不容易才找了十几个枣子，脸上、胳膊上、腿上全是枣刺划破的血痕，她捧着枣高高兴兴跑回家。
还没进门，就看见堂屋里三姐姐妹三个趴在地上逗她的刺猬，梅露想起今天早晨的事，气得“咚咚咚”地跑进门，把四姐使劲一拨，四姐没提防，身子一斜和她旁边五姐一起倒在地上。
“不许你们玩我的刺猬。梅露一手抱着枣，一手拎着刺猬怒冲冲地瞪着她们三个。
”梅露，给我们玩一下，好嘛？“三姐求道。
”不行。我才不给你们玩呢。“
”你不给我们玩，我们就不缠你玩了。“三姐吓唬她。
”不缠就不缠。“梅露转身进了门，把刺猬和枣放在地上，起身把两扇门使劲关上，但觉得还不解气，又伸出脑袋冲着站堂屋里的三姐她们唱起了顺口溜：
你不缠我玩，
我有伴玩。
我在天上打鼓玩，
摸螺丝包饺子，
气死你个小赖子。
三姐最恼别人说她是赖子了。她冲上去要打梅露，梅露”砰“地一声合上门，拉上门栓。三姐她们三个一起推门，梅露蹶着嘴从门缝里对着三姐就是一口唾沫，吐在三姐的脸上，三姐也不示弱，招呼四姐、五姐，三张嘴一起贴着门缝向梅露吐唾沫，展开了别具一格的”唾沫战“。
梅露躲在门边，看着一口口吐进来的唾沫，她蹑手蹑脚地拐进灶屋，在灶堂里抓了两把灶灰，又悄悄回到门边。
三姐她们见吐了半天都没有动静，就贴着门缝朝里看，这时，梅露看三姐她们没有吐了，也贴着门缝向堂屋里看，两双眼睛对在一起，两人都惊得向旁边一闪，”小四、小五快吐，她在里面。“随着三姐一声令下，三张小嘴又贴着门缝吐起来，梅露对着门缝两手一前一后一扬，两把灰脱手而出。屋里灰茫茫。堂屋里，三姐她们连声咳嗽，梅露贴着满是唾沫和灶灰的门缝向外一看，乐得笑出声来：三姐、四姐、五姐满嘴是灰，正朝地上吐着，两手揉着眼睛。
”噢，好吃佬，吃草灰哟。“梅露幸灾乐祸地拍手叫着，心中那种快感就没法提了。
”梅露，你出来了我揍死你。“三姐恨恨地说。
一连几天，梅露都不敢出去玩。她怕三姐打她。一个人在家里玩刺猬，渐渐地，她腻了。于是她拎着身上粘着枣的刺猬，壮着胆子去找三姐她们，三姐虽然没打她，但看都不看她一眼，梅露可怜巴巴站在那里，三姐她们玩闹声使梅露心里痒痒的，她下决心地对三姐说：”三姐，我把刺猬给你，好嘛？“
站在三姐身边的四姐，看见背上沾着枣子的刺猬，就要用手去拿，三姐把她一拉，对梅露说：”不要，我们有麻雀玩。“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刚长毛的小麻雀，嫩黄的嘴，圆圆的小眼睛，叽叽喳喳地望着梅露，梅露禁不住用手去摸，但三姐手一缩，又放在口袋里，看也不看梅露。
梅露的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噘着嘴，她拎着小刺猬怏怏地回家去了。
天气闷热，空气中的氧好象少了许多似的，让人的心里就象压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恨不得泡在凉水里才好。知了也热得有气无力，躲在树上直呻吟，墙脚下变得湿漉漉的，有经验的人知道，要下大雨了。
梅婆婆戴着斗笠，挎着一个大腰篮，去打猪草。秋季雨多，鬼晓得这一下得几天才放晴，可不能饿着那栏正在长膘的大肥猪。
没人跟梅露玩，梅露闹着要跟婆婆去打猪草，梅婆婆说：”我到松林里去，松叶又戳人，还有毛毛虫，弄到身上，就要起疙瘩的。“的确如此，梅露到稻草堆里躺了一下，满身就象出风疹一样全是红疙瘩，痒得她又哭又跳，现在要到那满是毛毛虫的松林里去，梅婆婆怎么会答应呢？
”听话，别去，外面热，就在家里玩吧。“
”不，我要去嘛，我就坐着不动，好不好？“
梅露拽着婆婆的衣襟，可怜巴巴地央求着，婆婆想了想：她一个在家也不行，怕又要给我闯祸。于是对她说：”好吧，去了后，我叫你坐在哪儿你就坐在哪儿，可不准乱动。“说完给她带一一顶斗笠。梅露小脑袋被遮了一大半，她摇摇头，说：”婆婆，我看不见路了，我不戴斗笠吧？“
”戴上，下雨怎么办。把它先背上。“
婆婆领着梅露上路了，梅露一路上象撒欢的小驹，蹦蹦跳跳，热得满脸绯红，汗珠象下小雨一样，背上的斗笠摇来晃去，梅婆婆在后面赶得直喘气，汗水湿透了衣裳，不时地叫梅露慢点。
村外的小山岗上，有一片松树林，大松树粗得让一个成人的双臂都搂不过来，但由于盗树者的功劳，现在只剩下廖廖无几的几棵了。但大片的小松树却参差不齐地长起来了。有的只有一人多高，有的却还是小苗苗，里面杂草丛生，乱坟林立，在刮风之际，松涛呼啸，使人毛骨悚然。村里的村民特迷信，常常说把这片松林里的”鬼事“说得神乎其神，让人听得毛骨耸然。平常，梅露和三姐他们是决不敢来这里面玩的，他们怕鬼。
梅露紧紧拉着婆婆的手，两眼恐惧地望着露在林外的一座座坟堆。坟堆上的乱草在风中摇动，梅露的身子也不禁哆嗦起来。”婆婆，我怕。“梅露紧贴着婆婆，生怕谁把她拉走似的。”怕什么，你就坐在橡子树底下，我打满了篮子就回家。“梅婆婆拉着梅露走向不远的那棵老橡子树。
梅露听婆婆说要她一个人留在林外等，吓得嘴一咧一咧的哭起来，两手紧紧地抱着婆婆的一条腿，怎么也不肯走，婆婆没办法，只好带她进了松林。
松林里的猪菜确实不少。梅露帮着婆婆挖猪菜，不一会儿，篮子就快装满了。这时她们来到三座紧挨在一起的坟堆前。婆婆提着篮子怔怔地站着，两眼出神地望着坟堆。
梅露看看婆婆，又望望坟堆，不觉得打了一个冷战，摇摇站着发呆的婆婆说：”婆婆，我怕。“
”哦，别怕。这是你爷爷。“梅婆婆说着，双膝便跪在地上。两手用力地铲着坟边那圈长起来的杂草。梅露站在那里，想起了房门上挂着的三张像，婆婆说是太婆婆、太爷爷和爷爷。梅露一直没见过他们，不想他们在这里。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浑身不自在起来，身上好象有许多虫在爬。她把衣服脱下来看，什么都没有，身上痒痒的难受，她用手东搔西抓，胳膊上，胸前全是红红的疙瘩，背上也怪痒，但有抓不着，两肩扭来扭去，难受得要命。
”婆婆，我背心痒。“梅露苦着脸，无可奈何地对着跪在坟前专心致志地铲草的婆婆喊着。
婆婆抬头一看，看到光着上身的梅露，两手在胸前乱抓，也顾不上铲草了，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拉过梅露一看，上身全是红彤彤的疙瘩。她赶紧给梅露穿上衣服，提起篮子，牵着梅露匆匆忙忙地回家了。
梅露全身泡在热水里，婆婆一边洗一边唠叨着：”叫你不去，你要去，看看这身疙瘩，真害死人了。“梅婆婆给她擦干水，从口袋里摸出一盒清凉油，象糊泥巴似的全抹在她身上。梅露被清凉油的薄荷气味冲得呲牙咧嘴，婆婆给她穿衣服，让她自个儿玩，她自己拿着空篮子又要去打猪菜，梅露见状拿着斗笠，又要跟着去，梅婆婆再也不答应了。于是拿出一分钱硬币对梅露说：”乖，不去啊。你去买糖吃，好么？“梅婆婆拉着她三脚两步地来到村供销社，买了几颗糖递给梅露。看了看天，西边的乌云渐渐地涌过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梅婆婆拿着篮子又要走，但梅露一手拿着糖，一手扯着她的衣襟，又缠着要跟着她一起去。梅婆婆心如火燎，掏出一个钢嘣嘣哄梅露：”要下雨了，我打满了猪草就回来，给你钱，就在家里玩，听话。“
”不，我要去。“梅露嘴里含着糖，紧紧扯着婆婆的衣襟，寸步不让。梅婆婆火冒三丈，把梅露的手使劲拍了一下，梅露的手被打开了。她”哇“的一声哭起来，梅婆婆转身就走，梅露扑上前，紧紧抱着婆婆的腿，哭闹着要去。梅婆婆扯开她，顺手拿起挂在墙上的绳子，把梅露拦腰一捆，梅露动弹不得，躺在地上滚来滚去，梅婆婆也不顾这些，把绳子打个活结拴在屋梁上。拿着大铜锁，”咔哒“一声锁上门走了，梅露哭喊着从地上站起来向门边跑去，没跑几步，被绳子拽了回来，她转身一看，看到房门上挂着的三张像—她的太婆婆、太爷爷、爷爷正笑咪咪地望着她，吓得没魂一样地向门跑去，但又被绳子拽了回来，她望着锁着的门，哭叫着，用力挣扎，想把绳子弄开，但无济于事。
正在这时，门被谁推了一下，梅露屏声一看，三姐她们贴着推开的门缝正向里望呢，一看梅露被绳锁在大梁上，她们”忽“的一下全跑走了。梅露又哭开了。
”咔嚓嚓“一声，谁在开门？梅露竖着耳朵仔细听，以为婆婆回来了，又滚在地上大哭。
”梅露，别哭，快起来。“梅露一听，是大平哥的声音，睁眼一看，三姐她们正围着她，大平哥扶起她，解开绳子，拍净她身上的灰，三姐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小麻雀，塞到她的手里说：”梅露，给你，你的小刺猬呢？“梅露看着手里的小麻雀，不好意思地指着墙脚的那只小木桶，三姐她们一拥而上，争着那只小刺猬。梅露忘记了脸上挂着的眼泪，也忘记了过去的”战争“和三姐一起玩耍、戏闹……
晚上，大雨不停地下着，好似天河溃口了。一道道的闪电银鞭似的抽打着乌蒙蒙的天空，仿佛要把那层厚厚的云层扯烂、撕碎，狂风拚命地摇着树枝，尖厉的呼啸声在秋夜中回荡，给这茫茫的雨夜带来了狰狞的一幕。
梅露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刺眼的闪电透过亮瓦，一瞬间，房里照得雪亮。她总想睁开这沉沉的眼皮，但是眼里就象揉进了一把沙子，干涩涩的，全身燥热，她翻身，一脚蹬开盖在身上的被单，又一道刺眼的闪电，随后一声炸雷，震得地皮都在颤动。屋外一声很响的断裂声，使梅露暮然想起白天的那些坟堆。太婆婆、太爷爷他们笑咪咪的脸。她朦胧中好象看到他们伸着手向她走来，她吓得惊叫一声，滚到床角，紧紧缩成一团。
梅婆婆听到叫声，从床上”呼“地坐起，借着闪电，看到梅露全身颤抖着缩成一团蹲在床角里，她一把搂着她一摸，心中不觉一惊，梅露全身滚烫，伸手摸她的额头，也是滚烫。她帮梅露盖好被单，穿上衣服，俯身对梅露说：”我去叫三姑，你不要乱动。“梅露的牙”哒哒“地嗑着，死命拽着婆婆的手，怎么也不让走，嘴里含含糊糊地呜咽着说：”婆婆，我怕，太爷……爷……来了。“梅婆看到她这个样，急得眼泪直流，家里除了老、小二人，谁也没有，怎么办？突然，她想起了隔壁的大平，她点着油灯，磕磕绊绊地穿过堂屋，对着他们的门喊：”大平，大平。“
”谁呀？“屋里传来大平睡意朦胧的问声。
”我，大姨婆，你快起来，露儿烧得厉害。“
”什么？梅露病了？好，大姨婆，我就起来。“
屋里传来大平悉悉嗦嗦的穿衣声，接着”哐啷“一声不知又把什么碰翻了。门开了，看到梅婆婆惊慌的神色，知道事情不好，于是说：”大姨婆，你在家里照看梅露，我去叫三姑。“
”好，太难为你了。“梅婆婆无不感激地说。
大平穿着梭衣戴着斗笠，趿上木屐，打开堂屋门，走进了雷鸣电闪的雨夜中。
梅婆婆站在门口中，用手照着油灯，对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大平喊道：”小心点别摔着了。“
昏黄的油灯下，三姑收起听诊器，打开药箱，拿出对婆婆说：”梅婶，不要紧，她是受惊了，再加上回汗，有些着凉，打一针，吃点药就会好的。来，您把她按着，我给她打针。“她害怕梅露动，而现在，梅露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乖乖地打了一针，三姑笑着对梅婆婆打趣道：”今天梅露可真老实，往日里我可真把她没法。“
三姑留下几片药，背着药箱走了。大哥满身泥水，手里提着沾着泥巴的木屐，也要走，梅婆婆拉着他，给他解下衰衣，打了一盆热水，招呼他洗，从衣柜里拿出一块蛋糕，塞到他手里，大哥从来没吃过这东西，就不客气地接下了。
梅婆婆一夜没合眼，不停地给梅露敷凉毛巾，擦汗。她听三姑说是受惊了，于是点了几根香，虔诚地跪在地上对着供在橱柜上的公公、公婆的灵牌磕了几个头，口里念念地说：”爹，娘，我知道您们喜欢梅露，她身子骨嫩，您们就不要摸她，保佑她快点好吧。“说完又磕了几个头才站起来。
天朦朦亮，雷声停了，雨却还是快一阵慢一阵的下着，梅露渐渐地退烧了，她沉沉地睡着了。梅婆婆倚在床栏，望着梅露酣睡的模样，疲倦地笑了笑，吹灭快要煮干的油灯，合衣睡下，天亮后，她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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