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蜜多道人穿一身缝缝补补的衣服,除了脸和手白白净净以外看起来与街上的叫花子并无二样,花白的胡须飘飘扬扬,多少带着点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双眼炯炯有神,目不斜视地跨着大步跟在引路的元子攸身后。
将这道人引至太极殿,便看到等候多时的尔朱嫔从台阶上走下来迎接。尔朱英娥恭敬地将道人送至皇上面前便退了出来。元子攸没走,他在等尔朱嫔出来解答他的疑惑。
“为何要让这老道进宫来?按说潘充华没了这胎才有利啊。”元子攸小声问道。
“潘外怜这胎能不能生下都没关系,现在利用好这胎继续挑拨太后和皇上的关系才重要。他们之间的关系越糟糕,咱们动手之后的事才会更好推进。”
“那这道人又能怎么挑拨呢?
“太后信奉佛教,极厌恶其他歪门邪道,曾经还专门昭告天下不可进行邪神祭祀,现在皇上却叫来一个蜜多道人在宫里施法,你猜太后会作何反应?我看潘外怜也不像是个有福之人,她已无法下床,这胎大概率保不住了。若是因为太后不让施法而导致的潘外怜没了此胎,你猜皇上又会作何反应呢?“
“还是你们父女俩想法多,若是换作我,想不了这么多。但你不怕太后知道这蜜多道人是你推荐进宫的而责罚你吗?“
“我可是在为皇上分忧解难,若是为了这个责罚我,皇上只怕会更恨太后三分。再说我平时尽心侍奉太后,她不至于杀了我或者赶我出宫。“
一看尔朱嫔都已将事事考虑到位,元子攸便放了心,不再多问。尔朱嫔听了听大殿里的动静,压着声音对元子攸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快找人去崇训宫通报此事!”
元子攸疾步离开,尔朱嫔继续站在殿外,听着殿里皇上与蜜多道人讨论着天上地下之事,皇上自从鸡首山回来后本就有点神叨叨的,现在遇到个半神的蜜多道人,二人聊得颇为投机。
尔朱嫔闪身进入大殿,看见皇上正要亲自带着道人往寝殿走,那里躺着已非常虚弱无法下床的潘外怜。那道人走到床前看了看闭着眼睡觉的潘充华,从自己随身的布袋里取出施法要用到的法器,然后对屋里站着的皇上、尔朱嫔还有内侍和宫女说他施法万万不能被打扰,一定要非常安静,才可与上苍沟通,示意让所有人都在外等候。
皇上安静站在门外,其他人更是不敢说话,静悄悄地听着里面的动静,一会儿是道人小声的喃喃自语,一会儿又是吼叫般的如泣如诉,正当大家听得入神时,一群人疾步向着寝殿这边走来。
皇上一看是太后来了,他怎会不清楚太后极反对这些巫术,面色顿时惨白,像极了被抓了现行的做错事的小孩。
“太后,皇上不让任何人进来的……”元子攸在太后身侧大声地阻拦。
“诩儿,你怎可病急乱投医,这些江湖术士的话不可信!这人是谁带进宫来的!”
尔朱嫔“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后脚边,大声哭着说自己错了,自己也是一时心急想为皇上分忧。刚才元子攸那一声就让元诩心怦怦跳,生怕扰了屋里的施法,现在尔朱嫔的哭声更让元诩又急又气。
突然,身后寝殿的门打开,一阵浓烟飘出,一个白胡子老头嘴角挂着血扶着门走了出来。元诩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瞪着眼睛愣在原地。尔朱嫔立马站起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扶住摇摇晃晃的道人,并向屋里看去,屋里烟雾缭绕,看不清床上的潘充华是什么情况。
“不是说了让你们一定要保持安静不可有任何声响吗?现在可好,屋外的动静干扰了我与上苍的沟通,苍天动怒,我的一身修行都毁了……”道人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声音喑哑。
一听此话,元诩一下慌了神,跌跌撞撞地跑进屋,一看那潘充华早已在迷眼睛的烟雾中昏死过去。元诩一边叫着御医,一边抱着潘充华恸哭不已。仙真站在门外看着里面乱成一团,深深地闭上眼叹了口气。
御医们慌慌张张地赶来,忙忙呼呼好一阵,潘充华终于是醒了过来,神奇的是多日未进一口吃食的她竟说自己饿了,主动要起吃的来。这让周围的人都不禁松了口气,元诩更是喜极而泣,急切地询问潘外怜想吃什么,恨不得自己上手亲自去做。
坐在太极殿大殿里的仙真一听潘充华情况好转,这才安下心来,她刚才其实已给徐骞写了信请他出山,现在看来好像用不到了。
此时,尔朱嫔和元子攸护送着蜜多道人出了宫门,眼看着刚才在宫里还踉踉跄跄的道人,这会已直起了肩背,腿脚也没了问题,脸上也挂上了谄媚的笑容。
“主子,我刚才的表现还行吗?”那道人恭恭敬敬地问尔朱英娥道。
“很不错,你的任务已完成了,管好你的嘴。”说着,尔朱英娥拿出一袋银两递给了道人。
道人捧着银两喜笑颜开地离开了,尔朱英娥和元子攸目视着道人越来越远的背影,却并未动。
“今夜,除掉他。”尔朱英娥的声音冰冷无情。
“至于吗?”
“他只要往外说出一句,咱俩都有可能比他死得惨,太后也不是那好惹的人。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让他和秘密一起深埋于地下吧。而且他的死还能让皇上再生恐惧。等这道人死了后,你要进宫告诉皇上,我再润色润色,元诩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我此刻都能想得到。”
“要说坏,这天下人谁都没有你父女俩坏。”
“元子攸,别在这里装清高,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没人逼你,你可是自动加入我们契胡族这边的,等以后事成吃肉喝汤的时候有本事你别抢。”
“你们不光人坏,这嘴巴也甚是厉害,说不过你,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闭嘴做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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