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到房子的陆陆续续和本地的女子成了亲,就剩二赖和另外两个叫三狗和八毛的没成亲。
这三人游手好闲,平日里头没个正经事干。
二赖眼看着酒馆老板不愿意给他赊账,于是带着三狗和四毛专门为赌场和青楼楚馆解决一些棘手的事,因着办事干净利落,手段狠辣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年时间他们三在这一片声名大噪。
“赖哥,你真不干了?”
千娇阁二楼栏杆处,三狗和四毛焦急地问道,“干这个来钱快,而且我们又不伤人性命,这不都做得好好的吗?你为啥不跟我们一块干了?”
“是啊,赖哥!咱们再努力个两年,就能盖一座大院子,你就不用住那间小破屋了,到时候咱兄弟三人都能娶上媳妇儿。”
二赖靠在椅子上,屈起一条腿,拿过桌上的白玉酒壶就往嘴里灌,慵懒地说,“没意思,之所以干这个,还不都是为了你们。现在你们能做事能养活自己了,以后可别再来我耳边念叨了。”
三狗语重心长地说:“话不能这么说,赖哥,你不能光想我们,你要想想你自己啊,你这么俊一大老爷们,兄弟里就你最出挑,可为什么偏偏就你还没媳妇儿呢,你想过这个原因吗?”
二赖皱眉,手中的酒壶也慢慢放下了,似乎还真想了一下这个问题,随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一脚往三狗腰上踹,“去你大爷的,你们俩不也没媳妇儿。有资格说我?”
四毛支支吾吾道,“那个……其实我俩就是……”
三狗也有点心虚,和四毛对视一眼,说道,“我们俩,有人了……瞒着你,就是怕你……心里不舒服……那个赖哥,我们绝对不是故意的,但我们快要有媳妇了!你也要赶紧!”
二赖盯着他们看了须臾,故作倔强地移开视线,顿时觉得喝到嘴里的酒没味儿了,说了一句没劲儿就把酒放回桌上,然后起身要走。
四毛忙问,“赖哥你上哪去?”
“回家,钓鱼!”
“那,那明天老鸨让我们去找任老爷讨要拖欠的三百两嫖资,赖哥,你明天去吗?”
“明天再说!”二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虽然他不是很想娶媳妇儿,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胸膛上怎么都拿不开。
在一堆庸脂俗粉间穿梭,眼看着就要走出千娇阁,新来的花魁娘子拦住了他。
纤纤玉手轻轻地揪住他的衣襟,女人媚眼如丝,但是脸却显得很清纯,给人一种纯欲的姿态,这样的长相无论放在哪里都是顶上天的绝色,更遑论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尽显大家教养。
有人会疑惑,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出现在浣溪县的青楼里,但二赖就知道原因。
“干嘛?”二赖不耐烦道。
花魁望着眼前的男人,“听说你以后不来了?”
二赖嗤笑,“我又不跟你睡,你管真宽!”
“我喜欢你,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女人眼睛湿润润的,委委屈屈道,“我没想管你,我就是想每天看你一眼。”
“别来这套!你自己什么货色心里有数,”二赖觉得不可理喻,想张口骂狠一点,但考虑到周围的目光还是压低了声音,“我不喜欢男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花魁愕然,泫然欲泣地撒泼,“你说我是男的?!!我长这样哪里像男人了,赖老大你说清楚,否则别想走出这里!”
他的声音惹来许多人的围观,但没人敢上前拦。
他走到门口,突然小声咕哝了一句,“公狐狸的居然也有狐臭!”
虽然很小声,但花魁还是听到了,他身体一僵。
二赖回到小木屋,拿上套换洗的衣服和钓鱼竿,上了桃花潭。
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裳,下去洗了个澡,洗完上来后发现岸边的桃花树下坐着个瓷白如玉的少年,二赖恼了:“你偷看我洗澡?”
“刚来,还没来得及看。”
“你怎么知道我是狐狸?”木拉良问质问他。
二赖把换下来的衣服扔的远远的,扔之前还在木拉良面前晃了晃那衣服,“因为有狐臭啊,一里地都能闻到。”
木拉良脸色难看:“你的鼻子真灵。”
“天生的。”
“我是妖怪,你不怕吗?”
“呵,就你这样的!”二赖摇了摇头,“你还是滚吧。”
二赖长得是真的好,很高,很壮,无论是身形还是脸都长得像极了死了很久的那个人。
那个他所谓的姐夫!
他只看一眼就喜欢上了,那时候他还太年少,是只未化形的小狐狸,被姐姐木拉善抱着。
萧靖川受伤在床,姐姐照顾他,他就偷偷趴在床头旁的桌子上,看着他的脸,虽然没多久就被女仆抱回妖界了,但他仍旧念了很久。
后来姐姐被退婚,他还高兴过,但听说萧靖川爱上了一个神族的男子,还爱的死去活来,他不甘心,努力化形,可他却死了。
他遇见过很多长得相像的,眼前这个二赖却是最像的。
木拉良道,“你说你不喜欢男的,你如何得知,我听你兄弟说,你还是个处?”
二赖脸都黑了,“你有病吧!放着那么多女人不要,我要个男的,男的能干嘛,能生吗?全身上下硬邦邦的跟块石头一样!”
木拉良又开始委屈了,“我是软软的,不信你摸摸……”
“摸你个头!你滚不滚?”二赖抄起鱼竿对着他,“以后你要是再敢骚扰我,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啊!”
木拉良躲开他的鱼竿,“你怎么这样啊,我好好跟你说话,你干嘛要动手!”
木拉良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妖怪,他是小王子,生性善良,原先听二赖说不喜欢男的,他已经隐隐有放弃的念头了,如今见二赖居然舍得对他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动手,那更是更不喜欢了。
他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桃树下。
二赖索性就靠在树干上,随意将钩子往潭里抛,竿放腿边,两只手交于脑后,闭目小憩。
只要他在钓鱼,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影响他的心情。
鼻尖痒痒的,将他本来就浅的睡眠打断,伸手一摸,摸到躲桃花,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树上的桃花落了一地,他腿上全都是,还有一些飘落在水面上。
嗅着淡淡的桃花香,他慢慢地开始清醒,坐直收竿,钓上来一条叫不上名字的鱼,有点小,他又给放了回去。
第二条鱼比较大,他捡了几根枯木,就地烤了,吃完觉得还没饱,继续钓。
水潭边缘有一抹白吸引他的目光,他走过去定睛一看,似乎是条死鱼,已经翻起了鱼肚白。
二赖把它捞了起来,发现这就是一条全身雪白的小鱼,还没他一只手掌大,软乎乎的,还没死,肚子还在轻轻地一起一伏。
“嘶哈~”
一阵透骨的寒冷扎进他的手掌,痛得他把手里的鱼给甩了出去,这一甩就给甩到了火堆里,他下意识冲过去。
鱼就躺在火堆里,一点事都没有,反而是火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了。
二赖觉得神奇,再次伸手去摸鱼,奈何那触感实在是太冷,他拿在手里,一边哈气一边左右手迅速轮换着。
捧着一条鱼回了木屋,他把鱼丢进锅里,加上水,开始生火。
这鱼一动不动又翻起了鱼肚白,八成是冻晕了。
但二赖不管,他不知道这鱼为什么这么冰,想着煮一下是不是就能热乎了,他还没吃过这么漂亮的鱼呢,煮一下,看看能不能活过来,能活的话就养着。
火生到最大,他盖上了盖子。
他给院子里的桃树浇了点洗澡水,又把地上掉落的桃子和桃花清扫掉。
忙完后,一揭锅,顿时傻眼。
锅里的鱼连同水一块结成冰了,他直接扔掉了锅盖,骂骂咧咧地出了门。
晚上,三狗和四毛架着喝得醉醺醺的二赖往东山上走,三个人都喝了酒,走路歪歪扭扭的。
三狗说,“说好了,赖哥,兄弟给你介绍个媳妇儿,今天去收债的时候遇上的,长得可水灵了,我都帮你问了,人家姑娘愿意!”
“滚!我不要,我有媳妇儿的……”
“哥,咱们穿一条裤子长大,你有没媳妇儿,我们还能不清楚,没有的!别想了!”
“诶哥,你知道吗?东子他媳妇儿怀孕了!”
东子也是他们兄弟,二赖笑了一下,“这不挺好的嘛……明天给他封红包!”
“孩子不是他的!”四毛喝得最少,说起这事气愤道,“是他们镇上的刘老汉的,这事下午你回家那会儿就传开了,刘老汉现在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东子拿着把菜刀到处找他呢,他让我们看到的话帮忙抓刘老汉!”
二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含混地说,“知,知道了。”
三狗喝得也多,肚子里憋了一泡,道:“四毛,你扶着赖哥,我要撒尿!”
四毛说好,三狗摇摇晃晃往前走了几步,在一颗桃树下放水,月光很亮,加上前方小木屋的院子外面有灯笼,三狗朦胧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揉了揉眼睛,酒意都醒了五分,“刘老汉!!”
他赶忙系上裤子,冲二赖和四毛道,“赖哥,刘老汉在你家院门口趴着,快点,帮东子抓他,娘的,搞我兄弟媳妇儿!看我不宰了他!”
四毛见状,拉着三狗,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跑过去,嘴里嚷着刘老汉的名字,样子实在滑稽。
二赖没人扶,一下子栽倒地上,好半天才站起来,以走两步退一步的龟速进了院子。
他想回屋睡觉,但每次回家他都会下意识看一眼院中的桃树,即使是醉酒状态也不意外。
这一看,了不得,树下居然躺着一个人。
他艰难地走了过去,这人伤痕累累,白色的外衣上一道一道的血痕。
好可怜的样子。
二赖站着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想清醒一点,但下一秒,他就站不稳,倒在了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干脆趴在地上,醉笑着看那人的脸,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去摸人家的脸,“呀好冷。”
他把手收了回来,改为用食指去戳,东戳一下西戳一下,乐不思蜀道:“真好看啊。”
他戳累了,看困了,翻身躺下,慢慢凑近那人,伸手去把人捞到怀里,温柔的话语不经脑子思索就这么吐了出来,“不冷了啊,不冷了,我给你暖暖,好好睡吧,不冷了。”
他抱得很紧,即使小麦色的皮肤被冻得发白仍旧不愿意松手,不知为何抱着抱着,他眼睛有点难受,胀胀的,他抱得更加用力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二赖的眼睛上,他骂了一声,翻身起床,打了个哈欠,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赖哥,吃早饭了!”
四毛和三狗在他家灶房忙活,二赖想了一会儿他们为什么会在他家。是了,虽然他昨天说不干了,但昨日喝了酒,好像又同意继续干了。
他以为脱离了以前的日子,来到这个地方就能重新开始,可来到这之后,每天都很无趣,还不如以前呢,但他这些兄弟喜欢现在的日子,他也不好煞风景。
算了,反正都这样,就再干一段时间吧,等三狗和四毛成亲了,稳定了,他就找个由头换个地方继续流浪吧,反正他活着也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
三狗跑了进来,“赖哥,出来吃早饭了,四毛下了面条,再不吃就坨了。”
二赖穿鞋,懒洋洋地走出去。
四毛抱怨道:“哥,你这锅一茬子冰,我铲了好久才铲完,结果铲完了锅就破了,我是用你家院子角落那口生锈的锅煮的面条,味道不太好将就着吃啊,吃完了咱还要去收债呢!”
二赖应了声,然后猛地想起什么,扑到灶台那口锅前,“我的鱼呢?”
锅底破了个洞,上面还挂着些冰碴子,但鱼确实不见了。
“鱼呢?”二赖着急地问四毛,“我这锅里有条白色的鱼,现在呢,不见了,你们把他放哪里去了?”
“哪有鱼啊?”四毛说,“我来的时候根本没看到有鱼,就一锅冰,啥都没有。”
三狗也说,“还白色的鱼,做梦了吧赖哥!”
二赖皱着眉,脸色有些无措,“可能吧。”
端起碗扒拉了一口,直接把面条给吐了出来,二赖直接把碗给摔了。
“锅里的锈你不洗干净直接用,想死吗?以后给你媳妇儿做饭你也这样,那你一家子都不用活了!草!”
他今日火气格外大,三狗和四毛都不敢惹他。
三人下山到城里的馄饨铺子吃了早饭,付钱时,见对面医馆进进出出的,两个伙计手中还沾了血,二赖问,“怎么回事?死人了里面?”
三狗道:“哥,里面那人昨日是从你院子搬出来的。昨晚我们追着刘老汉,半道上找不见他,就往回走了,一进你院子就看见你躺在地上还抱着个男人喊媳妇儿!”
四毛想到昨晚的场景,忍不住笑道,“赖哥,你不会不记得了吧?我们俩死命地掰开你的手,结果还被你踹了几脚,后面见那男的伤势太重了,三狗就到山下找了医馆里的大夫和伙计一块上来把你们分开的。”
“人家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被你勒死!不过那人也不知怎么了,浑身上下冷得吓人。”
二赖神色变幻莫测,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有这事儿,见他们都在笑,以为是他们故意编的,上去揍了他们几拳,“再胡说八道,我揍死你们俩!还去不去收债,不去我可回家钓鱼了。”
“去去去!不过赖哥,你真不进去看看,好歹你还叫过人家媳妇儿呢,去看看吧。”
“你再恶心我一下试试!”
“不是哥,人家长得真的很好看,我就没见过长成那样的男人,我就算是个男的,我也喜欢看,进去看看吧,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
二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索性不管他们了,掉头往家里走,三狗四毛见状,忙求饶,回去拉着他去收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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