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安相相回到给自己搭的棚子,扯上帘子,从扳指里拿出盆,再反手一摸……
安相相:???
猛地拉开裤腰往里看,视线直接穿过宽大的裤管,看见了鞋面。
安相相:……
安相相双手攥着裤腰带,盯着帘子想了许久,把自己一整天路线都在脑子里过一遍,并没想起来在哪弄丢的。
毕竟他都戴习惯了,要是平时穿着足衣,就算掉了也会兜在裤腿里。
还好最近衣服容易脏,经常使用净尘术,否则别人不得以为他窜裤兜子里了。
安相相抹了把脸,拿出塞子准备再塞上,顿了顿后绷着脸又收起来。
撩开帘子左右看看,见晚上没什么人行动,拿出夜明珠打算去找找。
安相相抹黑,顺着白天行走过的地方仔细找,快到镇子中心时,远远看见诵经的佛子,哪怕隔的很远,也听得见他在念往生经。
诵读声相比以往,更加直击心魂。
其实不止诵经有了突破,前几天佛子身上还浮现出几次金光,他寻思佛子要突破了。
安相相远远观望了会,转身去别的地方。
正弯腰借着微光在一堆废墟里翻找,冷不丁的就想起了固定任务。
在救灾的这段时间,哪怕只是将伤患端杯水,到了晚上功德都有结算。
唯独固定任务,迟迟没有动静。
“嘶……”
感觉到后脑勺被轻轻碰了下。
安相相缓缓收回神。
等大黑绕到身前,安相相伸出手抱住,然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靠上去,“大黑,你觉得无我能平安进阶到佛心吗?可以的对不对?”
“嘶……”
“我也觉得可以。”
安相相狠狠亲了几口,起身让大黑找个平整的地方盘好,然后自己坐在它身上,翻出攒的糖果点心。
“这个有点化了,不过不影响味道。”
他捏着芋糖举高,可大黑半天没动静。
收回手看了看,除了卖相不怎么好看,糖还是那个糖。
难道想让他咬一口?
“大黑,你已经不是……算了。”近期大黑也没被他的银花影响,兴许已经免疫了。
这么想着,安相相将芋糖咬了一半。
“喏,咬过了。”
云惊冷冷盯着那颗糖,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现在是原形,高低他要骂一句破烂。
眼见小秃驴要摆脸色,心里暗骂一声,低头把破破烂烂的糖含嘴里,然后低头就用下巴给那光溜的脑袋来一下。
“邦”的一声,磕的贼响。
“嘶……能不能小心点。”
“嘶……”活该。
“我看看你,疼不疼?”
“嘶……”呵。
“唔麻,不疼了。”
闹这么一会,安相相梳理好了情绪,从大黑身上滑下去继续找塞子。
过了好半晌,回头发现大黑还盘在那一动不动,但看着又不像在发呆。
他手里拿着亮堂堂的夜明珠,往左边走了十几步,大黑脑袋稍微偏了偏,又往右边走十几步,脑袋又偏回来了。
呆头呆脑的,但又很认真的样子。
一个没忍住,安相相抿唇淡笑。
结果大黑梗住脖子,跟条水里的鱼一样,快速扭着尾巴钻进黑夜里。
安相相:……
他不解地摸摸后脖颈。
有点可爱,但是觉得莫名其妙。
往常对大黑笑,它都会上来狂舔,但不知怎么,自从找回来后大黑就变笨了。
安相相把活动过的地方找了个遍,最后只能祈祷那个塞子别引来太多的蛇。
回到棚子,先给自己掐了个净尘术,等洗漱完窝在门板床上后,又掐一个。
一连好几天镇子里都十分平静,安相相猜测塞子可能连同废墟被倒去野外了。
灾情稳定之后,镇子里的居民开始清理街道,安相相也在帮忙。
刚把自己的棚子拆掉,就见人三三俩俩的朝镇子中心跑,那劲头像是赶着去吃瓜。
他想到佛子,连忙扔下手里的活,提起碍事的袍摆也跟着后面跑。
“滚滚滚!老子的门面塌了半边,哪有闲钱给你?”
一家客栈老板将乞丐轰出去,安相相恰巧路过,差点被滚出来的乞丐撞到。
他看看起来,又看看镇子中心。
伸手把人拎起来就没再看那个乞丐。
“老娘花钱娶你回来就是伺候我儿子的!你倒好,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恶婆婆一把揪住儿媳妇的头发,用力指着谩骂。
“哭哭哭就知道哭!半大的男子汉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
“没用的东西!就这二两钱还不够我买盒胭脂!跟着你何时能出头?”
安相相脚步不停,然而还没到城镇中心,宛若神音一般的诵经声缓缓荡开。
明明还相隔几条街,却能清楚听见佛子念的每一个梵文,敲的每一声木鱼。
嗡嗡地犹如神语,呢喃在耳边。
那些唾骂的人陆续停下来,全都望着同一个方向,脸上的怒气逐渐消散。
安相相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乌泱泱的人,他们坐在地上,全被柔和的光芒笼罩在其中,像是在沐浴圣光,又或者在聆听神言。
见是这个情景。
安相相紧绷着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放心了?”黑衣人悄悄出现。
安相相点头又摇头。
“……你不会打算一直跟着他吧?”
听黑衣人的语气咬牙切齿的,安相相抬头定定回视,“嗯。”
黑衣人的表情从恼怒变成沉默,明明沐浴在圣光下,那双金色眼睛像是要吃人。
“我再问一遍,你真打算一直跟着?”
不知怎么,安相相心有些刺痛,“我得看着他,以免他想不开。”
黑衣人冷声嗤笑,转身就走。
安相相手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目送人变成一阵风消失。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
等佛子进阶结束才走过去。
此时佛子收起了佛光,在普通人眼里金光消失了,但安相相看着却还在,只是缩小到了一定范围,浅浅附着在佛子身上。
“有了这层光,妖魔都不敢靠近你了。”
佛子扯了扯嘴角,下唇因为缺水而干裂,扯开笑容时裂开一条小小的血线。
他一个字也没说,爬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趁居民还在出神,背上棺椁离开。
安相相也不知道佛子要去哪。
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直到又回到朝霞国,凛冬的雪飘飘洒洒,在棺椁上落了厚厚一层。
他以为佛子想让公主魂归故土,可发现佛子在皇城外站了一会后就离开了。
他又跟着佛子来到上善寺,看着佛子站在山下,遥遥望着九百阶,但一阶也没踏上去。
最后跋山涉水,又去了藕莲那里。
在城外站了好几天,还是离开。
兜兜转转,佛子选了一个风景秀丽的山涧,徒手挖出一个坑,独自将棺椁埋下。
这些,安相相全程默默看着。
他隐约看得出佛子很彷徨,背着的也似乎并不是一具简单的棺椁。
可每次尝试谈话。
佛子的回答都是——“师弟,为兄很好”。
然而看佛子脚上磨出洞的布鞋。
他无法共勉那一句“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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