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墙角的一个小门倒是开了,不过开门的是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年男人,穿的倒是很体面,就是问啥啥不知,吓唬也装着听不见,拿枪指着头也不害怕,进又不让进,纠缠了半天之后,马汉林气不过,让肖秘书拉着那人,自己从小门硬冲进院内,但诺大的院子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没有。马汉林本想进去转转,但一阵凉风吹过,一股肃杀之气袭来,让马汉林不禁止住脚步,马汉林觉得无形中好像有一只枪正对着自己。
好在那个又聋又哑的人,从身上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有事寻保密局外六分局叶少基。马汉林一看没了脾气,硬闯也不敢,打也不能打,万一这人真是唐钺的人,不好得罪的,只得坐车往回走。
路上转念一想,马汉林让肖秘书开车去外六分局。
马汉林二人到外六分局时,引得一阵骚动,齐局长小跑着出来,以为又有什么麻烦了。马汉林说:“中午我请叶科长吃饭,去弄点下酒菜。”
叶少基正躺在床上,看到院内一阵骚动,透过玻璃窗看到马汉林来了,冲着看报纸的关武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马汉林来外六了,快关上门,我不想起来。”
关武去锁上门,看着窗外说:“马站长可是稀客,不会是冲你来的吧?咱这可没有梧桐树啊!哎呦喂,你赶紧起来吧,真冲这来了!”
随着敲门声,齐思远大声在外面叫着:“老关,开门!小叶,开门!”
叶少基不情愿地爬起来,看着衣冠不整的叶少基,马汉林笑着问:“叶科长,伤好些了吗?”
叶少基赶紧立正说:“伤快好了,谢谢站长关心。”
马汉林看着办公室内的陈设,坐在叶少基的办公椅上,拿起桌上一份材料边看边说:“叶科长,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说说,想吃什么,我请客,不用给我省钱。”
叶少基有点吃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关武一听赶紧接话说:“来个御翔楼八大碗吧,还有那的鸭香包也不错,来六屉,酒嘛,站长您就看着点。”齐思远想拦着关武,但关武不理睬齐思远。
马汉林大手一挥说:“就按这位兄弟说的办,再来十只刘家烧鸡,今天中午,外六的兄弟我都请了,肖秘书,再去看看弟兄们还想要点什么,今天中午,我请大伙了,兄弟们一定要给我马某人这个面子。”
看着齐思远一头雾水,马汉林指着中间的办公桌说:“收拾一下,我和叶兄弟就在这吃,你们找地吃。”说着示意肖秘书,肖秘书会意,领着大伙把大间的四张办公桌拼在一起,把车里的酒和花生米先拿出来,边喝边等着酒菜。
马汉林来的路上已经吩咐过,肖秘书负责去探探这帮人的口风,马汉林单独去问叶少基。
正是午饭的档口,不消半个时辰,酒菜就被陆续送了过来,肖秘书爽快付了钱,除了齐思远心事重重有点担心外,关武等自是甩开腮帮尽兴吃喝起来,当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免不了就叶少基、吴军的纠纷开始各种胡说起来,肖秘书给大家殷勤地倒着酒,齐思远算是看明白了,马汉林这是专门套话来了,只要与自己无关就行,想到这里也开心大喝起来。
看着叶少基一脸的拘谨,马汉林举起酒杯说:“兄弟,喝酒。听说前几年你在汉口时,也不容易,沦陷区的日子,重庆那帮老爷是不懂的。”
叶少基赶紧说:“为党国尽忠,卑职指责所在。”
马汉林接着说:“你来北平,我是从心里高兴的,总算有个能说话的人了,有个能理解那段日子的人,老哥我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直想着你的事呢,但行动队、机要室、情报处、总务处、财政处都被上面安排地满满当当,所以只能让你暂时在外六,至少能保住你科长的职务,等一旦出现空缺,老哥首先就把你调过去。”
叶少基说:“谢谢马站长,我在外六分局也挺好的。”这是叶少基的实话,外六除了齐思远是老资格,副局长和其他三个年青科长,都是抗战后安插进来的官宦子弟,在这里待一阵就提拔上去了,所以这里倒确实是没人难为叶少基,爱干啥就干啥,不干也没人管,因为大家都这样,只管应付上级,下面的事几乎没人在意,所以在抓共党方面,就几乎没有进展。关武这些老警员,主要是处理鸡零狗碎的盗抢、拐卖人口、打架斗殴,连杀人放火的案子一般都破不了。
马汉林讲杯中酒一饮而尽说:“老哥想去拜望一下屯粮胡同的唐宅,兄弟可否引荐?”马汉林说完,面无表情地盯着叶少基,这就是马汉林这类人的阴险之处,球已经踢给你了,接不接、怎么接就看你是不是识时务了。
叶少基心里不禁一哆嗦,县官不如现管,马汉林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当年日本人都怕他,抓了他老婆孩子威胁,没想到马汉林眼都没眨一下,自己跑了,任凭老婆孩子被日本人折磨杀害。当然,马汉林对手下人更狠,任你有什么后台关系,他都不放在眼里,处理自己人也是手段毒辣,在军统都是有了名的万人恨。
看着马汉林的眼睛,叶少基坦然一笑说:“好,卑职遵命,不过人家见不见,我做不了主。”
马汉林听着有门,赶紧换了笑脸说:“叶兄弟引荐,哪能不见,只是多年不见,都不知登门拜访、该买些什么礼品,下午还要劳烦叶兄弟和肖秘书跑一趟,去买些合适的礼品,给府内的老夫人太太小姐。”
叶少基明白了,这是在问宅内情况,索性敲他一笔,遂说道:“一位年青太太、三位小姐、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剩下就是家丁仆妇三四人。”
马汉林听着点头,这也像是唐钺这类世家子弟的做派,遂说道:“一切都凭叶兄弟做主,只要唐处长喜欢,老哥我愿意尽地主之谊。”看着叶少基微微吃惊但默认的表情,马汉林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
次日中午,唐宅。
唐忠义已经将屯粮胡同打扫得一尘不染、并泼了水,马汉林下车时见到大门敞开、净水泼街,唐忠义微笑着微微欠身站在门旁,不由慨叹,这种宅门,迎客原来是如此讲究的,奇怪地是,今天的院内似乎没了肃杀之气,尽管只有远处才有人影晃动。
唐钺穿着长衫站在客厅门口一揖到地,笑道:“马站长光临寒舍,唐钺有伤在身,恕不能远迎,失礼了。”
马汉林仔细端详着,竟真的是唐钺,虽然穿着长衫、一身的书卷之气,但眼里仍不乏一股杀气,应该是对自己不请自来的警告,马汉林赶紧说:“老弟,我今日可是拜访自家兄弟,哪有什么站长,再说,老弟回京也不知会一声,显然是不把老哥放在眼里,老板可说过,咱都是自家兄弟。”
唐钺笑道:“既然是马兄,快请上坐,昨日一听大叶说您要来,整整打扫到此时,寒舍简陋,若有招待不周,马兄可不要怪罪。”唐钺说着,也示意叶少基坐。
马汉林环顾着诺大的客厅说:“府内真是气派,老哥我是第一次进到王府之中,算是开了眼界了。”
唐钺笑道:“都已是旧时王谢,唐钺不才,辱没了门楣,惭愧啊。”唐宅还是唐钺的元祖父时居住、后期不断扩建修缮的,旧日的繁华,从楼宇窗棂上的修饰、雕刻和虎兽的图案,足可以窥见当时的奢华讲究,这也是唐忠义不惜花费重金、不断进行修缮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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