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跑了没多远,对向的疾驰的马车已经抵近了己方的马车。
那拉车的马眼见一辆长车横亘在前,既无法绕过,更无法跃过,再不停下,只有一头撞上,撞个脑袋开花。它瞬时清醒了,嘶啸一声,四脚蹬地,滑行两丈,终于马鼻子贴着长车停了下来。
驾车的老张,因为急停,把持不住,直接飞出了座位,落在地上,打几个滚儿。
没跑几步的薛元诏,听到身后似乎已经没了动静。他回过头,见那辆失控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那拉车的灰马不停地甩头,前蹄不停地刨地。
“马车停了!!”他招呼身旁几位惊慌的同伴:“马车停了!!”
只是同伴几人一时听不进,又跑了几十步,才反应过来。几人回头确认马车已经停下,这才停了脚下的步子,缓一缓气。
此时薛元诏已经转身往回走去。那辆车是个什么情况,他想要一探究竟。
老张从地上爬了起来。他顾不得拍掉身上的尘土,或看一眼衣物的破损,赶紧绕到车厢后,打开车厢门,颤抖地发问:“大姐儿,你们……可都没事儿吧?”
只是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车厢里的三人,全部跌落了坐板,歪七倒八地挤在一起,个个面色如土。再一细看,那晓儿的脸面上,竟然还有几条横竖的泪线子,该是惊得哭了。
老张觉得自己罪过大了,赶紧赔话:“大姐儿,让你们受累了。这该杀的疯马。”说完又想起了疯马,气不打一处,几步绕到车头,指着马鼻子一通大骂:“该杀的畜生!你是丢了魂儿!?一只野兔儿要把你吓死?!惊了大姐儿和小姐,回头把你宰了吃肉!!”他骂得性起,扬起右手,要给这畜生几个巴掌。动手的瞬间,怕这畜生挨了巴掌又疯了,只得收了手。
车厢里的杜菁菁三人,受了这一顿惊吓,浑身都软了,有气无力地。三人想要出来看个究竟,只得相互搀扶,一步一挪地下车。
老张“训”了马,才注意到横在自己车前的另一辆车。驻足观看之后,才反应过来,正是面前的这辆车,挡下了自己身旁这头发了疯的畜生。这车的套马绳还在,该是车主人故意解了绳套,卸了马,将车横在路上,帮着解危。“这是谁的车?”老张自言自语道。
“这是我的车。”薛元诏回答老张。他已经走到了老张跟前。
“这是……公子的车?”老张看见了薛元诏。
“是的。”
“多谢公子帮忙解危。”老张赶紧躬身答谢。
眼见对方已经猜明白了怎么回事,薛元诏便也不多解释了。“不必谢,不必谢。”他对老张说道。
“得亏是公子搭救,不然我可是……罪过大了啊。”老张仍是心有余悸,都要带了哭腔。
“不必谢,不必谢。”薛元诏又说一遍。
二人说话间,杜菁菁三人已经互相搀扶来到了车前,想要一看究竟。
眼尖的晓儿离着薛元诏还有几步远,一眼认出了这个几天前才见过的“畅园公子”。她瞬间抛掉了才刚受到的惊吓,大声说道:“这不是几天前的那位公子么?!”
几乎是晓儿喊话的同时,丁妤儿也认出了薛元诏。这幅面孔属实……俊朗,认不出比认出还难。
老张赶紧给杜菁菁解释:“是这位公子将自己的车挡在前面,才拦下了咱的这头疯畜生。”
“这么说,是这位公子解救了我们哩。”晓儿接过老张的话:“那这可是公子第二次解救我们了……”
“第二次?”身旁的杜菁菁疑惑地看着晓儿。
“就几天前在畅园,我跟小姐差点就被一个圆东西砸倒了,也是这位公子挡下了那圆东西,救了我们。”晓儿回想那天畅园里的故事。
晓儿说话之时,薛元诏与丁妤儿的目光相遇了。丁妤儿便微屈身子行礼。薛元诏拱手回礼。他也是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几天前的“畅园姑娘”,这幅容貌属实……清秀,认不出比认出还难。
“真是得亏公子了。”杜菁菁看着薛元诏:“公子两次搭救我家妤儿,这里谢过公子了。”她也屈身答谢薛元诏。薛元诏又拱手回礼。
几人说话间,顾琎之等人也已返了回来。几人围着老张的马车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身旁围了好几个人,晓儿却不怕生,脑袋一想,索性向薛元诏问道:“敢问公子,姓甚名甚哩?”
“小姓薛,名元诏。”薛元诏回道。
“原来是薛公子,我家小姐记住了。”
“你胡说什么?!”一旁的丁妤儿听了,顿觉又羞又恼。
晓儿忘了瞧一眼丁妤儿的脸色,只管继续:“小姐,人公子两次救了咱们,咱可不能连人姓甚名甚都不知道哩……”
丁妤儿便不说话。
“诏哥,咱该把车挪了吧?”一旁的刘湶提醒薛元诏。
“是是。”薛元诏反应了过来。自己不挪车,别人就走不了。
顾琎之刘湶窦荆三人便将马车调了方向,再挪到山路一边,给老张的马车腾出一半的道。
老张便再次上了马车,又对着拉车的马咕哝一句:“你这挨宰的,再发疯,真把你炖肉来吃!”
杜菁菁三人便与薛元诏几人别过,也回了车厢里。经了先前的惊吓,三人也没有兴致原道返回去看山景了,径直下山。薛元诏几人站在一旁,目送马车离开。
……
回程的路上,老张提心吊胆,唯恐路旁又窜出个什么来。他只求这拉车的马别又“疯”了,一车人能顺利地回到城里。
车厢里,也是安静得异常。杜菁菁跟丁妤儿都不说话,让晓儿觉得属实难受。她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吐出一句:“大姐儿,你说这事巧不巧哩?这才说起那位公子,这就又给遇上了……”
杜菁菁听了,却回道:“也算不得巧。”
“怎的不巧了?”晓儿坚持自己的看法:“这京城这么大,还接连遇着两次,这不算巧事算什么哩?”
“这都不算得巧……巧的是,两次都是他给妤儿解的危,这才是真巧事。”
“是是是,大姐儿说得极是。”晓儿再同意不过了。
丁妤儿只在一旁看她二人说,并不搭话。
“刚才这一眼瞧来,他还真是个俊公子……”杜菁菁认可晓儿前一刻说的。
“也不知他婚娶了没有?”晓儿回道。
“这一表人才的,若要娶妻,怕是要挑得迷了眼……”
丁妤儿听了这句,终于插话一句:“这才遇了两次,你们怎么还猜起别人的婚姻事了?”
“小姐儿,你说咱们还能第三次遇着那位公子么?”
“我……我怎么知道。”丁妤儿把头扭向另一边,结束了对话。
……
“诏哥,现在怎么办?”山路上,刘湶看着路旁的没了马的“马车”,问他身旁的薛元诏。
另一旁的顾琎之怏怏地接话了:“今日上山本要看景,结果看不了景,连马都丢了……这回去了,还得赔人一匹马的钱。”
“还是想想怎么把车弄下山吧……”刘湶说道:“不然还得再赔一辆车的钱。”
“早知道我就租一辆二轮的小车了。”顾琎之像是追悔不及。
薛元诏看着面前的马车,说道:“还能如何了?只能咱几人做回马,把车给拉回去了。”
“咱几个?拉回城里?”顾琎之觉得不可思议:“可远着呢!”
“不然呢?这赔车钱你还出么?”薛元诏问他。
顾琎之支吾不答。
“走了,下山了。”薛元诏招呼几位同伴行动。
……
云遥山蜿蜒的山路上,四名男子分为左右,手拉着一辆四轮马车下山。马车一旁,一位女子低头随行。山路上其余的上山下山的游人,向他们投以新奇、异样、困惑的眼神。
薛元诏手拽套马的绳索,走在几人的最前方。一路他都没怎么说话。身旁身后的同伴以为他是愧疚于顾琎之要另付的赔马的钱,或是苦恼于这一路行人的异样的眼神,也只闭口不言,沉默拉车。
薛元诏并未察觉同伴几人的沉默,甚至没有察觉路上行人的指划。他的脑子里,全然只想着两件事。
第一事,反复回想丁妤儿的模样。方才山路上第二次相遇,他终于细看了丁妤儿的模样,其真是:面如玉琢、又嵌胭红;淡眉新柳,明眸秋月,红唇樱桃;又身姿窈窕、清新脱俗,宛如画中人一般。第二事,反复责问自己。为何刚才没问那“畅园姑娘”的姓名!?真是糊涂得“正好”。
薛元诏一路走一路懊恼,心中反复喃语:还能再遇么?何时才遇?
……
一次“看景不成反赔马”的出游经历后,时间已经来到了腊月的中下旬。再有十几日便是新年了。顾琎之与刘湶打算回郯州过年,他们在旬休的第二日便动身回郯州了。顾琎之本次回郯州还有一个目的:来年带上胞妹玟琦一同返回京城。他且打算来年正月初二便从郯州动身,定要赶在正月十五之前回到京城。
薛元诏并不打算回隼州。薛昀珺这才回京没几日,若此时又返隼州,长途跋涉,属实折腾。
缺了顾琎之刘湶,下一次的出游便只能等到来年了。年关已至,薛元诏的长兴府尹署也无多少的事务,他只在衙署懒散坐班几日,便就等着新年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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