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时晴被移了位置,而原先的位置给了三叔夫妇。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明目张胆的宣誓着主权。
爹娘在世时,二叔和三叔都只有一个店铺做着自己的小生意,府里的一切开支都是靠爹爹的俸禄和家里的生意支撑,就连三婶当初也是从娘这儿拿钱赎回来,这才成就二人的婚事。
侍奉的婢女名叫巧葱,她一见到姜雪时不怒自威的样子就吓得不敢出声,走路不敢发出声音,还好姜雪时耳朵尖。
“打水来了也不说声,站在那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句,反倒把巧葱吓着了,盆子差点就要掉了,还好姜雪时眼疾手快,冲过去接住了。
“奴婢该死!”巧葱忙颤抖着跪在地上认错!
姜雪时叹了口气,“起来回话,什么时候进府的。”
“回将军,去年腊月!”
“府里都是谁做主?”
“大多是……三夫人!”
“三老爷呢?”
“三老爷很少回府,但是听说生意做的不错,所以就常住在外边。”
姜雪时点点头,问她也问不出什么。
“晚上不必在屋内侍奉,我也没有晚起的习惯,但是早上卯时,我需要沐浴更衣。”
“奴婢记下了,将军若有吩咐尽管叫我!”
闺房陈设还是以前的模样,她的首饰原封不动躺在那几个年头。
镜子里她摸着脸,都数不清有几个年头没见过自己的模样,那般坚毅的轮廓,早已看不见当年小女孩清澈的眼眸。
她连及笄礼都没有,没人给她戴簪,再也没人问她冷暖,没人亲手给她做靴子……手镯里还有刻着“雪时十二岁生辰”的字眼,是哥哥临走前给她的生辰礼物。
从小到大爹爹就只送了她两次生辰礼,从她七岁开始,就再也没见过爹爹了,再等来就是他和哥哥的死讯。
她在无人的夜里,放肆的哭着,诉说着她的思念,她的寂寞。
“咚咚咚”敲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姜雪时知道是管家来了,她停止了哭泣整理好情绪,像平常一样走了出去。
管家本以为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没想到多年不见她突然就老练了很多,手背在身后不像寻常女子的婀娜姿态,让人心生畏惧。
“大小姐今日回府,可喜可贺,老奴才随三爷收账回来,有失远迎,请大小姐恕罪。”
“无需多礼,这几年我不在府中,你和三叔在家也辛苦了,明日便把所有账本都搬到我书房去。”
“这……大小姐是要自己管家了吗?可是你才刚刚回来,不如等三爷回了跟你交接一下!”
“三爷还没回?”
“三爷他身体不适,今日没回,所以……”
好一个身体不适,姜雪时冷笑。
“行了,你按我说的办就是,库房的钥匙一会就送到我这儿来。”
“大小姐,这……很多东西怕是没有登记入账……”
姜雪时面如寒霜,“胡管家莫不是说笑?你这种大事都能敷衍,平时是怎么管家的呢?这上下都换了一通,怎么没换了你?”她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让人不寒而栗。
胡管家这下可犯了难,偏偏三爷今天喝醉了,他一个下人不好应付。
“大小姐息怒,老奴一时疏忽!”
“行了,你把钥匙都送来,我自有分寸!”
胡管家背脊发凉,在这冬夜里莫名的出冷汗,这小丫头真不敢惹。
这晚她睡得特别舒适,不必再担心会半夜出征,那些风餐露宿的日子都过去了。
习惯早起的她,不敢懈怠,天色漆黑就开始在院子操练起来。巧葱睡得早,也被她吵醒,还以为进了贼人,蹑手蹑脚掌了灯。
从窗户那儿一看,一股冷风似刀刮得小脸生疼,模糊的人影看起来有点像小姐。
她大着胆子开了门,见小姐在空地上练枪,扭扭捏捏的打了招呼:“小姐早!”
姜雪时停下来,“倒还勤奋,你还能睡半个时辰。”
巧葱忙摆手:“不了,奴婢立马给小姐准备热水。”
“这三日不必上朝,给我拿一身便装吧。”
巧葱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昨天睡得早,今天也起得早,巧葱也是个聪明人,虽然有些胆小,但是不会话不投机半句多。
“小姐,府里都是辰时三刻用早膳,你想吃什么,一会奴婢先给您端到房间!”
“为何那么晚?”
巧葱尴尬的道出缘由:“因为三夫人有了身子,起的晚……”
“二夫人一家也迁就她吗?”
巧葱点头默认。
“你一会跟厨房的管事娘子说,以后各房的早膳都端回房间,不必聚在一起了,三夫人想吃了让厨房再做就行。”
“是,小姐!”
“你先出去了,不必为我更衣。”
巧葱一愣,觉得小姐可能在边疆习惯了,也没再杵着。可刚走出屏风,扭头就看见了她背上的疤痕,横七竖八的,在烛光下触目惊心,巧葱的心也揪了起来。
原本小姐的身世够可怜了,一个女孩子家挨了这么多刀枪得多疼!以后她一定好好侍奉小姐。
用过早膳,姜雪时先在府里转了一圈,其他的仆人才打着哈欠起来干活。比之过去,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没了,就只多了些花花草草,这个季节也看不见几朵。
其他屋顶年久失修不见修葺,倒只见落雨荷碧瓦朱甍。
若说将军府落寞了,没了达官显贵来往,又用不着充排场,撤了些高雅之物也罢。偏偏三叔生意又做得好,看来这些年混得不错,何故对待府里厚此薄彼?
最后停在二叔家,二叔和二婶也是愁眉苦脸,不知如何开口。
“雪时,是二叔对不起你!”
雪时并不打算责怪,就是生意没了,府邸还在就行。
“是不是生意亏了,让三叔救场了?”
姜浩杰点头,“我自以为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也会着小人的道,赔了也就罢了,可是我不善于用人,导致很多手艺人跳槽,甚至有酒楼菜谱外泄,以至于经营不下去……”
“后来如何了?”
“唉,一言难尽!酒楼没了就算了,那当铺都是些贬值的陈年旧物,越做越亏就关门大吉了。后来盐铺又没赶上时机,大肆从盐州收购后,这盐价竟突然压价,比收购价还低了十文,亏了这一次以后,我好长时间缓不过来。再后来供应的粗盐价降低,到处是盐商,生意不景气合计下来本钱才捞回一半。”
“那没生意也不至于这样啊!”
“有了之前的教训,之后我便为了查清真相一点一滴算,原来大家都想分一杯羹,又因为工钱降低心里不服气,私底下夹盐拿去贩卖。”
“那你守着三个庄子便好,为何又卖掉?”
“府里这时已经不景气了,便事事拉上你三叔。那年我亲自去采购茶叶,若不是货船在大雨中翻了一艘,我们还不知道箱底压根就没装茶叶,切碎的野干菜做了障眼法,报官后得知那茶商不知来历,还只卖了我一人早早跑路了。”
“二叔啊!”姜雪时叹气。
“这短短六年间,我竟然将家产败光,我无颜面对你啊!”姜浩杰双膝跪地,哭成泪人。
姜雪时拉起他,无奈的说:“如若我没有亲人,估计连家财都守不住了!”
“亏得你三叔不得已将府中值钱的物什典当出去,又将几个庄子卖了,这才有了今日!”
“说来我还得感谢三叔了,这全府上下都靠他养活。”
秦宁也附和:“所以平时我们对他俩多有忍让,很多事都不放在心上了。”
姜浩杰又支支吾吾解释:“你三叔后来赚的钱都给自己添置庄子了,还有好几个别院和铺子都在自己名下。!”
“好了,事情我已经了解,日后你们也不必伏小做低,起码以前在我爹娘面前,大家都是平等的!”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他们俩没什么野心,做生意血本无归,没被雪时责怪已经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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