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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雪婚(下)
冰蓝色花朵盛开在空中,晶莹剔透,缓缓落下,冰凉彻骨。孤寒傲雪将这里的一切覆盖,白皑皑的一片。在雪景中,站着一位白衣男子,俊美的容貌将雪意展现得淋漓尽致。银白色的发丝垂顺在肩侧,冰蓝色的眼眸中略有悲伤之意,微启的朱唇似在呢喃。
“芸……”
山风将思念卷缠,带向远方。
……
“我不嫁!”我悲哀地吼道,天啊!上天对我也太眷顾了吧!这么快就给我报应,可怜我这十八岁的花季还未过,花花世界还没有尽情游历过,就这样死在着落后闭塞的山村中。更可悲的是,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就必须要嫁人,不,应该说是嫁神。
“你应该感到高兴,若是服侍雪神得满意,说不定也会成为半个神祗。”无幻竟然还给我落井下石,让我气上加气。
“那好,你去嫁,说不定雪神他偏好男色,会对你喜爱有加。”我愤怒地回嘴,并且满意地看到他的眼眸中略显怒意。
“是不是该试试嫁衣呢?”好巧不巧,猫奴这个时候插进话来。
我的目光落在着当初无法让我转移视线的嫁衣上面,鲜艳如火的颜色,以及上面那片片晶莹的宝石。还有那块如深邃的夜的额饰,全都美得不可思议。
“出去啦!”我用力一推,将无幻推出门外,用力关上门。
十八岁的少女花季,本就是浪漫多情的,谁都想穿上最华美的嫁衣,手挽着心爱之人,步入婚礼的殿堂。
刻意去忽略,在看到嫁衣时,心底那份小小的悸动。
……
“明日的逢魔之时,将迎娶雪神的新娘。”村长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头晕眼花,这样下去我该如何是好?
不断跳跃着的火苗让我的眼睛更加酸痛,困意顿时席卷而来,无法拒绝。
“雪花片片,落入凡间,吹上面,迷了眼,比比春花谁更艳,点点敲动寒丝弦。”一首童谣缓缓透进耳朵中,参杂着孩子的笑声。
“是谁?”我起身,环视着房间。歌声似乎又飘到门外去了,我急忙推开门,追了出去。
奇怪了,原本应已是夏之深夜,推开门看见的却是落日余辉,点点雪花从头顶飘下,落在我的额上,颈上,冰凉彻骨。
白色的雪笼罩住了一切景色,在夕阳的光芒下渡上了一层金边。在这片鹅毛大雪中,回响着这首歌谣。
稍稍远眺,看到的是两个小孩子,他们边跳着,边唱着,看起来玩得正欢。
“芸儿,你耍赖!”其中一个小孩子被雪球砸了个正着,一头茶色的头发上布满了雪晶。
“是雪儿太苯!”另一个则是个女孩子,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在雪地中格外显眼,扎成两根麻花辫,看起来可爱万分,她嬉笑着不断将雪球仍向那个男孩子。
“别得意得太早……”叫做雪儿的男孩子突然扑向芸儿,将她压在身下,更是恶作剧般用雪包裹住了她。
“我求饶,我认输了,好雪儿,放了我吧!”芸儿急忙挣扎着,从雪地里爬了出来。
“芸儿,等你长大了,嫁给我好吗?”雪儿直直躺在雪地中,丝毫没有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
“嗯,好的。”芸儿一把拉起了雪儿,“一言为定哦!”
原来我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两个小孩子的私定终生,这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调感染到了我,由衷地希望他们幸福。
雪,更大了,大得有些诡异。将所有的景色全部笼罩,我回头想回屋中,却发现刚才来的道路尽数消失,唯有夕日的余辉布满山头。
“芸儿,我不要你走!”声音若隐若现,在厚重的飘雪下显得有些沉闷。
“不行,阿爸阿妈还在等我回去。”另一处,出现了两个黑色的影子,我急忙赶过去,看到的却是长大后的两人。
芸儿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微微卷起,披散在肩头,出落得异常美艳。而另一个却是冰蓝色的长发,眉目依稀有些熟悉,我这才想起之前在来雪神村时在车中作的那个梦。
“芸儿,之前的约定不算数了吗?”那个少年一脸忧伤的表情,冰蓝色的发丝在雪中飘舞着。
“雪儿,我必须要回去,我舍不得我的阿爸阿妈。”芸儿也同样露出了愁苦的表情。
“我早该知道,人世间的浮华你是放不下的,也罢,我给你时间让你回去,等到你父母百年归老,你就必须回来,遵守我们的约定。”原来那个少年就是雪儿,为什么他的发色会变成冰蓝色呢?
“我会的,雪儿。”芸儿再度深情地看了雪儿一眼,头也不回地隐入鹅毛大雪中。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那忧愁的歌声再度响起,雪下得更大了。
“别……”我想上前,却被一只手给拉了回来,一股熟悉的气息缠绕在指尖,刹那间,我以为是无幻。
“别再去了,你改变不了梦境。”那低沉的声音,不正是在梦湖遇到的那个人?
“你怎么也在这儿?这是梦境?”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还是夏夜,如今却是冬之黄昏。也怪不得两个孩子能在瞬间长得那么大。
“入梦这种能力还是尽少使用较好,若是被恶梦吞噬,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那人松开了我的手,一袭白衣在雪中显得飘逸似仙。
“哦……”入梦?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能力?“那个……你的名字?”
“无月。”男子幽然地回答,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抹冷色。
无月?为何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呢?不管了,既然救了我,应该不是坏人吧!
“那个,这是恶梦吗?”我真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事实明明摆在眼前。
换来的却是一阵意义不明的轻笑,无月撩起了我的一缕头发,低沉的嗓音似缥缈:“当然。雪婚祭典全然都只是一场恶梦罢了。”
“那雪神是不存在的?”
“是啊!他到底存不存在呢?”又是一阵轻笑,无月放开了我的头发,向着不远处走去,“容颜逝去,想必对于女人来说是一场恶梦吧!”
还来不及领悟这句话的意思,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拉出了雪景。
“等一下!”我突地从桌上掉了下来,再望去时,却看见猫奴那惊惑的眼神。我回来了?
“怎么了?”猫奴匆匆跳到我的面前,用带毛刺的小舌轻舔了我的鼻尖一下。
“没……没事。”这种行为对于猫来说是极为亲昵的表现,可我却有些受宠若惊,“无幻呢?”我依然有些介意刚才把他赶出去的事。
“无幻大人去照看会场了。”猫奴的言辞有些闪烁,看样子是在隐瞒些什么。
当第一缕晨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看到无梦疲倦地推门进房,半拢起的发髻有些散乱,看样子是奔波了一夜。
“怎么了?”我急忙迎了上去,从未看到过如此狼狈的无梦。
“没事。”无梦淡笑着,解下了头上的竹简,丝绸般的月色长发顿时倾泻而下,仙人般的容貌倾国倾城。
也许是长久与之接触,我并未被这番容貌给转移注意力,急忙追问:“你到底去了哪里?”我不相信猫奴的话,会场要连夜去看吗?
突然,一股清香吸引了我注意,无梦轻晃着手:“为了这个。”一朵冰蓝色的花朵出现在我的面前,丝丝寒意顿时在整个房间蔓延开来。
“食梦花?”我突然想起之前曾经看到过的吞噬人的恶梦,也是同样的冰蓝色。可是,这朵花的内蕊不是鲜红,而是银白。
“咚!”无梦的手重重在我的脑门上敲打了一下,“平时不是让你好好看书吗?又给我偷懒了。”语气中却无任何怒意。
“人家要考试的嘛!”我急忙求饶,“回去以后一定看得说。”
“这是凝雪花。”无梦微微叹了口气,将花塞进我的手中,冰凉得几乎彻骨,之前的一点点热意现在完全没有了。
我这才想起昨天我无意中抱怨这里什么电器都没有,又热又无聊。原来他为了我连夜去摘这种花来解暑。还是无梦大人好啊!
看了我心思的无梦轻笑着:“不用谢我,因为摘花的人不是我。”
“那是谁?”这个问题刚出口,答案便浮现在了我的面前,夜晚的不是无梦,而是无幻。昨夜对我冷言相对的无幻竟然在被我赶出门后还为我去摘花,一股暖流在心中滑过。
知道了我已经知晓答案,无梦也浅笑着不予作答,只剩下猫奴眨着那对大大的眼眸,满脸疑惑之色。
“为什么无梦大人会被邀请过来呢?而且村人也很尊重你。”我故意岔开话题。
“之前曾经卖给村长一些梦。”无梦说得异常简单,有种敷衍的意味。
“什么梦?”我颇有些吃惊,跟在无梦边上时,看到的都是他再收服一些恶梦,却从未看到过有人来购买梦。
“仅是一些美梦罢了。”他双眉一皱,示意着我不要再问下去了。
“我知道了。”忍下心中的失望,我低头回应道。
白玉般的手突然伸到我低下的头上,轻轻抚摸着,一缕发丝被挑起,在他的指尖缠成了好几个圈,然后再慢慢松开。无梦轻轻地重复这个动作,看起来自然而温和。在他的缓慢的动作下,我惊讶地发现原本直直的长发如今却成了微卷,一圈又一圈,还透着金色的光泽。
无梦终于松开了我的头发,嘴角簇着淡淡的笑容,没有解释。
有那么一刻,我恍惚地觉得,这个动作似乎好是熟悉,仿佛从前也有这么过。
“猫奴。”无梦轻轻唤着,“带她去换嫁衣。”
“是。”猫奴扶起了神智有些恍惚的我,向着内屋走去。
……
日暮时分,整个山谷都笼罩在一片金色中。所谓的逢魔之时,正是黄昏。
曾经听老一辈的人说过,黄昏的时候要避免站在镜子反射的光中,因为那光是通往彼岸的光之路。还有黄昏时若是孤自走在十字路口千万不要随便应答别人,因为那是妖魔想引你前往彼岸。
不过我偏偏不信邪,曾经和同学一起玩过招鬼游戏,在黄昏时刻站在十字路口,敲打着有些残破的碗,听说这样能够看到饿死鬼。可惜失败了,不但什么也没有看到,还被人误以为是疯子。最后被岚给撵回了家。
只是现在,回想那些童年的趣事,变得有点古怪。因为,年仅十八岁的我,现在正身穿着鲜红的嫁衣,头上顶着额饰,被塞入花轿中。若是真的嫁人,我或许还会认命,可现在不是嫁人,而是嫁神,说得实在些,就是活祭。
我任由花轿的摇晃,大脑异常昏沉,唯有额间的宝石冰凉克制着最后一丝神智。嘈杂的人声终于歇停了下来,花轿轻轻被放下,周围满是诡异的寒冷气息。
“请新娘下轿。”晓的声音透了进来,有些沉闷。
撩开了眼前的红帐,我从这摇得头昏眼花的花轿中走了出来。山崖因为夕阳的照耀而变得金光灿灿,一行水幕倾泻而下,正是之前我和羽来的地方。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萤火虫?我胡思乱想着,被晓推近了水幕边。他的手上提着一把宫灯,荧荧的光芒从中投射而出,映出了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图形。
“雪神就在里面。”晓诡异地望了我一眼,将我往水幕一推,顿时,冰凉的水劈头盖脸地向我砸来。可还未砸到我的身上,一抹蓝色的荧光便从宫灯中发出,隔开了水。这就是所谓的结界吧!我颇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切,双腿更是不自觉地向前挪动着。
“等下!别过去。”一只手突然拉住了我,橙色的短发在空中飞扬,不是猫奴又会是谁?
我的心中一阵狂喜,无梦果真没有放弃救我,这不,猫奴就赶来救我了。可惜喜悦的心情并没有保持多久,一抹冷光从我的额饰中迸射而出,打入了猫奴的身子里。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不属于我的声音从我的口中发出,苍老而森冷。那身艳红的嫁衣此刻却透着诡异的冷光,将我紧紧困束而住。
“芸,你就是芸吧!”我喊出了心中那诡异的感觉。
冷光闪烁,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古态龙钟的婆婆,皱纹斜斜地爬满了她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狰狞。那双在梦中清澈的褐色眸子,此刻则是昏暗的褐黄色,布满了血丝。
“容颜逝去,想必对于女人来说是一场恶梦吧!”我终于明白了无月的话,原本亮丽美艳的芸如今已经成了没有任何姿色的婆婆,所以她才会营造出这个恶梦,让一批又一批的代嫁新娘送往雪神的府邸。
“明明答应过他等对人世失去眷恋就回去的。”那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痛苦,恶梦总是最诚实的,无论表面上是如何的伪装,“可人的容颜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当我发现时已经是垂垂老矣,无法再面对他。”
哀伤的表情让我的眼泪无止尽地落下,我明明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明明在那个梦中获悉了真相,可还是那么难受。老人的情感透过梦境完全转移进了我的身体。
“可是,这样好吗?看着喜爱的人转而喜欢年轻的女子,自己只能孤老终生?”一眼望去,却看到那双黄褐色的眼眸中满是泪水。
“若是这只是一场梦该多好……”苍老的声音逐渐化为年轻,那双清澈的眼眸似乎还在眼前,芸少女时的风貌艳丽犹存,“好后悔,这些年来所作的事……”
光幕从她的身上发出,渐渐隐进了嫁衣中。
而我手上的宫灯,竟也发出了隐隐的光芒,与之相应着。
“猫奴?”我急忙跑到受伤的猫奴身边,她此刻正缩卷成一个小团,浑身散发着橙色的光芒,突然变回了原形。
“她没有事。”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踏着缓慢的步子,无幻来到我的面前,紫色的瞳孔中蕴含着我所看不透的情感,他轻轻点着我头上的额饰,夜色的光华从中印射,那件血红色的嫁衣自动剥落,在地上化作一滩火焰。
我感觉到头昏脑胀的感觉从额饰离开我的那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夜色的宝石在无幻的手中竟然显得如此贴合,仿佛浑然天成般。
“雪婚的嫁衣,我收下了。”无幻那诡异的音调,让整个山洞添上了一股寒气,那双魅惑的眸子更是不曾从我身上移动半毫。
“阿嚏!”森冷的感觉让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无幻的眸子更加深邃,他解下了身上那黑色的风衣,披在我的身上:“你还想在这里发呆多久?”
“啊?”震惊之下,我似是没有听清他的话语,好不容易弄明白了他的话语,却被另一只事物给吸引住了注意力。
昨日未曾看到的萤火虫此刻正缓缓升入空中,一只又一只,连成了串串光幕。无序的飞舞却带有独特的韵律,一圈又一圈,划出了阵阵亮弧。
“好美……”赞叹着,我将手伸入空中,感受着此时的安宁与寂静。
“喜欢?”无幻皱眉,将手伸到我的面前,松开手指,一只萤火虫袅袅而升,如此的贴近,仿佛能感受它生命的律动。
“喜欢!”我欢快地穿梭在这一美景中央,直到萤火虫全部散尽。那一夜,我奔跑跳跃着,没有看到,那光幕的背后,一双眼睛正看着我。
……
回城的日子到了,这一次无梦并没有让晓再用车送我们,而是命猫奴打开空间转移的阵法,直接运法回去。来送别的人很少,因为大家早已忘了雪婚这件事,只是将无梦奉为上宾。我也因此得知,那个叫芸的女子,正是晓的姨婆,一直都未谈婚论嫁,而昨夜,她因病去世,听说走的时候满脸的笑容。
“晓,你的弟弟呢?”我环视着送别的人,希望从中找到那个曾经约定看萤火虫的那个孩子。
“弟弟?我没有弟弟啊!”晓满脸的惊奇。
“你不是有一个弟弟叫做羽吗?”我皱起了眉头,之前还振振有词地介绍呢!
“哪有?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吧!”晓无奈地笑了笑,“我们家可就我单脉相传呢!”
“可……”我还想说些什么,却瞥见人群的一隅正站着羽,茶色的头发在空中略显金色,这付景象意外得熟悉。
“约定哦!一起去看萤火虫。”他那幼嫩的嗓音透过人群清晰地落入我的耳中。一时间,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曾经问过无月,雪神到底存不存在,他那诡异的表情我现在终于是明白了。
伸出了小手指,我冲着羽露出了笑容。却发现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茶色头发的小男孩,而是冰蓝色长发的俊美男子,孤寒傲雪的气质和梦中的一样。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好听的歌声再度响起,毫无悲伤,唯有真诚。
“墨?”无梦终于注意到了我的不正常,一双眼睛温柔地看向我。
“没事。”我急忙踏入了猫奴所准备的阵法中央,再望去时,男子已然不见。
“谢谢你。”冷风突然吹拂,参杂着这句话一起来到我的耳际,抬头望去,鹅毛大雪倾覆而下,却未有一丝寒冷。
“雪神显灵了!”众人欢呼着,奔跳着。
随着阵法的启动,我只觉得陷入一片黑暗中,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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