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凌萱在香荷的陪同下,到内堂换了衣裙出来时,只听得段天煜那一句:“三日后行大婚之礼。”脚步微顿,垂眸朝段铭枫方向望了一眼,只见他神情闲适地晃着杯中的酒,面上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眸光微沉,回想起数月前初次进宫参宴,段铭枫当众逆旨,为拒婚拂袖而去的场景,杜凌萱心中一阵唏嘘,只觉世事无常。
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随即面色无常地走至杜鸿千身边落座。
杜远泰面含欣慰地冲她微微颔首,眼底流露出满满笑意。
杜鸿千则一脸刚认识她表情,那副追捧的嘴脸看得她一阵恶寒。
侧头环视了一眼周身,那些王宫贵胄投来余光已然不似先前那般讥诮,隐隐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审视。
她选的四只鼓,只要脚步稍稍变化便能踏出星云的走势,只是辱没了爵士舞风!
想来那段被她跳得变了味的爵士给了他们不小的视觉冲击,只怕被误认为是艳舞了吧,指不定还给她扣了一顶伤风败俗的帽子。
杜凌萱心中嗤笑之余,抿了抿微微干涩的双唇,眼底染上一抹倦色。
看来,府中不愁吃喝的日子让她变得越发懒散了。这体力,得好好练练才行了,就这么动几下,此时只觉身体乏得很!
段天煜身侧一身鸾凤锦服加身的皇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怏怏的杜凌萱一眼,侧头对着身后的贴身宫女月娆低声耳语了一翻,月娆闻言,不动声色地绕到杜凌萱身后,低声在杜凌萱耳边说道:“皇后娘娘说晚宴结束估么还有半个时辰,王妃方才的一翻动作,此时必是身子乏了,若是王妃不介意,可先到娘娘寝宫内先行沐浴,解解乏。”
杜凌萱心中虽疑,却也欣然接受。抬眸望去,只见皇后冲她温婉一笑,杜凌萱见状,垂首谢了礼,避开耳目,起身随月娆去了。
段天煜一面与蓝月齐畅谈举国之道,无意瞥见月娆的一翻举动,面上一派了然。
那蓝月公主只怕是见了枫儿俊美绝伦的卓尔英姿,芳心暗许。对从不近女色的枫儿忽而百般宠爱杜凌萱之事有所耳闻,心生嫉意,才会借着两国国宴,在百官面前,暗自刁难杜凌萱,
一面验证枫儿对杜凌萱宠到何种地步,一面将自己的惊才绝艺向心仪之人展示,以薄枫儿青睐。
眼下皇后借口将她带走,未尝不是件好事,杜凌萱一走,那蓝月姬也没了衅头,到也落得清净些。
自古女人间的争风吃醋,他向来睁只眼闭只眼。索性,几翻下来,蓝月齐输了阵势,必定不会再轻易妄动他念。
没想到,赵婉君竟有如此惊世之才,难怪枫儿肯为她交出暗卫势力。
只是,自从枫儿遇刺后,似乎性情也变了许多。
蹙眉望了一眼段铭枫右侧的烟霞,段天煜幽深的眸底划过一抹疑虑。
当日肯为赵婉君倾尽些数势力,他一度以为,除了自己强加给枫儿的蓝月姬,枫儿不会再娶任何女子,没想到,几日前,他竟纳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妃。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枫儿一身荣华,王爵显赫,身边多少女子趋之若鹜,如今定也是按耐不住美人之恩了。
燕南雪一双愤愤的眸子始终紧锁杜凌萱不放,直到见杜凌萱随月娆悄然而去,那张布满嫉妒的脸上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
看来,机会来了。
她一改抑郁之态,一面难为情地轻捂了小腹,转头对燕丞相低声含羞道:“爹爹,女儿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府了。”
“嗯!”听到女儿身体不适,燕丞相面上一忧,随即见她满脸的窘迫,心下明了,当即关切地朝她点了点头。
视线扫向失魂落魄的燕南瑾时,略带凌厉的双目微微眯起。
不成器的东西!
看着朱台上一身黑衣仍旧掩盖不了半丝风华身姿的女子,燕南瑾目光一暗,交叠在案上的双手微微颤抖,回想起夜闯王府那晚,她说过的话,心中一阵绞痛。
她不是婉儿,他的婉儿,真的不在了!
出了长寿宫,夜色下明晃晃的宫灯被阵阵肆意而起的寒风吹得晃动不已,和着耳边呼啸而起的夜风,有种入骨的凉意。杜凌萱贴身的衣裤早被汗水浸透,如今被冷风一吹,只觉身子凉入骨髓。
蓝月姬因她险些从鼓上摔下来,面上虽无不悦,但谁又料得到她会再出什么难题。堂堂两国国宴,变成两个女人硝烟暗聚的战场,未免有辱国颜。皇后此举,倒也全了双方颜面。
“娘娘舞艺超凡,真是令人惊叹!”月娆放缓了步子,含笑赞道。
“姑姑谬赞了,不知凤祥宫还有多远?”望了眼前面不远处的宫灯高悬殿门正中的‘景昌宫’三字,杜凌萱秀眉微扬,眸底闪过一丝防备。
原谅她是个敏感多疑的人,何况是这深宫院内。
“回娘娘,绕过景昌宫便到了。”
“月娆姑姑,不好了,大皇子他……”恰在此时,从景昌宫内跑出来一个小宫女,见到月娆,一脸焦急地呜咽了一声,大抵是见有生人在,后面的话未吐出,便止了声。
“大皇子人呢?”月娆面色一顿,满含歉意地侧头看了看杜凌萱,随即将那宫女拉到一旁,冷冷睨了眼那宫女,肃声问道。
那祖宗什么时候发疯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
“大皇子拿了剑将宫里的几名宫女太监困在池子里,虽说池水不深,可这天突降了温,有两个体弱的已经冻晕了,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没命的。”小宫女面色焦急,隐隐带着哭腔。
“什么时候的事?”月娆面色一沉,有些头疼。
“奴婢不知,奴婢去了趟御药房,回来就看到大皇子那样了。”小宫女似乎吓得不清。
也难怪,今天,是她第一天到景昌宫当差,就遇到大皇子发病,吓成这样也不足为奇。
“进了景昌宫,你就该知道规矩。”月娆面色沉沉看着那小宫女,眼底的凌厉一闪而逝。
“奴婢遵命,那?”小宫女面上一惊,垂了头,紧贴在身侧的手心隐隐冒冷汗。
想要保命,有关大皇子的事必须烂在肚子里。
“你去长寿宫将此事秘密告诉四皇子。”月娆说完,那小宫女就要小跑离去。
“算了,你还是带侧王妃去凤祥宫。”月娆眼珠一转,思虑再三。
这宫女入宫不久,行事还有些欠妥,若冒然去了长寿宫,惊动了皇上,她也难辞其咎,还是自己亲自去与四皇子说明比较稳妥。
“是,姑姑。”
“娘娘,奴婢突然想起皇后娘娘要给蓝月公主的东西还在奴婢身上,娘娘且先随这宫婢前往凤祥宫,奴婢随后就来。”月娆走向杜凌萱,行了个礼,面含歉意道。
“好!”杜凌萱颔首,淡淡一笑。
“王妃,请随奴婢来。”那小宫女将头垂得低低的,提着宫灯,怯生生地在前面走着。
“娘娘,这路好黑!”杜凌萱身后的香荷望了眼四周越发漆黑的石道,心里有些发憷。
“去凤祥宫不是这方向?”四下看了一眼越发僻静的小道,杜凌萱停下脚步,声音微扬,对前面的宫女试探道。
“回王妃的话,这是条捷径。”宫女的背影一僵,刻意掩饰过的声音还是隐隐不畅。
“你撒谎。”杜凌萱声色一冷,面上带着薄怒。
香荷也觉察出不对劲,满是防备地看着前面的宫女。
“王妃饶命,奴婢也是迫不得已的。”那宫女闻言转身猛地跪在杜凌萱面前,一张还算清秀的脸上满是恳求与惧意。
宫灯落地,灯内火烛翻到,燃起一道高高的火焰,瞬间照亮周遭,照在瞳孔不断扩大的宫女身上,只见她脸上还残留着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愕,随着烛火渐渐暗下的余光,嘴角成串的血珠子突兀地连成一条诡异的血线,随着香荷的尖叫声而倒在杜凌萱二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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