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锦轩笑道:“唐处长,大嫂身体可好,我给她和孩子带了一些上海的特产。”
唐钺回道:“母子平安,多谢苗少爷挂心,苗少爷近来在哪里高就?”
廖锦轩笑道:“上海西河商社。”唐钺婚礼后,盛墨将廖锦轩带到了苗振邦住处。苗振邦很是担忧地询问了廖锦轩的情况,廖锦轩说自己从日本回国后,在哈尔滨一家诊所行医,想回北平探亲时路上被被日本人误抓、关押。至于盛墨说的自己是共产党,那都是子虚乌有。
答应苗振邦尽快回北平看望双亲后,廖锦轩次日即告别了苗振邦,并联系到了秦城,同时也在秦城处,见到了被释放的赵现。虽然廖锦轩向秦城直言,这个赵现很神秘,但由于三人属于不同的系统,秦城并未与廖锦轩多讲什么,只是安排廖锦轩尽快与接应的人离开,廖锦轩就是本次老苏要接应的密电专家。
二个月后廖锦轩回到上海,承担其他任务,但他与坚守在上海的秦城,并无联系,反倒是那个赵现,还有一个李丽珍,成为自己小组的成员。组织上只是说,这二人是在上海有工作经验的老同志。
廖锦轩此次回北平,既是为了探亲,当然也还有其他任务,但与盛婉真无关。廖锦轩这几个月,三次回京都是来去无踪影,总怕会给父母带来麻烦,此次亦然。但苗老爷在家心急火燎地等着盼着、就为见一见苗家这个血亲儿子,廖锦轩从叔父苗振邦处得知,盛墨竟是住在了唐钺家里、唐钺竟然在北平,廖锦轩才忽然决定到唐宅走一趟,一是催促盛墨去苗家,二是如果可能,最好见见盛婉真,因为当年徐博士电文里的药品解方、涉及到那本《花间札记》,组织上确实无法找到,因为当时根据地转移时,负责携带这些资料的同志,已经牺牲。
廖锦轩并不知道唐钺的境遇,按照两党目前的局势,自己的出现危险重重,但廖锦轩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又是在唐钺的私宅,廖锦轩觉得,唐钺不会与自己撕破脸更不愿给自家招惹是非,虽然唐钺当初与秦城、廖锦轩二人达成的释放条件,是二人参加盛婉真婚礼、然后永不再见盛婉真。
唐钺淡淡问道:“秦城还好吗?”
廖锦轩明白了,唐钺是在提醒自己,你不是亲戚,你跟秦城是一样的人,你不受欢迎。廖锦轩一笑说:“我是碰巧回京,等待叔父一家团聚,特来迎接一下盛墨。”
正巧盛墨衣冠不整地跑进来,廖锦轩看到,凛然正了一下帽子、拂了一下衣摆、端坐好不卑不亢地道:“催促一下。”
盛墨看到廖锦轩这个样子,向唐钺说:“我早晚抓了他,拉到江边枪毙。”
唐钺正色道:“盛处长赶紧起身吧。”
盛墨也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向廖锦轩说:“我们现在起身,我也很是想见伯父。”
廖锦轩看着唐钺、盛墨的神情,明白此次无法见到盛婉真,只好作罢。
待三人来到院内时,唐钺示意盛墨从廊下小门处走。唐忠义告诉唐钺,因为不知道是苗少爷,还以为是丁管家,所以让廖锦轩将车停在小门处,人亦是从小门进来的,因为小门改建过、可以开车进到院内。三人在廊下等了好长时间,闻杰才收拾妥当跑过来。
盛墨一行离去后,唐钺向唐忠义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刚想回去,不想李丰和蕙兰开车进到院内,而且还是蕙兰开着车。
早上老金倒是说过,李丰出去逛逛,早饭不必等他。但唐钺看到这一幕,第一个想到的是李丰在教蕙兰开车,吓得唐钺赶紧闪到安全区域,唐忠义也是,因为蕙兰开车很猛,尽然原地掉转了车头。
唐钺若有所思地问李丰:“你教的吗,开得不错呀?”
李丰摇头道:“不是,她以前就会开车,而且开得还不错。”
唐钺叫住蕙兰问道:“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不要跟杂七杂八的人交往,外边很乱。”
唐蕙兰向唐钺撒娇道:“大哥,不要啥都管,你都有白头发了。”说完回廊下自己的房间了。
三月上旬,唐宅。
春节匆匆过去,盛墨和闻杰早已回了上海,老金和李丰留下等待唐钺启程。
唐钺的调令已到,再也没有拖延的余地,郑局长的电话也已说明,大战在即,党国正是用人之时,不能再有托辞。
李丰将一封新的电文递给唐钺:3月7日,中共在南京、上海、重庆的办事处人员、《新华日报》社人员,董必武、钱之光、童小鹏、王炳南、梅益、吴玉章、张友渔,均已乘友军飞机去往延安。
老金叹气道:“这就是彻底撕破脸了。”
李丰说:“12、46、73军以及整编11、25、59、64、65、74、83师,已经在胶东半岛集结待命。”
唐钺思忖道:“加起来有30万人之众,胡师长在左,辖11、59、64师,黄师长在右,辖25、65师,李师长主中路,辖74、83两个主力师,三路齐头并进北上。李仙洲师长率12、46、73军南下袭击莱芜、新泰、蒙阴,如此南北夹击,共军陈毅部虽也集结了不下20余万人,但我方人员之众、抗夷经验之丰,优势显着,胜局几乎是天意,就是希望能够速战速决。”
唐钺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但是没想到,两方都如此决绝。2月21日,中共驻北平军调部人员,就已经撤返了延安。中共一方已经在报纸上发表了声明:“蒋方已经决定最后破裂,放手大打下去,关死一切谈判之门,妄图内战到底,实现其武力消灭中共及全国民主势力的阴谋。蒋介石这一荒谬步骤,如不立即改变和放弃,那真是他自己走到了绝路,一切后果应由他负责”。
老金问唐钺:“太太和孩子,真的打算留在北平?”
唐钺点头:“孩子太小,不宜旅行,再说北平现在傅长官治下,算是安全之地。我去找了新来的北平站站长,将佟金来调去保密局,他以后可以照应一下唐宅。” 马汉林已经离开保密局,去作了民政署长;叶少基已经调回了汉口,去与妻儿团聚。
离京在即,其实唐钺最担心的还是甄梅,生产完毕、修养了一个多月的甄梅,完全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甚至比以前,更多了一份沉稳,身上多了一种唐钺说不出的感觉。过年时,当闻杰口中无意间吐出“苗锦轩”这个名字时,甄梅眼中只掠过片刻的一瞬停滞,之后她好想没注意到这件事一样,再没提起过,这让唐钺心中不安,她越来越沉得住气,像是一棵独立于自己之外的大树一样,越长越粗壮有力,与那种攀爬柔弱的蔓藤,一点也不沾边。老金原来说的,女人生了孩子就会收心之类的话,唐钺现在是真的越来越怀疑。
甄梅看出唐钺的疑虑,边收拾东西边说:“过段时间,等欧文、索米大一点了,陈青生了,我们就去上海找你团聚。”
唐钺揽过甄梅,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阿真,为了我们的孩子,也为了我,不要再与那边的人联系。委员长这次是铁了心,要将共党斩草除根。黔南的吴师长,她的姨太太是那边的人,吴师长虽已将她赶去香港,但保密局仍追到香港将其处决,吴师长也被监视。”
甄梅抱着唐钺的胳膊、靠在他肩上,安静说道:“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不必手软,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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