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国庆长假了,诺言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与上次相比,她的语气听起来好了一点。诺言听她说顾远有了意识,仍然没醒,不过医生说希望很大。
诺言想,时间也许才是最好的治疗方法。她想起母亲在车站时那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现在电话里淡然无奈的忧伤,心想,再深再痛的伤,被时间一再抚摸,即使没有愈合,也会麻木吧。但是,麻木,会不会也是一种煎熬呢?
诺言的心又沉了沉。
母亲在那头问:“托顾凛叔叔带过去的东西还合用吧?要买什么尽管去买,别太省。”诺言听母亲提起顾凛,像怕被她发觉什么秘密似的往别的话题上扯:“学校有超市,什么都有得卖。”母亲笑了笑,又说:“顾凛叔叔说你在学校有个很好的朋友,是个充满正能量的女孩,妈妈很替你开心。”
诺言有些不悦。
顾凛和评价和苏琳的语气,让诺言偏执地认为他们似乎在共同强调一个事实:诺言太阴暗,而李翠很明媚,他们很欣慰能有李翠照耀着她。
诺言的口吻也就有了凉意:“请放心,我会好好向她学习的。”
苏琳没有察觉她的不满,柔声说:“你离家这么远,有个人互相照应,妈妈也放心。”
有了前面的情绪作底,诺言心里猛地冒出来一句尖利的话来:“你的不放心,也就是两个月都可以不打一通电话这种程度。”
她马上就被自己没说出口的这一句惊出冷汗,而后被一种强烈的罪恶感席卷了。她贴着手机,像是要检查母亲是否被她的利刃划伤:“妈……”
苏琳在那头还是有笑意:“嗯?”
诺言觉得自己已经朝母亲捅了一次刀子,接下来的语气就弱弱的:“这个国庆节我想待在学校。”
苏琳人还在美国,顾远这边一直这样没有太大起色,她都捱得有些心烦意乱了。诺言说不回家,她竟然稍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对女儿,不仅没有想象的那么了解,而且也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好。
职场上的苏琳,在她所处的行业和位置上,算是非常精明强干的女人。当年和许睿相识,也是被彼此的事业心所吸引才走到一起,但是渐渐地发现,两个同样要强的人生活在一起会将生活变成对弈。
她试图改变过自己,有两年放弃工作待在家里当全职太太,试图找到自己身上家庭生活化的一面。事实上,那两年她做得还不错。
温柔地呵护小孩,事无巨细地操持家务,她知道自己都能做到,但是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那种被折断翅膀关在笼子里的感觉,时刻折磨着她。许睿那几年本是职业发展的关键时期,苏琳做了全职太太后,对他的好处显而易见,因此他也不愿意再让苏琳出去工作。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的分歧,终于导致婚姻解体。
说到底,她和许睿,似乎根本就没有家庭观念。他们都是事业型的人,应该在外面冲锋陷阵,需要的伴侣,是可以守在后方解决后顾之忧的。这个矛盾,随着诺言的降生愈发明显。
他们生下诺言,将她抚养长大,但是是否真正给过她一个家呢?
诺言已经长大了,她并不十分依赖他们,这让苏琳既欣慰又难过。
在女儿成长的那些年月里,她没能与她心灵相近,如今,似乎更难了。
苏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电话那头的诺言说:“你会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诺言笑了:“当然会。妈妈,你也能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吗?”
苏琳也笑了:“当然也会!”
挂上电话,发了一会儿呆,暗骂自己心胸狭隘,她拍拍的脸:“小人长戚戚哦许诺言!”
晚上上完自习,诺言和李翠挽着手在校园里走。李翠听她说国庆节不回家,有些高兴又有些不解:“这下咱们不怕没伴了。我是为了省钱,但你怎么也不回呢?”
诺言说:“回去会宅出蘑菇来。不如在这边四处晃晃。”
李翠就笑:“早知道拉你去咱们家干活了。你才会知道宅是种多幸福的生活。”
诺言扬起头:“去就去啊,明天就买票,谁怕谁?”
李翠挠她:“你这细皮嫩肉的,还是别吃这苦头了。”旋即又伸直自己的手臂,跟诺言的手臂比在一起:“你看咱俩,就这灯光都能看出来是黑白无常。”
诺言挽住她,郑重地说:“小翠,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的。你也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李翠看她突然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话,愣怔一下,继续挠她:“许诺言,你疯掉了是吧?你的告白和祝福我都收下了,但是你给我正常点啊!”
两个人的笑声回荡在空气里。
诺言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正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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