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氏旁观了一会儿,已经看出些端倪。闺女越来越明确强硬的态度,让她感觉二人的亲昵程度已非同一般,强扭似乎没什么意义了。她吩咐道:“青儿,回你屋去。我和你爸说点事。”
闺女出去了,她这才劝慰丈夫说:“别光瞎着急了。你没看见,这丫头口气越来越硬。”
“那你说怎么办,就大撒巴掌不管了?”
冷氏想了想:“其实,我和你想法不同。对朱家人的人性,我还是挺认可的,忠厚爽直。至于说没怎么读过书,那孩子挺聪明的,用得着的时候再慢慢学吧。没听说过吗,一等人不用学,天赋异禀;二等人学学就能会……”
“你倒挺会夸他,我怎么没看出他是一等人、二等人啊?”
冷氏轻声笑了:“你压根儿就没看得起人家,再好也入不了你的法眼。”
“听你的话,是默认了?”
“至少硬来已经没什么作用了。闹得尽人皆知,到时难堪的是我们。到这份儿上,还是提些成亲的条件,比较现实可行。你说呢?”
闻氏夫妻素日感情甚笃,闻天城对夫人也是相当尊重的。别人的话可以忽略,夫人说的,他还是得好好考虑一下。“好吧,等那臭小子回来,我当面和他谈一次。”
“这样吧,朱家不是已经托春二嫂子过来提亲了?一直也没正面回绝她。咱就接着和她谈完了,免得我们巴巴地上杆子找朱家说。”
闻天城一听,夫人说的在理,当即就应了。只等合适的时间,到春家摊牌就完了。
青儿有些惴惴不安,她知道父母在商量她和嘉贵的事,也不知最后结果如何。看准冷氏手头没事儿,她撒着娇,抱着母亲的胳膊就往厢房推。
“你这孩子又胡闹。”冷氏笑嗔,知道她小心眼儿里在想什么。
进屋把母亲拽到椅子上坐定。她讪笑着问:“您跟我爸说什么了?”
“没事儿,就想让你有点儿女孩儿样,别到处疯跑,让人说闲话。”冷氏轻描淡写地说。
“我不信,就说这个了?”
“呵呵,你告诉他在关外安心干正事,好好回来就行了。”
“没了?”青儿不甘心地忽闪着一双大眼,还想从母亲口中再多探点儿口风。
“嗯,没了。”
青儿拽着母亲的胳膊,又哼哼唧唧磨了半天。看实在没希望了,这才点点头:“好吧,我转告他。这是不是说,您开始关心他了?”
冷氏笑了,用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好了,别再缠着我了,还有事儿呢。”说完就急着出去了。
青儿将母亲的神态语气仔细揣摩了一番,感觉是好征兆,不觉一阵欣喜。
晚饭后,二叔来了。趁母亲忙着检查小弟俊杰描红,父亲和二叔闲聊的时机,青儿悄悄溜出了家门。
站在街上,一时却不知该往哪儿去寻四哥。直接去朱家敲门,她真抹不开面儿。正迟疑的时候,冷不防一只大手抓住了她,吓得她一机灵。定睛一看,这是他!
刚要说话,被他制止了,拉着她溜进自家门里。绕过影壁墙,青儿便看到堂屋亮着灯,一家人在吃晚饭。
嘉贵直接带着她进了自己住的东厢房。进了门,青儿才小声说道:“吓我一跳,你一直在门口等着?”
“差不多,你们家谁出入我都知道,整个儿一不拿工钱的看门大爷。”
青儿听了,忍不住偷笑,用粉拳捶了他一下。嘉贵看看两人的影子,把煤油灯又往一侧移了移。这才拉过青儿,亲了亲她。
“我挨骂了,差点被打。”青儿委屈地说。
“唉,他们不愿认我,为难你是肯定的。”
“不过嘛……我感觉不久就会有转机出现。”
嘉贵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真的?”
青儿肯定地点点头。“不信走着瞧。你明天什么时辰走?”
“天一亮就动身,让友财先送我们到通州,到那边就好办了。”
一想到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再见,青儿心中依依不舍。她拿出一块白绫汗巾,轻声说:“时间太仓促,我只来得及做这个。”
嘉贵接过一看,洁白的汗巾一角,绣着一簇紫色的小花,便问:“这是什么花啊?”
青儿垂下眼帘,脸蛋飞起两朵酡红。继而娇嗔道:“这都不认得,这是‘勿忘我’啊。”
嘉贵抱住她嘿嘿一笑,说:“哦,认得倒是认得,就是想听某个人亲口说出来。”看青儿故作恼状,忙改口说:“怎么可能啊,忘了我自己姓什么,也不会忘了你。”
两人小声嬉笑了几句,青儿担心被朱家其他人碰上,便起身告辞:“我先走了,免得被人看到,明儿早起我来送你。”
“再陪我呆一会儿,就一会儿。今晚得住程府家,明早从那儿动身。不用你送了,安心在家等我回来就行。”嘉贵抱着青儿不撒手。
两人相拥坐了片刻。青儿渐觉嘉贵又有难以自持的征兆,慌忙挣脱了说:“真的该走了。明早有正事,你得早点歇息。记住,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说完径直往外就走。
走得太急,差点儿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只听那人“哟”了一声,正是杨氏。
青儿顿觉脸上发烧,忙叫了声:“大妈好。”
“是青儿啊,坐会儿再走吧。”
“不了,家里还有事,改天再陪您聊天。”青儿说完,逃也般地出了朱家。身后跟着的嘉贵说:“您先坐坐,我去送送她。”
杨氏看着俩孩子前后脚跟着跑出去,倒把自己晾在这儿了,无奈地笑了笑自语道:“来的真不是时候。”
…………
第二天,东方刚泛白,康友财便驾马车到了。将简单的行李放好,正要动身,三个窈窕的身影便像约好的一样出现了。
小玲挎着满满一篮煮鸡蛋,递到丈夫手上。秀春口中叮嘱着:“三位哥哥保重。”,殷切的眼神却始终不离程府,传递着二人专属的离情别绪。
青儿则用锡纸包着四只苹果,递给嘉贵。深情款款地嘱托道:“一定要四平八稳地回来,知道吗!”嘉贵牵起她的小手,亲了一下,回道:“放心吧。”说完健步跨上马车。
“行了,都回去吧。”三人异口同声,挥手作别道。
康友财一扬手中的鞭子,两匹马抖擞精神,驾车一溜小跑着出了村。很快便到了“齐家客栈”,嘉贵下车亲自去接张兴。很快,二人便提着行李说着话出来了。
“张爷,坐这垫子上吧,免得太颠。”嘉贵客气着。
张兴摆摆手说:“别总爷长爷短的了,听着别扭。虚长你们几岁,就都叫我大哥吧。”几人一听,都亲热地招呼着他。
马车沿京榆公路西行,到通州城里换乘趟子车进北平城。坐上洋车辗转到午后,才到正阳门的东火车站。
下了车没敢耽误,张兴就带着朱嘉贵先进站买好了车票。看看开车时间,张兴从容地掏出金壳怀表,啪地一声弹开表盖,往水晶表盘上看了一眼,还有三个多小时才开车。便安慰众人说:
“不急,咱先去吃饭。正好有时间,我带你们去逛逛街。”
顺着正阳门大街一路南行,见着一家涮肉馆。张兴提议:“咱吃涮肉吧,省事。”那哥儿仨点点头,跟着他进了馆子。
前后上了十几盘后腿精肉,最后还下了锅绿豆杂面,四个人这才满意地腆着肚子,走出馆子。沿西侧的珠宝市走马观花地往车站溜达,嘉贵突然发现,身后有只脏兮兮的手摸向张兴的马褂兜口。
他冷不防一把钳住了他。回头一看,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涎着脸嘻嘻笑着拚命想抽回手。
“臭小子,找揍!”嘉贵呵斥着他。又问:“张哥,看看少东西没有。”
张兴摸摸口袋说:“左兜怀表有链子拴着。右兜没什么要紧东西,只有点零钱。”
其他人也检查了一下口袋,都没少什么。朱嘉贵这才对那孩子喝道:“不学好!今儿算你侥幸。再有下次,你的手可就危险了。”说完一松手,那孩子像泥鳅一样钻进人群,转眼就没影儿了。
傍晚时分,几个人终于踏进车厢,坐上了北平到奉天的火车。车轮滚滚,沿北宁铁路先南下天津,再呼啸着一路东去,直奔向“疆场百战地,烟火几家残”的山海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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