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嵩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在了床上。他再抬头看看周围的环境,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白花花的墙,白花花的床单,一张铁架子床——这是个病房!
秦嵩傻眼了:入睡之前他还在花花家的按摩床上,为何一觉醒来却出现在了一个病房里?
他明明记得入睡时是白天,自己和花花还一起吃了顿方便面作为早午餐。
可这个房间拉着厚厚的窗帘,开着灯,似乎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
他不知道这病房的门是开着还是关着。门口挡着一个屏风,这导致他根本看不到门。
难道自己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秦嵩彻底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了,甚至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竖起耳朵,努力听着周围的声音。
花花帮秦嵩把歪了的枕头扶正,耐心安慰他:“秦嵩,你只是做梦了,别怕。”
秦嵩不说话,警惕地看着她。
他明明记得她穿的是一条白色衬衫裙,现在却变成了白大褂。
是她本来就穿的白大褂,还是她换上了白大褂?
秦嵩努力思考着。
他现在从一场噩梦中“强行开机”,头脑还有些发懵,生怕自己一张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花花递给他一杯温水和一颗维生素:“喏,今天的维生素。”
秦嵩把头扭到一边:“你放桌上,我不吃。”
花花就把药片和水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在床边坐了下来。
秦嵩瞥了一眼,只见那张桌子上摆了几个小小的玩偶和花花刚才放下的杯子。那杯子矮墩墩的,造型很独特。
他猛地动了动手脚,整张床都剧烈地晃了起来。
他清醒了几分,大声吼道:“你干嘛绑着我?松开啊!”
花花欲言又止,她把身子往前探了探:“你……这是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秦嵩暴躁地看着她:“在说什么啊?还有你刚才为什么管我叫秦嵩?我叫王海,你忘了吗!”
花花叹了口气,她犹豫了一下,说:“算了,今天先不打针了。你自己缓一缓,我在这里陪着你。”
秦嵩听着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对目前的情形做出了大致的判断:这大概又是一场梦。
秦嵩又想到了那条短信,那个h和u。
他盯着花花的眼睛,突然张口问道:“你姓什么?”
花花无奈地摇摇头:“这段对话我们每天都要重复一遍,现在我又要重复第N+1遍了……”
秦嵩戒备地看着她的嘴巴。
花花轻轻地拍了拍秦嵩的肩膀:“秦嵩,我姓花,我叫花遇西,是你的主治医生,你是我的患者。你清醒的时候一般称呼我花花。这里是明都市精神病院,你已经在这住了两年了……”
秦嵩反应了足足五秒,突然笑了起来。
笑够了,他抛出一句:“胡言乱语,去你妈的。”
花花不说话,扭头看着墙壁。
秦嵩:“我手机呢?”
花花:“秦嵩,现在还没到使用手机的时间。”
秦嵩:“秦嵩秦嵩,秦你妈的嵩,老子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你最好赶紧停下!”
花花帮他整理了一下皱了的床单:“要不你再睡一会儿吧,今天你不清醒的时间有点长……”
秦嵩觉得无比好笑:“不清醒?我现在怎么就不清醒了?那你告诉我清醒的世界是什么?”
花花突然说:“你讲讲你现在的生活。”
秦嵩:“讲什么讲……我看你他妈的才是个精神病吧?你现在这叫非法拘禁!”
花花:“你是不是有个好哥们,叫胡横?”
秦嵩愣了一下,神色又恢复了正常:“没有。”
花花:“我知道,你一直认为自己杀过人,改名换姓叫王海。在你的认知中,你的前妻叫何倩,情人叫黄媛瑞,你用一只烟灰缸杀死了她……我这样讲,你相信我了吗?”
秦嵩的目光变得冰冷。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
花花叹了口气:“这段时间白治疗了。”
秦嵩歪着头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朋友的名字?”
花花仿佛怕秦嵩的反应太激烈,她把凳子往后挪了挪,重新坐下来:“秦嵩,我不仅知道你的朋友叫胡横,还知道你现在认为自己叫王海。”
她清了清嗓子,关切地看着他:“你本该拥有一段完整而幸福的人生,可惜你最好的朋友胡横在你们十四岁那年为了保护你被小混混打伤了。原本他只是头部受伤住院,可惜一段时间后伤情恶化,他去世了。从那时候起,你的精神就出现了一些……状况。”
秦嵩狠狠剜了她一眼,手脚又激烈而徒劳地挣扎了一番。
花花的目光里饱含惋惜:“两年前你转院到这里,我成为了你的主治医生。我发现在你的幻想中,你在另一个世界里正常生活着。在那个世界里,你有事业,有家庭,胡横还陪伴在你身边,你过着幸福的生活……”
秦嵩警惕地盯着她的眼睛,嘴角绷得很紧。
花花伸手摸了摸桌上的水杯:“每当沉浸在幻想世界里,你的心情都很愉悦,你在幻想中的世界里是个成功人士,所以我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把你完全治愈,我们的现实生活都未必有你幻想中的世界幸福,你说呢?”
秦嵩还是不说话。
花花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可惜后来,你的幻想世界出了问题。你幻想出了一个外遇对象,后来又幻想出了第二个。你对第二个外遇对象没有什么执念,很快就放弃了她。然而对第一个幻想对象你仿佛有些放不下。在那个世界里,她一直在发疯般地纠缠你,后来你杀死了她。”
秦嵩冷笑了一声:“你是上帝,还是蛔虫?就算你是个精神病医生,也不会直接看到别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吧?撒谎都不会,简直是一派胡言。”
花花被骂却不生气,她大度地说:“今天你状态不好,又不认我了。其实平时你很相信我的,你会给我分享你幻想中的世界,甚至我也在那个世界里扮演着你同事的角色。”
她又说:“自从你在幻想中有了出轨的经历,你的状态就变得越来越差。你时常对我说你收到了匿名信、未知号码的短消息,你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她拿起桌上的一只小玩偶,秦嵩仔细看了一眼,那是个女性造型的手办。
花花说:“就是这个小玩意,你曾认为这是你的妻子,你还给她起了名字,叫何倩。”
花花又拿起桌上的另一只女性造型的手办:“这是你幻想中的一个外遇对象,你给她起名叫张琼。”
秦嵩暗暗吸了口气。
随后,花花拉开抽屉,从抽屉深处掏出一个东西,放到秦嵩眼前:“这,就是你心里那个过不去的坎儿。”
秦嵩瞟了一眼,这也是个女性造型的手办,只不过比前两个更精致美丽,像个迷你洋娃娃。
花花摸了摸这个迷你洋娃娃的脸,说:“你认为她是一个疯狂又美丽的外遇对象,也给她起了名字——不过她的名字源自于现实生活。在你的幻想中,你们时常发生争吵,最后你把她关在了抽屉里。”
秦嵩的眼珠快速左右转了两圈,他努力判断着这一切的真伪。
花花继续说:“你认为这是杀死并掩埋了她,自己则成了一名逃犯。你还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王海。不过你似乎认为自己没能力独立完成这一切,于是胡横成了你幻想中的帮手,你没信心去完成的事情,他都帮你完成了。”
花花又把迷你洋娃娃放回抽屉里:“有几次我想帮你收拾桌子,把它从抽屉里拿到桌面上。结果你反应特别激烈,一直哭喊着说她从土里爬出来了,最后我只好又把她放回了抽屉里。”
秦嵩平静地问:“你说完了么?什么时候能把手脚给我解开?”
尽管花花说出来的话已经让秦嵩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他还是丝毫不相信这荒谬的一切。
他清晰地记得结婚的时候兄弟们闹洞房,拿着一面破锣在他耳边哐哐敲,何倩笑着帮他捂着耳朵。
他也清晰地记得刚开始创业那阵子,晚上他喝酒喝到被四辆出租车拒载。第五辆车的司机说“吐车上200”,下车前他就只好给了200。
细节不会骗人,秦嵩相信这不是幻想。
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被花花这个女人知道的,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他塞进了精神病院,还要假装是他的主治医生呢?
秦嵩百思不得其解。
花花揉了揉脸:“你现在容易冲动,我还不能放开你。不过,说不定睡一觉明天你就好了。先吃饭吧,今天医院食堂做排骨了,你最喜欢了对不对?”
花花对着门喊了一声:“今天的盒饭你们领了吗!”
秦嵩屏住呼吸,往门口看过去。
那里挡了个屏风,上面画着几棵竹子,他根本看不到门。
过了几秒,门外一个飘飘忽忽的女声传进来:“哎,领了!”
花花又喊道:“302要两份!”
302?!
这个病房刚好就是302?
秦嵩感觉身上一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门“吱呀”一声开了,屏风后面影影绰绰地走出一个人,秦嵩只看了一眼就疯狂地大喊起来。
没错,屏风后面走出来的人,是黄媛瑞。
只是不知为何,她穿着一身护士服,脸上也不再是怨气丛生的模样。
她化了淡淡的妆,笑盈盈的。
秦嵩在床上像被扔进油锅的鱼一样拼死挣扎,黄媛瑞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花花赶紧站起来摁住秦嵩:“秦嵩,别怕,别怕,她是这里的护士!”
秦嵩稍微冷静了一下,又瞥了黄媛瑞一眼。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拎着两份盒饭站在墙角,怯怯地看着他。
花花帮秦嵩擦了把汗,柔声说:“秦嵩,你别怕,她是这里的护士,叫黄媛瑞。你小子看人家名字好听,硬是把她的名字安在了你的小玩偶身上。我知道,你幻想自己的外遇对象就叫这个名字,对不对?”
秦嵩惊恐地看了看黄媛瑞,又看了看花花。
花花从黄媛瑞手中接过盒饭,放在桌子上:“你看,她是来给我们送饭的,没有恶意。”
黄媛瑞惊恐地看了秦嵩一眼,扭头对花花说:“主任,我先走了?”
花花点点头:“嗯你先出去吧。”
黄媛瑞又回头看了秦嵩一眼,小步跑回了屏风后面。
秦嵩听到门又“吱呀”响了一声。
他竖起耳朵,却没听到走廊里传来其他病患和医生的脚步声。
这里太安静了,仿佛只有他自己。
花花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拆着盒饭。
秦嵩扭头看了看桌子上七零八落的玩偶,身体止不住地微微抖动起来。
他问了一个很蹊跷的问题,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花花,桌子上那个杯子……也是我的么?”
花花抬头瞅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哦,也是你带来的。你老抱着它不放,说那是你的烟灰缸。”
秦嵩缓缓看了花花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就好像身体的刹车坏掉了,秦嵩一直笑到整张床剧烈颤抖都不曾停下。
他的双眼笑出了眼泪,嘴角笑出了血。
纵使这样,他还在笑。
花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癫狂的样子。
终于,她慢吞吞地放下盒饭,凑上去看了他一眼——他双眼猩红,嘴角干裂,头发由于在床单上来回摩擦乱得像个鸡窝。
她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拍了两下:“哎。”
秦嵩吸了吸鼻子,懒洋洋地看向她。
花花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嵩像个孩子一样大声说:“秦嵩!哈哈哈哈哈哈……”
花花歪头看了看他的样子,又问:“黄媛瑞你认识么?”
秦嵩点点头,笑起来:“瑞瑞是我最爱的小宝贝,我杀了我的小宝贝,嘻嘻嘻嘻……”
笑着笑着他又换上一副愤怒的表情:“但她也是个贱人!她毁了我,你说我不该搞死她吗!”
花花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
“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秦嵩仿佛听不到花花说话,还在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花花走到屏风后面,开了门。
门外是花花家的客厅。
是的,花花家有两个卧室,平时房门紧闭。打开门,一个是按摩房,一个是“病房”。
黄媛瑞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用手撑着脑袋望着花花。
花花朝卧室努努嘴:“他现在疯了。”
黄媛瑞笑着点点头,用鼻子喷出烟雾。
花花甩出一个纸杯,倒了点水:“家里有猫,别在家抽。”
黄媛瑞听话地把烟摁灭在纸杯里:“OK。”
她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站起来,推门进了“病房”。
秦嵩还在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看到黄媛瑞进来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瑞瑞……不是,是黄护士,嘻嘻嘻嘻……过来,让我看看你。”
黄媛瑞扭着腰走上前去,笑吟吟地握住了秦嵩的手。
她俯下身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嗯,老公,你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还是没变过。”
她趴到秦嵩的耳边很小声地说了句什么,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秦嵩意犹未尽地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她说,bin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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