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乱世劫情 > 第十六章 救命的嚼谷

?还好,黑脸汉子窦庄人,就在高粱洼村北,相距四里,刚好顺路。

  

  嘉贵看他车跟着吃力,让两匹马放慢了速度。他把鞭子交给程府,自己则跳下去,上了黑脸人的牛车。

  

  黑脸人正在卷烟,见朱嘉贵跳上来,把烟荷包递给他:

  

  “卷一炮?”

  

  嘉贵看看金黄的烟末,抽出一块裁好的毛头纸,捏了撮烟末,均匀地撒成一条,学着对方的样子,笨拙地卷了根烟卷出来。

  

  黑脸汉子笑了笑,把洋火递过他。朱嘉贵点着了,猛吸一口。一股浓烈的烟团在嗓子眼儿里来回打着转儿,噎得他哏喽哏喽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哈哈,有劲儿吧?这可是正宗的关东烟啊。”

  

  “真有劲儿,顶嗓子。”

  

  “慢点儿嘬就好了。”

  

  俩人互报家门,开始拉起家常。黑脸汉子叫窦长富,兄弟三人同跑口外,靠两地倒腾货物赚钱。今年一看灾荒连连,粮价看涨,就捎带手倒起粮食。谁知刚进粮市,就碰上这么一出儿。

  

  “窦大哥,你还有货吗?”

  

  “你还要多少?”

  

  “再来个三、四车。”

  

  窦长富疑惑地看着朱嘉贵,说:“你不会也是贩子吧?”

  

  “哥哥,你还真看走眼了,我不是生意人。这买的可都是口粮,青黄不接的时候救命用的。”

  

  窦长富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倒不像信口胡邹的,也就不再多问。

  

  “我家大概还有两车货。不够的话,你着急就从市上现抓去。不急,就等半个多月,我再倒腾回来。不过价要随行就市。”

  

  “那我明天再来找你,把那两车货拉走,先给你定钱。”朱嘉贵掏出几块钱递给他。

  

  窦长富把他的手一推,“不用了,我信得过你。不然的话,这两车我就不卖你了,坐等涨价。”

  

  “哥哥走南闯北的,也是敞亮人,我这儿先谢了。”嘉贵一抱拳。“这口外,我是没去过,新鲜玩意儿多不多?”

  

  “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想赚钱,还是能想出些门道儿来的。”窦长富弦外有音地说。

  

  “噢……”

  

  “等哪天有空儿,再和你聊吧。好了哥儿几个,我到家了。就这排第二家,进来喝口茶再走?”

  

  两人说话搭理儿的,不觉已到了窦庄村口。

  

  “不了哥哥,咱一言为定,明儿一早我就过来找你。”

  

  “好,我等你。”

  

  朱嘉贵跳回自个的车上,继续赶路。他和那哥儿俩嘀咕道:“窦长富常去口外做生意,不知道那儿有什么赚钱机会。等明年开春儿,咱也去口外转转。”

  

  那俩没言语。

  

  “大哥,我咋觉着从打回家后,你就一直不高兴呢。心里有事儿,就和兄弟说说嘛。”

  

  程府苦笑一下:“没事儿,只是和墩子妈拌了几句嘴。”

  

  犟牛给嘉贵递了个颜色,话题就此打住了。

  

  “他家还两车货,明天咱过来拉走。要说这粮放在我姥姥那儿最好了。有空房子,高墙大院的,门户也紧。不过我担心运过去太扎眼,给老人家惹麻烦。”

  

  “这年景,谁看着这么多粮食,都会眼红心痒。”程府说。

  

  “那咱放哪儿?”

  

  “三家分着放。”程府又提议。

  

  “就咱两家放吧。犟牛那儿土墙柴门的,怕被贼惦记上。唉,干脆还是都放姥姥那儿得了。咱白天各忙各的,晚上有空都到杨庄子聚齐。免得我爹妈问这问那的,也免去程府和嫂子解释。”

  

  除了几家人的口粮分掉一车。其余四车粮食,都在夜里,悄悄拉到了杨庄子。堆满了杨三顺的三间东厢房。嘉贵用木板把窗户都封死,锁好了房门。

  

  “我外孙子这又是唱哪出儿啊,这些粮食够吃几年了”杨老太说。

  

  “姥姥,千万别和外人说,更别和我爸妈说。

  

  “俺们要学‘燕子李三’。”程府说。

  

  “什么,学他?再把这些粮食一点点偷走是吗?”

  

  三人一听,肚肠子都快笑断了。粮食的事总算落听了。

  

  一进腊月,接连落下三场雪。鹅毛般的雪片漫天飞舞,堆积出一个晶雕玉琢的世界。潮白河如一条银色巨龙,随时会腾空飞去。外面的景色虽美,可家里日子却越来越不好过了。

  

  大雪封门,高粱洼小门小户的农家,粮囤吃空了,米缸也见了底。女人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下锅充饥的了。人们忍饥挨饿,想着是该去铲冰剥树皮吃,还是和牛马去争草料。

  

  男人们凑在一处一商量,得去找保长春耕,让他想办法。春大伯将前后街十几个甲长都招呼到一起。这其中,就有高粱洼的两个大户,李瑞和张麻子。

  

  春大伯自己先做个表率,捐出两石粮食来。甲长们除了李瑞捐了一石,其他人你攀着我,我瞧着你。磨磨唧唧,谁都不肯先出血。

  

  春大伯急了:“张福(张麻子)一石,剩下的一家五斗。谁说没有,我就让全村人端着碗上他家!”好歹凑了八石粮食。虽然对几百户人家来说,是杯水车薪,总算可以先喝两顿粥了。

  

  过了两天稀粥果腹的日子,粮又没了。这下找保长是没用了,春大伯自家都吃上顿没下顿呢。

  

  很多家真的拿麦秸干草用铡刀斩段,放白灰水浸烧两天,然后上锅蒸了吃。

  

  弄得人的排泄物和骡马的没什么区别。

  

  是夜,几个蒙面黑衣人骑着马,在村里走街串巷。马蹄上裹着麻袋片,背上驮着布袋子,悄无声息地走着。每到一家,便停在门外,从墙头上扔进去一个布袋。

  

  第二天早晨,人们满怀惊喜,发现从天而降的粮食。像是还在做梦似的,很多人都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唯恐这真是一场美梦。

  

  粮食!终于又有粮食吃了!高粱洼的乡亲们,都感觉是提前过上年了。这时候,还有比粮食更诱人的年货吗!

  

  每隔半个月,惊喜就会重现一次。

  

  腊月二十三这天,家家户户祭灶的时候,口中念叨的,全是托灶王爷上天的时候,把救命恩人的善举多言表一番。

  

  朱嘉贵兄弟三人,虽是做善事未留名,但心底那份欣慰和满足感,真是比吃山珍海味都美!

  

  犟牛更会锦上添花,在小年晚上,笑呵呵地对两位兄长说:“你俩没急事的话,明天都跟着我去蔡家营,给女方家下聘礼去!”

  

  “成了?”俩人齐声问。

  

  犟牛喜笑颜开,重重地点点头。

  

  “嘿,太好了!”那哥儿俩都由衷地替自家兄弟高兴。

  

  “把料备好了,明年开春儿,友财的房子和你的一块儿起。到时候,咱来个既暖房又成亲,双喜临门!”朱嘉贵兴奋地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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