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月的太阳在农村来说是最好的太阳,早稻成熟了,收的麦子、豌豆、菜籽再晒一场,就要归仓了。“双抢”快到了,家家户户把稻场用石辗子辗得平平整整准备晒新谷,这都需要六月的太阳,梅婆婆用豌豆做新酱了,她把装满酱稀的大瓦盆放在屋上,日晒夜露,这样做出来的酱最香。为了防苍蝇虫子掉进盆里,梅婆婆用篾片做了一个圆圈,形状和团扇差不多,每天早晨起来到屋檐下、竹园、菜园里找蜘蛛网,等整个圈子被蜘蛛网遮得严严实实后,把它盖酱缸上,什么脏东西也不能掉进去了。
这个差事又被梅露知道了,硬缠着婆婆要去网蜘蛛网,对这个宝贝孙女,梅婆婆没办法,只好重新做一个让她自己去玩。梅露拿着粘蜘蛛网的圈子,象脱了缰的小野马,山上、树上、田野,只要能钻的地方她都不放过,白天用圈子粘蜻蜓,晚上把它们放进帐子里,让它们吃蚊子。帐子里的蜻蜓扑簌簌地飞着,吵得梅婆婆叫苦不迭。粘了蜻蜓,梅露又对粘知了感兴趣了,她用圈子粘住知了,用线捆住它的脚,按它的肚子,让它“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直到它成“不知了”。她才慷慨地送给大母鸡。田野里,她粘着了许多花蝴蝶,她弄不明白,蝴蝶那美丽的花衣裳是怎么来的,她也想有蝴蝶那样的花衣裳,于是把蝴蝶身上的那种花纹用手抹下揩在自己的身上,弄得衣被上这儿一块黄粉,那儿一块红粉,结果蝴蝶被整得翅断肚裂,而梅露衣被上还是没有蝴蝶那美丽的花纹,梅露扫兴极了,把所有捉到的蝴蝶全丢了。而梅露真真的收获就是成了“疱老爷”,脸上长了几个大疱,鼻子尖上也长了一个大脓疱,看上去就象米老鼠的鼻子,每天痛得又哭又叫,但照例要出去玩耍。梅婆婆每天就象猫候老鼠一样,一刻也不让她出去,这可把梅露憋坏了。她从来没看婆婆这样严厉地对待她过,婆婆坐在大门口,手里拿着响节棍,恶模恶样地说:出去一步,就打断你的腿。梅露有点怕了。三姐、四姐来邀她玩,都被梅婆婆赶走了。梅露坐在门坎上,听到三姐那边的欢闹声,心如火燎,她看看坐在大门边正在“钓鱼”的婆婆,又听了听大黑猪的叫唤声,她黑眼珠一转,蹑手蹑脚地走向猪栏,使出吃奶的劲把栏门打开,拿着响节棍使劲打了大黑猪一下,大黑猪猝然受惊,一下子就窜出敞开的栏,狂奔而去,梅露掩好栏门。悄悄地溜出了猪栏。
“婆婆,猪跑啦。”她跑去摇了摇婆婆。
“什么?猪跑啦?跑哪里去了?”梅婆婆“倏”地睁开眼惊慌地问。村里有规定,如果谁家的牲畜糟蹋了庄稼,是要受罚的。
“在那边。”梅露指着跑远的大黑猪说。梅婆婆顾不得许多,迈-双小裹脚去追猪了。梅露朝着婆婆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一溜烟跑去找三姐她们去了。
梅露就象一只出笼的小鸟一样,乐巅巅地和三姐她们一起“过家家”,用铲刀挖一个灶,用瓦片当锅,用手当刀子,野草野菜是她们的“饭菜”,开“饭”了,每个人手里的破碗片当碗,折两根荆条当筷子,“吃”起来,梅露坐在壁檐脚上,端着碗,东张西望,突然她发现壁檐脚上有一个一个的小圆窝,她兴奋地叫起来。
“噢,地蜗牛。快看,有地蜗牛。”把手中的破碗片一丢,趴在地上蹶着屁股用手中的荆条小心地拨起来,三姐、四姐、五姐一起围上来一看,梅露已经拨出一个地蜗牛来了,地蜗牛形状象臭虫,黄褐色,把它放在象面份一样细土里,要不停地大叫“地蜗牛——地蜗牛——”,它可以随着节奏转圈,把细土旋出一个个圆圆的小坑,所以这也是梅露她们的玩具。三姐、四姐、五姐都拨了起来,不一会就拨出了十几只,她们找了一张大纸,捧了许多细土,然后把地蜗牛放在上面,四只小喉咙一起吼起来,一只只地蜗牛迅速旋转,十几秒钟的时间,一个个小圆坑均匀地分布在纸上,地蜗牛隐进了细土里。
“快,把它们摇出来,再叫。”三姐满面通红地说。
“三姐,我要屙屎。你给我拿张纸,好么?”梅露央求道。“茅室里有纸。”三姐正玩得起劲,头也不抬地说。梅露从地上爬起来,跑向三姐家的茅室。
三姐家的茅室无遮掩,在竹园和土墙之间挖一个大坑,坑里置一口大缸,上面搁一块木板,就可以解手了,夏天有许多苍蝇歇在墙上、地上,梅露来时,惊动了它们,“嗡嗡嗡”地全飞起来了,如一架架小飞机盘旋在梅露周围,梅露最喜欢捉这种苍蝇,红红的头,翠绿色的身子,煞是好看。拉完屎,梅露便忙乎着捉苍蝇,她一只脚踏在木板上,一只脚踏在缸沿上,两只小手轻轻地靠近歇在墙上的那只大苍蝇,身子慢慢地往前倾。梅露刚要拍,只听“叭嗵”一声,脚一滑掉进了茅缸里,臭臭的粪水一直泡到了她的脖子,白生生的蛆顺着她脖子往脸上爬,梅露吓得大哭起来。
三姐她们不知出了什么事,丢下手中的地蜗牛跑来一看,只见梅露两只脏乎乎的手抓着缸沿,如一只小青蛙掉进井里,在粪缸里乱蹦乱跳。三姐她们见状也顾不上脏,抓着梅露的两只手,拚命往外拖。
终于,梅露被拖出来了。一身屎尿,臭气熏天,梅露哭着回家。刚转过三姐家的灶屋,梅露就看到满脸老汗、气喘吁吁的婆婆正在关猪栏。
听到梅露的哭声,梅婆婆转身一看,梅露那狼狈样印入了她的眼,她满脸怒容,迈着小脚赶上前问三姐:“她怎么搞成这样子?”
“她掉到茅缸里了。”三姐畏畏缩缩地答道。
“我问你,是不是你把猪放跑的?”梅露从来没看到婆婆这样对她恶声恶气地说话,不由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好啊,你个害人精,你……你……”梅婆婆气得说不出话来,举手就要打,可梅露浑身是粪,下不得手,只有脑袋是干净的,梅婆婆一巴掌打在梅露的脑门上。
“哇——”梅露两手捂着头,倒在地上打着滚地嚎起来,梅婆婆这才想起她头上也有疱,梅婆婆一阵懊悔,忙拉起梅露,捧着她的头,用嘴吹,吹着,吹着,一股浓烈的臭气飘进鼻子,不由又火了:
“叫你不出去,你就是不听。你这个小害人精,害死个人,真把你给惯坏了,走,洗去。”梅婆婆拉着梅露的耳朵向屋旁的小池塘走去。
到了小水桥边,梅婆婆站在那里发愣,小池塘是两家人唯一的生活水源,仅用于吃水、洗菜,决不容有半点沾污,梅婆婆为难了,她寻思着:到哪里才能把这个臭丫头给洗干净呢?这时,旁边秧田的护田沟里“哗哗哗”流水声提醒了她,她拉着梅露走向田沟。
沟里的水不深,清清的流水已把沟底冲刷得光光的、硬硬的,梅婆婆吩咐道:
“快下去,躺在里边。”
“不,我怕蛇。”
“你这臭哄哄的样子,有蛇都早被你薰走了,快下。”梅婆婆没好气地说。
梅露跳了下去,躺在里边,水刚好将她的身子淹没,流水冲洗着她身上的粪便,凉凉爽爽的水让她又来劲了,像一只小鸭子似的,顽皮地拍着水,溅了梅婆婆一身,梅婆婆把她的羊角辫解开,轻轻地给她洗着头发。
梅露浑身光光地、湿漉漉地站在田埂上。
“回去,我把衣服洗一把就回来,再不准跑了。”
“哎”,梅露应了声,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https://www.biquya.cc/id13261/7296201.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