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他置气了,这个月把你的那些兵带好,下个月,朕批你去北疆,厉衡好像也没有去的意思。北疆混乱,如果遇到合适的机会,你就出境吧。朕不介意你做逃兵,更希望你能有尊严的活着。”
听闻这话,虞清仪当即沉默了。
有尊严的活着……
这还是除了她自己以外,第二个人关心她的尊严。
“原是想留下来,给父皇赎罪的。”
一听这话,沈应舟诧异的道:“赎罪?赎什么罪?”
“父皇大抵是做了许多不好的事,不是针对你们,而且愧对百姓,我想我留下来的意义,或许也只有这个了。”
“别这么想!没有人生来就必须背负罪名,你父皇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朕更希望你能离开这里,外面还有大好河山,你有功力傍身,即便是混迹江湖也能自保。”
虞清仪对他的话产生了质疑——这里面真的没有坑吗?一代君王,居然愿意放她这个有可能造反的前朝余孽离开?
周中宗当初就是因为忌惮这些,没给厉衡的家人丝毫的活路。
“别想那么多了,好生睡一觉吧,你再调整一个月,下个月就能离开这里了。”
虞清仪点了点头,如果是真的,那么她会铭记他的这份善心。
但现在的她,对任何人的话都半信半疑。
更可疑的是——他说要派兵去收拾北疆,厉衡没有接茬?
虞清仪不信,沈应舟对此也有些怀疑。
几日后,厉衡将前往北疆的将士名单呈给了沈应舟,不出沈应舟意料的是——厉衡自己没打算去,也没安排虞清仪和她的兵去北疆。
沈应舟当即猜到此事有猫腻,于是干脆在早朝时当众驳了这份名单。
“摄政王呈上的前往北疆收拾残局的名单,朕已阅过,朕以为这种事应当让宜宁公主也活动活动筋骨。”
厉衡眯缝起双眸:“敢问陛下这是何意?北疆一事,跟她有何关系?”
沈应舟回道:“她一个前朝余孽,经新朝培养那么久,若是不能回馈于新朝,且不说愧对于朕的信任,更是难以让满朝文武心安。”
厉衡不禁感慨这小皇帝怼他的本事见长,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本来朝廷对虞清仪的意见没那么大了,被他这么一激,满朝文武又要开始一个接一个的上奏铲除余孽。
他是忘了先前面对这些让人心梗的奏折时,厉衡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摆平的吗?
而这时,厉衡只得回了一句:“她现在伤势未愈,禁不起长途跋涉。”
沈应舟直言回道:“摄政王若是如此点兵,那楚军的伤兵是不是都可以告假半年?”
厉衡眉峰紧锁,尚且不知他在发什么疯!
她现在刚苏醒没多久,好不容易治好了双腿,平日里在练兵场训兵就已经是极限了,她现在的身体怎么能上战场打仗?想害死她吗?
但这一局让沈应舟扳得痛快,朝上不满虞清仪的老臣瞬间找到了机会,煽风点火道:“这余孽已在大楚生养了近一年的时间,倘若不能为大楚所用,那么也没必要在后宅为摄政王所用,还请摄政王以大局为重!”
厉衡恼道:“她以前是没立过功还是没打过仗?她能不能为大楚所用,你们到现在还看不出来?”
这时徐天威也跟着煽风点火道:“先前不是仅为摄政王所用吗?谁人不知她是给摄政王侍寝的?”
厉衡眸底迸出一丝狠戾,他终于理解虞清仪为何痛恨这句话了,在朝廷上听到这样的说辞,好像在世人眼里她跟勾栏瓦舍的女子没有任何差别。
他突然有些后悔在他听到她的倾诉时还变本加厉的让她承认她就是个侍寝的。
有太多事,都是她下定决心再也不肯回头了,他才渐渐想明白。
有那么一瞬间,厉衡想把那被硬生生夺走的尊严还给她:“你听谁说的她仅是给本王侍寝的?难不成你女儿还在府中通风报信?倘若再让本王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本王一律默认是她传的话,即刻便把她休了还给你!”
“摄政王莫要血口喷人!”
“那便请右相自重。”
听着他们在朝上争执,沈应舟倒是有些不耐烦了:“朕还是坚持让宜宁公主带队出征,一百多个兵岂能够用,怎么也得五百个吧。”
厉衡有理由怀疑他在胡闹——给虞清仪五百个兵,怎么不说直接把大楚军权交给她!
“她驾驭不了这么多兵。”
“那便要看摄政王如何调教了,此番去北疆,朕要看到成效。”
殊不知,他要的成效就是——虞清仪逃离大楚,他加倍的惩处厉衡,打击他的势力!
如此一来,他们都会自由的。
在大殿之上,厉衡被逼得进退两难,他可以像之前那样拒绝此次出征,但他不能拿虞清仪的命做赌注。
她想在这么多老臣眼皮底下活下去,就必须得有她的价值!
末了,厉衡遂道:“那么本王便带她出征,也方便监视她的动态。”
一直没接茬要出征的厉衡,突然就把自己加进了名单里。
这样的反击,让沈应舟顿时感觉自己手足无措。
“如果陛下没意见的话,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宜宁公主若要出征,本王必须在旁监护,以免给她的权力过大,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本来即将扳回的一面,又被厉衡压了回去。
下朝之后,沈应舟发现虞清仪没在寝宫,大抵又去练兵了。
倒是邹氏派人过来请他去吃凤栖宫吃糕点,他哪里有心情吃糕点?
但这种身不由己的事,他已经经历了一次又一次。
他发现,他开始不知觉的等太阳落山的时候,那时虞清仪就会结束训练,回到寝宫。
不过,他得晚去一会儿,因为她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沐浴半个时辰,接着便换上睡衣在院子里赏鱼。
沈应舟同样喜欢这么安安静静的待着,在这点上,他们很合得来,虞清仪也没有一次说过嫌他烦。
她似乎也习惯了等沈应舟过来,毕竟,是她提出的让他常来,并且让邹氏和厉衡都看到。
“每天都让朕过来,你不怕宫里有谁看不下去杀了你吗?”
虞清仪嗤笑一声:“早就已经死过一次了,有什么好怕的。”
不,确切的说,她已经死过很多很多次了……
她现在还能在这里坐着,她自己都觉得十分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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