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艳阳高照。
温暖的阳光虽然无法探入暗洞,还是将一抹暖意,渗入一洞幽深。
闭目运气的玄魌,敏捷的捕捉到了这样一丝暖意,知道一日已过。于是,缓缓睁开了眼。只见那一双红光流转的眸子里,藏着深深的关切,径直落在夜灵的身上。
只不过,她依旧神情淡漠。将自己裹在乌金斗中一动不动的窝坐在石柱下,仿如一尊黑岩雕像。
仅这一瞬的探视,玄魌蓦地体悟到,她只是暂时迷失了自己。
这种迷失,玄魌也曾有过。那一年,当他得知自己的身事时,也是这样独自藏在终南山谷中,任由一时的沉沦。三真的骤然离去,对于夜灵而言无疑是一种缺失。
想到这里,玄魌心里像是丢掉了什么,有些发空。看来,三真还是先一步走进了她的心。他的那种风清云淡的温情,怎能不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迹?只是,她的心中也有玄魌吧,所以她迷失于取舍之间。
玄魌虽然不在意,她最终取谁舍谁。只要她的心中为他留下一席之地,他就很满足了。不过,三真的离去,一定与她的取舍有关。看来,想要解开她的心结,必需由此抽丝。
只是,她不言不语,他也不好开口。于是,再一次抽出靴中的银柄毕手,划掌放血。
这个举动,果然引来夜灵侧目,她不解:“一钵足以,何必如此?”
玄魌笑了笑,望着鲜红的血带着炽热的温度,渐渐溢满金钵:“若非如此,你可愿意开口说话?”说着,抬眸锁住夜灵的脸,似有咄咄之势。
夜灵一怔,慌忙别过自己的脸,像是被他眼中的情意灼到了一般。
玄魌的笑意一直挂在嘴边。看来,她已经习惯了将自己隐藏。不论是她的这张绝世仙颜,还是她的那份真实情感,她都习惯性的隐藏了起来。只不过,藏归藏。终有一日,还是会被有情于她的人识破:“你总是这样无法坦然,三真也会曲解你的。”
这句闻似莫名的话,点入了夜灵的心,她微微抬眸,问道:“此话何解?”
玄魌将满满一钵鲜血放在她的脚下,轻声道:“以往,三真所到之处,你都知道,却是为何?”
说起这个,夜灵的红唇上,勾起一丝浅而温婉的笑,这种笑像是从她的记忆里渗出来的一般:“记得九年前,三真带我去太圣玄窟中取得雀羽双晶后,问我愿不愿意与胭脂长伴。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三真对我的情谊。只是,我一心念着那个身着粉裙、笑语嫣然的胭脂,却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她的本心。
于是,我选择了与胭脂长伴,对她生出了姐妹之情。出了太圣玄窟后,她在我的左掌中用法力写下灵犀两个字。她告诉我,这是连心术,从此以后,她无论去往何处,我都能感知她的所在。
只不过,我能够感知胭脂的去向,却无法感知三真的踪迹。是啊!胭脂是假,三真才是真。原来,他在灵犀两个字里保留了他的尊严。三真可以弃我,让我永远也找不到他。”
说到这里时,夜灵的眼中滑出一滴泪水,无声的落在黑锦上,却顺着黑锦急速滑落,滴于脚下的岩石上,氤氲出一朵暗花。
她的这些话,令玄魌心里闷痛无比。原来,三真与夜灵之间已然有如此深的牵系了。他却是个鲁莽的过客,一厢情愿的闯入了她的世界,破坏了她的宁和。没有问过她充许不充许,更没有问过她愿意不愿意。
有些时候,情之所向令人心生贪恋,难以控制。然而,不论何种深情总是托着一条看不见的黑影,影中藏着伤害。现在看来,他的出现不仅伤害了三真,也伤害了夜灵。于是,他无声的端起钵中血食,送到她的眼前:“比起三真,我自愧不如。但是,你若不知珍贵,又对得起何人?”
夜灵怔了怔,望着温热依旧的血食,黯然笑道:“曾几何时,我也是如此的不知珍重过。可是,如今的三真是否在别处珍重呢?”说着,接过血食,一饮而尽。
饮完后,她执起玄魌的伤掌,再一次治愈了那道深长的血口。只是,这一次,她的手下似乎有了一丝活气,不再像昨夜那般生硬无情。
玄魌望着她的手指游移在他的伤掌中,心里的闷痛,因此而渐渐淡化。他已然将这一刻的她,深深的记在了心里,这便足够了。
他柔声开口,语气却十分沉厚:“你可知道,我拥有千年的寿命?”
夜灵轻轻摇着头,松下玄魌的手:“你并没有与我说起过这些?只是,千年啊,何其久远。”
玄魌听到夜灵一叹,心有所感,人都道命长福厚,又怎知岁月沧桑。夜灵懂得,所以他愈加珍视她:“望向千年之远,我常觉得自己很寂寞。直到遇上了你和三真。才知道,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我独异于世。于我而言,这是最珍贵的相遇相知。”
说着,他的一双红眸里温情涌动,锁住夜灵的紫眸,不转不移。
夜灵的目光,再无闪烁,似有几分释怀:“相遇,想知,你便知足了吗?”
玄魌笑着轻轻颔首:“知足了!”
夜灵蓦地的垂下眼帘,望着空在手中的金钵,暗自舒出一口淤积在心中的气。原来,是她多虑了,玄魌竟然如此豁达,豁达的令她心生感念。
于是,她再未多言,将所有的心声沉下,留给玄魌一抹深而绵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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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清晨,玄魌独自出洞喂饱了腾霜白,并拾回许多木柴,在夜灵面前燃起了一堆真正的篝火,收起了照明的龙珠赤焰枪。
在这样一堆热焰沸腾的篝火下,夜灵的脸上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透出些许的红润,已无前些时日的惨白。
玄魌坐在一侧,凝眸于夜灵的仙颜,眼中满是眷恋。
不过,他如此的凝望并不是一时的贪恋,而是要将这一刻的她,勾勒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心里。也许,今日一别,再见之期只能看缘份。所以,他要将这三日发生的一切,她的一颦一笑,一息一叹,深深的刻入脑海,变成日后可以反复温习的片段。如此,他便是拥有了她。
他无声的取过金钵,再一次割掌放血。其实,他私心想着,三钵血食饮下,她的身上就一定溶了他的热血。今后,就算是相隔于阴阳,远行于天涯,他都在她的身上流动着。
所以,划破手掌的那一刻,他无声的笑着,笑的满足,也笑的真诚。
只是,这一次,夜灵在为他疗伤时,手中多了几分不舍和缱绻。伤口明明已经愈合,她却难以松舍。似乎,她知道他将要离去。
所以,玄魌用另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夜灵的手上,将一掌炽热的缠绵,透过她微凉的肌肤,一点一点渗入她的心田。
良久,他缓声说道:“不论三真远在何处,只要你不放弃,他终有一日会念起灵犀,回到你的身边。”
夜灵不语,垂目望着玄魌的手,眼中水光微浮。
玄魌淡笑一声:“如若行走阳间,无血可食,你大可以来找我。”
夜灵依旧不语,眼中的水光,已然凝聚成泪,涌动不息。
玄魌似有所感,便不再言语,只用手轻轻拍了拍夜灵的手后,毅然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一刻,夜灵的泪终于落下。却是在玄魌抽手的那一瞬,滴在了他的手背上。泪水冰冷湿黏,令他感触深刻。
望着手背上的这一滴泪,玄魌那一颗本已毅然的心,突然间化为一团绵软无力的留恋。是的,他的情已经完完整整的留给了她。不论她接受几分,将来又能念起几分,已然不重要了。因为,他的母亲息香公主曾经说过,他与她,来日方长。
两个人的沉默与不舍,就这样凝固在一种淡淡的伤感中。
幽洞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木柴爆出火花时,发出的“噼啪”脆响,有些刺耳,又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终于,玄魌将心念一横,站起身来,背对着暗自垂泪的夜灵,轻声一语:“今日一别,望各自珍重。”
说完这句,他迈起沉迟的步子,缓缓走出了夜灵的视线。只留下一串脚步声,似有不甘的徘徊在她的耳边。
收回了眷恋已生的目光,夜灵望着金钵中的热血,突然间明白了玄魌的用意。他是想要告诉她,没有三真,还有玄魌。有了三真,依旧有玄魌。
伸出颤抖的手,她端起了第三钵血,合上眼,缓缓饮下。
至此,玄魌的情,伴着这三钵血,溶进了夜灵的心,再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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